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這一刀及其凌厲和兇橫,一刀劈砍在城門上,城牆上的袁可立都感到自己站立的地方微微晃動了一番。
“這什麼人,怎麼看着這麼眼熟?”袁可立盯着宣武門下面的文苑,喃喃地說道。文苑一身白盔白甲,手持重型砍刀,甲光在太陽的餘暉照耀下熠熠生輝,自是人才出衆!
“稟告提督,應該是蘭州參將文苑,叛將文化龍之子”身邊負責查探消息的東廠密探說道,“文化龍叛變之後,朝廷傳召蘭州,準備關押文苑,可是到了蘭州才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鼠輩還敢送上門來!”袁可立聽聞逃脫的叛將都敢親自上門挑釁了,心中無名之火大起。此例一開,自己和東廠以後還如何立足於天下!
“速速告知魏公公,宣武門急變,京師團營趕快前來支援”袁可立笑了笑,“我親自去請那個人出手。”
他一揮衣袍,朝着最上面的瞭望塔上走去。當年也先大舉攻城,一度殺到了喜峰口沿線。爲了防止蒙古騎兵夜襲,當時的兵部尚書于謙下令在九門上面修建瞭望塔,遠觀蒙古軍的動向。後來常年沒有戰事,這些瞭望塔也就慢慢荒廢掉了。
地面上佈滿了灰塵和蛛網,讓人不敢想象這是皇城裡面會出現的場景。不過袁可立卻並不在意這些,這些瞭望臺這麼多年還沒有被拆除,只是因爲在這其中有一位足以影響天下格局的人物。在他面前,袁可立這種東廠內獄提督只能算是一個小官罷了。
外面已經喊殺沖天了,但是這閣樓裡面卻幾乎聽不到聲音。厚厚的青磚石和密佈於上面的苔蘚將大部分的聲音都吸收了,只能聽到一點點地震動。
“長老”袁可立輕聲說道,“可還安好?”
“又是你值守嗎?”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看來今天你有大麻煩了呀,喊殺聲連我這裡都隱隱能夠聽到了,想來動靜不小啊。”
“西北一個叛將,糾集了一幫蝦兵蟹將,跑來皇城送死。”袁可立微微一笑,“長老放心,絕對不會讓他們跨進宣武門半步。”
“既然你能夠應付,還來這裡幹什麼”那個聲音幽幽地說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又有什麼旨意?”
“確實遇到一點小麻煩”袁可立見自己的花言巧語被人一眼就看穿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這員叛將很是兇猛,長老應該也認識。”
“哦,我也認識”那聲音疑惑地問了一聲,“到底是誰?”
“當年的甲木科的武榜探花,後來官拜蘭州參將,甘肅軍政副使”袁可立淡淡地說道,“你當年親自選定的門生,文苑!”
“文苑!”那聲音顫動一下,袁可立只見一個身影緩緩起身,轉瞬之間便來到了他的面前,一把抓住了袁可立的脖子,怒吼一聲,“小子,你可別敢騙我!”
袁可立瞬間感覺呼吸急促,他擡頭看去,只見面前站着一個穿着灰色布衫的老者,頭上戴着青玉簪,腰間別着一把虎頭砍刀,表明了他的身份,御前虎賁親衛!
御前虎賁親衛選盡錦衣衛中兇橫勇猛之士,佩戴御賜的虎頭砍刀,可刀斬二品以下官員,只聽聖命!
不過,僅僅是御前虎賁親衛,還不足以說明他的強悍。因爲他這個虎賁親衛是從萬曆年間就開始乾的,也就是說,在明神宗在位的時候,他就是虎賁親衛中的一員,歷任光宗,天啓三朝,名副其實的三朝元老。天啓皇帝即位後,將虎賁親衛解散,編入東廠。此人便加入了東廠九龍獄,爲四大長老之一。
御前虎賁親衛,胡太清!
“長老,我怎麼敢有所欺瞞”袁可立只覺得脖子上的力道越來越強勁,急忙說道,“文苑現在已經開始用刀砍城門了,兵勢危急,還請長老出手救援!”
胡太清冷哼一聲,鬆開了手。這文苑當年是他擔任主考官的時候親自點錄的武榜探花,爲人忠勇剛正,善使大刀,虎虎生風,乃是不可多得的一員良將,怎麼會成爲叛將了呢?
“備馬,老夫去會會他”胡太清看了一眼袁可立,右手按在了虎頭砍刀上,緩緩地走了出去。外面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詭異。就像是舊世界的幽靈爬出了地面,再次橫行在人間!
文苑卻還沒意識到危險的降臨。他心頭怒氣滿胸膛,手中的砍刀揮舞地虎虎生風,硬生生地撕裂了空氣,帶來了嗖嗖的響動。外城門是用木頭做的,年久失修,本來就不太穩當,再被他這幾刀雷霆般的暴擊,已經搖搖欲墜了。
他又會揮出了一刀,木栓砰地一聲斷裂了。文苑大喜,木栓一旦斷了,這木頭城門基本上就可以宣佈報廢了。
他正準備在揮砍一刀,將這城門徹底摧毀,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拉住了手腕,讓他難以用力。
文苑大驚失色,以他的實力,不可能讓對手無聲無息地接近,而自己沒有發現任何跡象的。可是這個人就是這麼詭異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眼神中帶着一絲驚訝與冷酷。
“什麼人,敢阻攔本將!”文苑大怒,雙手將砍刀向上猛舉,準備一刀劈砍下來,將面前這人斬爲兩端。但是他突然感到手腕傳來一陣劇痛,強烈的痛感刺激着他的神經,他不由自主地哀嚎了一聲。
“你這功夫,在老夫面前顯擺,還差得遠”那老者緩緩地鬆開了手,冷哼一聲,“我點你爲武榜探花,就是讓你帶着軍隊再殺回京師的嗎!”
文苑聽到探花一詞,心頭一震,擡頭看去,只見胡太清一身灰袍,在西風中獵獵作響,竟有一種謫仙人的感覺。
“師父,你怎麼在這裡”文苑吃了一驚,連忙下馬行禮。明朝規定,點錄的主考官就是考生的老師,考生被點錄即拜入其門下,爲其門生。按照這個規定,文苑正是胡太清的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