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新到了天津幾日,每日悠閒的四處走動,詢問貨品價格,還是以絲綢爲主,他一直沒去衣店,老蔡還是聽到周來福說起,才知道老闆回來了,屁顛顛趕來拜見,陳新也讓他去詢問價格,卻沒有安排他採買貨品,老蔡心中惶恐的走了。
第三天鄧柯山來了,兩人就在石桌便坐了,他見了陳新一副獻媚的笑,拿了幾篇紙出來,都是畫的二維表格,有兩張上面記滿了二十多個大點的絲綢店的價格,還有背後的主子是誰,另外一張上面則是寫的錢莊的信息。
陳新粗粗看了一眼,有一家居然是麗江木姓土司(確實有),果然從古到今都會賺錢,陳新十分滿意,對鄧柯山道:“鄧兄辛苦,先領五兩銀子。”
鄧柯山歡喜的接過張大會遞來的銀子,然後還是站在那裡,等陳新發問。
陳新自己把幾張紙擺在石桌上,絲綢店擺在一邊,錢莊擺在另一邊,在桌子上認真的看着,好半天一動不動,如同也成了石桌的一部分。。
絲綢店和錢莊的實際老闆中,以藩王、大太監、皇親、京官爲多,運河沿岸重要的地方官也有一些。
陳新臉色平靜,鄧柯山想不出這樣比着能看出什麼來。連鄧柯山都要石化的時候,陳新終於說話了。
“鄧兄可知這裡面哪個錢莊最多私錢。”
鄧柯山用手在紙上指點着,“知道,知道,就是那通字頭的幾個,都是河南幾個藩王的,他們的錢大多去河南、陝西、山西,還有德洪錢莊,原先是魏良卿的鋪子,臘月才變成現在這人的,魏良卿的絲店也是如此,眨眼就被此人拿去了。”
“田宏遇。”陳新輕輕念出紙上的名字,鄧柯山接到:“田貴妃的爹,這老狗去年九月剛得勢,就來天津開了個錢莊,那私錢可多,按船運的。現今又接了魏良卿的鋪子,也開始做飛票銀票,聽說還要開典當。這些店鋪掌櫃都是他家的親戚或家生子。”
田宏遇陳新倒是知道,以前看陳圓圓的時候有這人的名字,他買賣人口正好淘到了陳圓圓,自己玩過還要拿去送人,老丈人送女人給女婿,實在難得,雖然女婿是皇帝。陳新對這些傳說中的美女興趣不大,不過穿越以來還從未找過女人,實在讓他憋得慌。
陳新壓下亂念,看看絲店的資料,裡面果然也有田宏遇,看來他把閹黨清算得很徹底,田宏遇既然到崇禎末年還能幹那些破事,說明田貴妃一直聖眷不衰,是條長久路子,再看看,河南的福王、周王都是開着兩種店,僅天津衛便是如此,不用說在運河兩岸和他們河南的地盤上還有多少。
陳新又問問幾個藩王店鋪的情況,京官雖然也有開的,但陳新考慮到崇禎年間京官的變動太快,到時萬一斷了銷路就糟糕,還是藩王和皇親靠譜。
“就這幾個。”陳新暗自定下了田宏遇和兩個河南藩王,山東的魯王,這幾家都是絲店和錢莊都有,通過大宗採購建立關係,然後再向他們出售銅錢,威海到天津更近,北方假錢生產較少,大宗假錢都是由南方經運河過來,路途遙遠,一路需要打點的鈔關就有六個,加上運費,成本必定遠高於威海。
打定主意後,讓鄧柯山離開,陳新帶上幾個親兵打算去衣店,安排老蔡去這幾家店初步詢價,剛一打開門,一張笑咪咪的臉就出現在眼前。
“宋先生!你可算從京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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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聞賢一到,茶都不及喝,便拉了陳新進屋說事。
“你上次讓王勇帶回的幾件事情,一件一件說,眼下最要緊的兩艘海船的貨銀,鍾大人答應了,他以前都做了幾次,也是習慣瞭如此,估摸着他自認不是閹黨,一時不會有事,孫大人那邊就有些遲疑,我在京師聽到的消息,登萊巡撫這個位置看上的人很多,他能坐多久很難說,能不能把銀子套出來,肖家花便事關重大,我前些時日想到這一節,讓她回我那裡住,沒幾天孫大人就派來了一個丫鬟,還好是在我家裡,我安排了夫人和另外兩個婆子牽制着那丫鬟,一時倒掩蓋住了。這丫鬟與孫國楨不知是何關係,我暫時還不敢收買她,以免反惹其疑心。”
宋聞賢也不是什麼好人,一心想把孫國楨和鍾道臺的銀子套出來,利用海貿的時間差吃掉,就如同李嵩一樣,這次事先知道他們可能下臺,他可是打算連本一起吞。
陳新對肖家花的水平不太放心,要說大家氣質,沈家那個潘金蓮最合適,但人家又不賣。有點擔憂道:“丫鬟還能對付,要是孫國楨親自去看,或者要把肖家花接到他的地方去,就很難了,可恨這肖家花又不太聽教。”
宋聞賢哼哼一聲道:“只有到時再想辦法,好多次我都差點要揍她。”
陳新啞然失笑,“宋先生只管揍就是,打死賠十兩,打傷賠五兩,人你留着。”
宋聞賢知道陳新說笑,不過他對肖家花實在厭煩,天分很差,又極不自知,形勢所逼要教她禮儀規矩,每日氣得七竅生煙,宋聞賢已經打定主意,只要孫國楨的銀子一弄到手,必定親手將其賣入勾欄,一天至少接客五十次。
他斜看着陳新道:“我懶得揍她,我估摸着孫大人一旦出了銀子,就要把這肖家花弄去他那裡住,好好監看着,銀子沒了的時候,自然有孫大人收拾她。”
陳新無所謂的聳聳肩,不過他不覺得孫國楨倒臺了還敢亂殺人。
宋聞賢不願再多說此人,轉開話題:“這次去京師,事情卻沒那麼順利,錢元愨那邊去了,他也收了銀子,以後只要你有任何報功的文書上去,兵部應當不會阻攔。只是這楊維垣。。。”
陳新問道:“楊維垣如何?升官沒?”
“倒是升了太僕寺少卿,仍管道事,不過官途堪憂,此人風頭太勁,一時得勢便四處攻訐,正月中他與另一姓倪的御史大打口水仗,被那姓倪的把他彈劾崔呈秀的奏章內容引了出來,裡面盡是說魏逆好話的,說魏逆不愛財,愛護百姓,姓倪的以此一口咬定楊維垣原本與崔呈秀同臺,見勢不妙才反咬一口,這事一扯出來,現今言官彈劾楊維垣甚多,我不看好他。”
陳新一驚,他其實一直都不知道楊維垣到底彈劾崔呈秀何事,現在聽了內容便知此人也是個投機販子,想着想着,呼一聲站起來問道:“那我那封信有沒有遞進去。”
宋聞賢看他急迫的樣子,從容笑道:“老哥我能那麼笨,既然知道了消息,豈會留下把柄,不止是信,我連拜帖都沒送,禮單也沒署名,”
陳新鬆一口氣,這才坐下,楊維垣爬得太快,魏忠賢剛倒臺之時倒是要用他爲標杆,現在大勢已定,他那封奏摺就是個最大的漏洞,加上他到處得罪人,一旦被打倒甚至可能被籍家產,萬一抄出那封信來,自己可能會被牽連。
京師的風雲莫測,自己信息來源也不足,所知的只有一些歷史大事,對這些具體的鬥爭都毫無幫助,以後還是少攙和的好,一旦牽扯到這樣高層的鬥爭,自己名聲完蛋不說,小命都難保。
坐下喝口茶後,陳新緩緩氣才道:“宋先生英明,那你去如何見到他?”
“見了,沒敢送拜帖,報你的名字,砸了二十兩銀子給門房才砸進去的,見到後我口頭說的鐘道臺之事,他也把銀子收了,他暗示會找其他相好的御史彈劾,我希望他四月再彈劾,那時我們銀子已到手,但他說這時間定不了,也是一憂,若是他動手早了,鍾道臺得了消息,銀子就拿不到手。晚了的話,賺的銀子又被鍾道臺收回去了。”
這事由不得兩人控制,陳新只好安慰他道:“既如此,咱們不必太過強求,即便鍾道臺不倒,也只是少賺些銀子,倒是這京師官場太過兇險,咱們以後別攙和過多,兵部那邊送點禮還說得過去,收買御史就太過嚴重,楊維垣前景堪憂,這條線從此斷掉,不要落把柄在別人手上。那個溫體仁來了沒有?”
宋聞賢也喝口茶,皺眉道:“爲何陳兄老是打聽此人,溫體仁去年十月就升了南京禮部尚書,現今已經是在京師,剛剛任講讀官,經常在皇帝身邊,算是有些前景,不過這次啓用的講讀官有好幾個,再看其過往官途,也是尋常。反正按你的意思,還是送了四千兩銀子,這麼大的銀錢過手,爲免瓜田李下之嫌,我可是帶着秦律方一起去的,拜帖和禮單是你名字,他看過,禮單和銀票也是當着他面送出的,這分量,送閣臣也不過如此。”
“送出去了,好啊,你看那溫體仁如何?他見了你沒有?”
宋聞賢有些不滿的看陳新一眼,“四千兩銀子能不見?又是銀子砸進去的,門房都收了五十兩,這人年紀有些大了,但我看他神情沉穩,倒是有些城府,你名氣大,連他都知道,不過他似乎有些奇怪,爲兄也有些奇怪,也不是什麼閣臣部臣,一個千戶送他如此大禮爲何。既然陳兄都說京師官場兇險,卻爲何又要與這溫體仁搭上關係?你就不怕他失勢拖累?”說罷就定定的看着陳新。
陳新無法解釋,總不能說知道溫體仁要當很久首輔,只得敷衍道:“我聽人說此人官聲不錯,就算賭一把他的前景。要是贏了,以後京師就只留這一條線。”
宋聞賢無法理解四千兩銀子的賭博,而且贏面看來很小很小。不過是陳新自己折騰自己的銀子,他也管不着,接着就跟陳新交賬,拿出一個小冊子,“這幾個地方一送,加上拜年時給鍾道臺和孫巡撫的,你給我的六千兩銀票,可是差不多了。剩下的幾百兩懶得帶,給了秦律方。賬冊就在這裡。”
陳新點點頭,宋聞賢現在和他利益攸關,應當不會如此短視來黑他銀子。接着便跟他說了銅錢之事,宋聞賢原本就看好這路子,表示要參一股。
宋聞賢對今年的錢景非常看好,頗有點迫不及待的意思,催促陳新道:“那你還不趕快去與幾個錢莊說好,把掌櫃的都請出來,送些心意。”
陳新從容道:“幹嘛要請他們,先讓他們來請我們好了,此事如何進行,明日跟你細說。今日我先安排老蔡打頭陣。”
最後宋聞賢從包袱裡面拿出幾本書,扔在桌子上,一邊道:“你要的這幾本無用之書,都給你買來了,趙士幀的那本,我和秦律方跑斷腿才找到。”
陳新也不搭話,急急接過,拿起一本《神器譜》,匆匆看了看才笑道:“辛苦宋先生了,不過這不是無用之書,明明是黃金屋,你看看,圖文並茂,有科學態度,寫得好,你想想,咱火槍做得好了,以後能多搶多少銀子。”說着把裡面的書頁轉過來,對着宋聞賢。
宋聞賢望都不望一眼,把包袱往旁邊的桌子一扔,站起來搖頭晃腦的說道:“你愛看這些黃金屋便看你的,爲兄只愛顏如玉,醉臥花叢聽鶯啼。晚上我不在此住,自尋樂子去了,這趟京師可是累壞了。”
陳新一聽,趕忙放下書,他最近也憋得慌,以前是沒太多銀子,現在平日都有手下跟着,事情也多,沒機會去消費,好容易俘虜了一羣女人,也被劉民有弄去工坊住集體宿舍,絲毫沒有了動手的時機,現在正好宋聞賢這個老流氓帶路,準備去體會一下明代的會所,順便破掉明代的處。
宋聞賢原來邀請過他幾次,陳新都沒去,便一直以爲這陳新不喜那些場所,看他站起來,搖搖手道:“我知道你不願去那種地方,也不邀你一起了。”
陳新一呆,連忙解釋:“宋先生,其實我是。。。”
“你也不需送我,咱們之間不需要這些虛禮。”宋聞賢說着就自己往大門走去。
陳新急切的跟在後面,一邊道:“我是打算一。。。”
“其實我挺佩服陳兄,那些大人一個個一本正經,暗地裡宿娼養優,哪及陳兄心口如一,說不去就不去,好了,陳兄你要送就送到門口便是。”
陳新怔怔的停下來,話都被堵死,說不出來,那宋聞賢已經快到院門,陳新氣憤難平,對着他背影喊道:“門口也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