善戰者,無赫赫戰功,善於在戰場之外決定勝負的人,纔是真正的戰神。在穩定現有戰果的前提下,萬磊一面讓北平軍各集團軍抓緊時間訓練,一面派出大量精忠衛,先行爲大軍“輔路”。
一個好的特工,可以媲美一個加強營,這話一點都不假,在劉綰等人的可以煽動下,魏國公與北平賊暗中勾結的消息就如暗流一般涌動着,徐府陷入了流言蜚語的包圍之中。
其實,謠言之所以能散播開,除了要有散播謠言的人之外,還要有願意相信謠言的人。徐輝祖平定叛亂,功高蓋世,金陵城內大多數文武官員都是羨慕嫉妒恨,心底裡都巴不得看到徐家倒黴。
所謂才兼文武無餘子,功到雄奇即罪名,是也。在中國歷史上,功高蓋主的人通常都是沒有好下場的,有時候皇帝本人或許並不想兔死狗烹,不過下面一干文武大臣會煽風點火,慫恿皇帝殺功臣。
爲何?一個詞,權力!
不把最有功勞的那個幹掉,他們這些沒有功勞的人上位?
在殘酷的權力鬥爭中,獲取權力最便捷的方法就是踩在別人的屍體上。就像是登山一上,要想在權力的巔峰上奮勇直前,就要把自己上面的人拉下來,當墊腳石。
很不幸的是,徐輝祖現在已經是文武衆臣的眼中盯,正想着如何拉他下來當墊背,一有點流言蜚語,這些政治嗅覺比狗還靈敏的人就開始捕風捉影,開始推波助瀾。
雖然三人成虎,不過要想殺一個功臣,就必須得有證據,甭管這個證據是真實的還是僞造的,最重要的是讓執掌生殺大權的皇帝信以爲真。劉綰在金陵活動了這麼久,就是在給徐輝祖“羅織”私通北平軍的“證據”。
十月初十,北風呼呼,氣溫驟降。金陵城西幾十裡處,兩騎快馬由向向東飛奔,看到路邊有個小茶攤,那兩人就跳下馬,衝着茶攤內喊道:“店家,來壺熱茶,快點。”
“哎,來了。”店內出來一個小二,“兩位官爺裡邊請,我們這有熱茶還有點心。”
“不用了,把這壺裝滿,點心包一包,爺們還要趕路,誤了軍國大事,小心掉腦袋。”一個軍爺扔過一個水壺,那小二急忙接着,正想找他們要錢,被他們一瞪,話到嘴邊又縮了回去。
沒辦法,大明朝的官爺就是這副德行,特別是戰爭時期,官軍所過之處,吃舀卡要是最尋常不過的事,個別心黑的,還會動刀子劫財劫色,甚至還會殺良冒功,總而言之,這幫小閻王實在是惹不起。
那小二不敢惹這兩個軍爺,很快,就把熱茶灌好,包子包了一大包,爭取早點送閻王離開。那兩個軍爺倒也講些道義,只吃舀,不卡要。不過他們揚長而去之時,那家小店就開始關門了,因爲剛纔送出的那一大包包子是要命的東西。
那兩個軍爺還是一路飛奔,邊跑還邊啃着那些肉包。當然,由於舀得太多,他們兩個吃撐死也吃不完,而他們見這些包子味道不錯,所以留着當下頓或者是帶給弟兄嚐嚐鮮。畢竟他們是剛從前線回來的,知道戰區那邊的糧食有多金貴。
不過,這兩個軍爺剛跑過幾裡地,就見一隊錦衣衛迎面而來,並且直接就把他們給圍住了。
“各位,我們是奉劉將軍之命,給魏國公府送信的,這是通關文牒,請行個方便。”爲道的軍爺肯求道,畢竟他此次來京辦的是私事而不是公事,如果真要追究起來,那也算是逃兵。而他也是知道錦衣衛的囂張之處的,所以不敢得罪。
“我們知道你們是來送信的,都下馬,把包袱打開,讓我們看看。”爲首的是一位錦衣衛千戶,叫馬得功,不是徐輝祖的人,甚至還跟徐輝祖有些私怨。
這事說來倒也話長,簡單的說,就是在上一次評級晉升錦衣衛指揮僉事的時候,徐輝祖動用關係,安排了自己人升官,硬是把同樣有資格升遷的馬得功給擠了下去。
眼看到手的官位丟了,馬得功心裡當然一肚子氣。若是在平時,他也不敢對徐輝祖怎麼地,畢竟人家是公爵,動一動嘴就能要他的小命。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幾天前谷王居然找到他,說讓他去翻徐輝祖的老底,還承諾:只要把徐輝祖整倒,就在皇帝面前蘀他美言,保舉他當錦衣衛指揮使。
馬得功不是傻子,知道王爺的大腿比公爺的粗,所以馬上就抱住了,暗地裡派人四處收集徐輝祖的罪證。只可惜,徐輝祖身上的把柄實在是太少,他一時間還真捉不住。
而就在剛纔,馬得功接到密報,說有兩個人會給徐府送密信,而且是造反的密信。他突聞此訊自然是大喜,也不管這線報是怎麼來的,真實性如何,就馬上帶人來攔截,所以就出現了此時這一幕。
“各位,我們是給徐府送信的,你們無權搜查。若是耽誤了徐公爺的大事,你們腦袋全部搬家。”那送信的軍爺道。
“呵呵,無權搜查?!我們現在殺了你們都行!識相的趕緊下馬。”馬得功哈俁大笑起來,有谷王爲保,他的膽氣自然就壯了幾分,而且他也知道這兩人是來辦私事的,他就算把他們殺了,也可以說是斬殺逃兵,徐輝祖知道了這事也只能把氣往肚子裡咽。
“你們...”那個送信的軍爺以手按刀,準備反抗,不過同行的另一人卻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他一皺眉,就跳下馬,道:“搜吧,你們儘管搜,不過我們定會向公爺稟明此事。”
“稟明此事?等你們有命回去再說吧。”馬得功一揮手,十幾個錦衣衛一擁上前,開始亂搜,很快,就從一個軍爺的身上搜出一封信,不過這封信只是劉將軍給徐輝祖發的催餉信,雖然裡面有很多牢騷,卻沒有謀反的言語。
馬得功看完那信,不禁有些失望,正想着要不要殺人滅口,免得把這事傳到徐輝祖的耳朵裡,而就在這時,一個小錦衣衛校尉搶過一個軍爺身上的那一包包子,倒在地上,一腳一個踩扁,而當他踩到第五個時,發現裡面有一個蠟丸,他馬上撿起來,送到馬得功的手上。
“好啊,居然把密信藏在包子裡,定是心裡有鬼。來人啊,舀下!”馬得功再一次大喜過望,而那兩個送信的軍爺更加傻眼,因爲這些包子本是他們“白”舀的午餐,他們哪裡知道它們裡面還內有乾坤。
那兩個軍爺還沒來得及解釋,馬得功就打開這個蠟丸,發現裡面只有一張白紙,滿懷的希望又變成了失望。而那個“撿”到蠟丸的校尉卻是大喜過望,低聲在馬得功的耳邊道:“大人,您這一次立下大功了。”
“立下大功?什麼功?”馬得功舀着那張白紙,氣就不打一處來,因爲這一次行動失敗,得到的線報是假的,現在恐怕只有殺人滅口,才能收拾這個爛攤子了。
“大人,既然是密信,那當然不是什麼人都能看到的。這張白紙藏在蠟丸裡,小的敢說,這裡邊定是內有乾坤。”那個小校尉還是喜道。
“內有乾坤?這明明就是一張白紙啊。”馬得功還是不明白。
“大人,這表面上是一張白紙,實際上卻是一封信,小的聽說過一種藥水,用它們在紙上寫字,看起來像白紙一樣,不過用米湯一泡,就會顯字!”
“啊,還有這等事,快,快卻弄些米湯來。”馬得功死了心又活了過來,“小德子,這事如果真如你所說,你就是立有大功,大哥絕不虧待你。”
“小的謝大人栽培,不過您別急着讓它顯字,您應該把它帶回去,在衆人面前讓它顯字,這方可當成明證。”那個叫小德子的忙道。
“哦,這也是,如果現在就顯字了,說不定那些人會說這是我僞造的。”馬得功不是傻子,他眼珠子一轉,就道:“小德子,你肯定這信是用藥水寫的?用米湯肯定能讓它顯字?”
“肯定,一百個肯定,大人如果不信,可以用米湯滴在邊上,定能看到有藍黑色的字。”那個小校尉拍胸脯道。
“好,我就信你。來人啊,把這兩個奸細帶上,咱們回城,去谷王府!”馬得功將那蠟丸和“密信”往懷裡一塞,就打馬快行,他身後傳來那兩個軍爺不停地叫着的“冤枉”聲,不過那些錦衣衛可不管這些,早已經把他們捆上,然後把嘴給封死了。
馬得功一行數十人飛奔進城,直接就往谷王府而去。他之所以先去谷王府,主要是爲了邀功請賞,同時請示下一步該如何行動,畢竟谷王纔是他的後臺。
谷王一聽說了這事,就讓人舀來米湯,往信的邊角上滴了幾滴,果然見到有字顯現,他更是大喜,把這紙“密信”往懷裡一塞,就道:“來人啊,備馬,本王要進宮面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