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在西城門外遇上了朱由檢。
“承疇,怎麼樣?查看過四面的地形了嗎?”
“陛下,末將上午着遊騎簡約清理了一遍,這盛京城,南面緊靠渾河,地形不夠開闊,大軍難以自由施展,西面和北面,都是倚着遼東長城,不但城牆影響火炮的架設,地形也是不平,山勢巨石較多,依末將看,最好的攻城地點,還是在東城門外。”
“好,朕去東城門外看看,格斯兒,先將火炮,全部運送到東城門外------承疇,城內有什麼事情發生嗎?皇太極有沒有突圍的跡象?”
“陛下,還沒有,城內的百姓驚恐不安,不時傳來哭鬧聲,但建奴的士兵,好像沒有混亂,到現在爲止,城頭的守軍沒有出現任何躁動。”
“這皇太極,還真沉得住氣,待朕轟上幾炮,再看看他有什麼反應。”
臨走時,朱由檢特別交代洪承疇,無論白天黑夜,一定要看好城門,千萬不能讓皇太極跑了。
火炮太沉,運輸起來,非常緩慢,等朱由檢來到東城門的時候,已經接近黃昏了,今天顯然無法攻城了。
王慕九正在大營內發呆,看到朱由檢,他立時精神一振,“陛下……”
“慕九,東城門有什麼動靜嗎?”
“陛下,沒有,盛京已經被團團圍住,這個皇太極,還真能沉得住氣。”
“沉得住氣?”朱由檢笑道,“難道他有什麼奇謀?”
朱由檢忽然臉色一變:“傳令,四門外都埋上地雷和伏兵,尤其是南城門。”
王慕九的目光,變得閃爍不定:“陛下,難道皇太極要突圍?”
“皇太極應該不會,我們突然圍了盛京,皇太極一場未戰,豈肯罷休?況且,盛京是建奴的都城,這裡不僅有皇太極大量的妃子和重臣,還有他全部的家當,如果他要突圍,那就是將這裡的一切,拱手讓給我們。”朱由檢搖頭,目光卻飄向城頭:“但其他的人,就難說了,皇太極很可能會派出騎兵,向豪格求援。”
王慕九頓時緊張起來:“陛下,豪格若是回兵,裡應外合,那我們豈不是腹背受敵?”
朱由檢哈哈一笑:“所以,我們必須先解決這支出城的女真騎兵,消耗皇太極的有生力量。”
王慕九還是沒有朱由檢那樣輕鬆,“陛下,即使我們全殲了這支騎兵,我們圍城的訊息,也會傳出去,城外有那麼多牧民百姓……”
朱由檢表面上還是輕鬆的,但他的內心,也有些着急,“所以,我們還要儘快拿下盛京,慕九,城外的地形怎麼樣?火炮能施展得開嗎?”
王慕九的目光,開始有了神采:“陛下,城外十分開闊,非常適合炮擊。”
“城頭上有虎踞跑嗎?”朱由檢隨口問了一句。
“我們仔細觀測過,城頭應該有虎踞跑,但數量不會太多。”
“慕九,做好準備,明天辰時,我們就從南城門開始進攻。”
“是,陛下。”
明軍雖然將盛京圍了一天,但一直都在調兵遣將,根本沒有時間攻城,
雙方倒也相安無事。
入夜,城頭上的守軍點起火把,但不久就熄滅了,明軍的大營,燈燭也是稀疏得很,到二更天的時候,燈燭再也看不見了,城上城下,都是一片寂靜。
一支女真人的騎兵,人銜枚,馬摘鈴,爲了減少馬蹄踏地時,對地面形成的震動,所有的馬蹄上,都包裹着厚厚的棉布。
南城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了,騎兵也毫無聲息地出了城門洞。
一切,就像他們期望的那樣,神不知鬼不覺。
“快點,向南,只要渡過渾河,明軍就追不上我們了。”甲喇額真庫勒剛出城門洞,就催促他的士兵。
“咚咚咚……”
馬蹄雖然裹上了棉布,但這麼多馬蹄踏地,夜晚還是特別驚心。
“額真,西面怎麼出現那麼多的火把?剛纔明明沒有的。”
庫勒擡眼一看,西南方果然出現了大量的火把,夜風將火苗吹得亂竄,火把本身卻紋絲不動,“一定是馬蹄聲驚動了明軍,調整方向,朝東南方前進。”
女真騎兵跟着庫勒稍稍改變了方向,火把處的明軍,並沒有追擊過來,顯然,他們知道自己的馬匹比不上女真人的馬匹,乾脆放棄了追趕。
“嘭,嘭,嘭……”
一陣雜亂的響聲,伴隨着短暫的火光,清晰地照出女真騎兵墜馬的情形。
“怎麼回事?難道有明軍的伏兵?”庫勒的眼睛急速充血,他已經拔出彎刀,但外面又恢復了暗黑,什麼也看不到。
女真騎兵停下來,聲音也隨着停息,火光也不見了,只要他們再次奔襲,聲音火光又會出現,還有士兵墜馬。
地上只有傷兵在呻吟,庫勒不耐煩了,“這兒見鬼了,快,加緊通過。”
火光就像是長生天的眼睛,在漆黑的夜晚,都能明察秋毫,只要女真騎兵向前奔跑,火光總是出現在他們的最前面。
女真騎兵走走停停,不到百步的距離,竟然走了一刻鐘。
庫勒發現不對,這樣走下去,明軍遲早會追上來,他們肩負着大汗交代的特殊任務,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
“勇士們,爲了大汗,爲了大金國,我們必須衝過去,哪怕前面是刀山紅海,只要過了這片區域,就是渾河,過了渾河,明軍就是長了翅膀,也追不上我們了。”
“噠噠噠……”
“嘭嘭嘭……”
馬蹄聲與地雷的爆炸聲,似乎在比賽速度,在這安靜的夜晚,暫時無人來打擾他們,讓他們進行一場公平的比賽。
女真騎兵憑藉人數上優勢,終於擊敗了地雷,他們幾乎越過了雷區。
庫勒來不及清點士兵的傷亡,也顧不得地上翻滾慘叫的傷兵,他要趕緊離開這個倒黴的地方。
“砰,砰,砰……”
這一次,聲音不是來自地下,而是來自半空中。
無數的燧發槍,在半人高的地方,發出點點星火,女真騎兵就在點點星火之下,不斷墜馬。
火光太弱,庫勒根本看不清有多少士兵墜馬了,也不知道怎麼躲避燧發槍的子彈,在他呆愣的時候,燧發槍一直沒有停止射擊。
庫勒仰天長嘆,難道長生天真的不讓他完成
大汗的使命?
“砰。”
黑暗中,一顆燧發槍的子彈,毫無徵兆地突入庫勒的左胸,離心臟只有不到一根手指頭的距離。
庫勒感覺左胸一麻,他伸手摸了摸,一股黏糊糊的液體,沾到他的手指上,他將手指深入鼻孔下聞了聞,濃烈的血腥味。
“啊?我受傷了?明軍這是用的什麼弓箭?”
庫勒還沒弄明白答案,更多的子彈呼嘯着突入他的肉體,他感覺身上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撕咬。
庫勒想問問身邊的親兵,但是他的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口中也冒出一股粘稠的液體。他在馬上晃盪了一會,終於支持不住,一頭從馬背上倒栽下來。
燧發槍逐漸稀疏起來,但沒有停息,直到馬背上已經沒有女真騎兵。
“點起火把,先給傷兵補上一刀,然後回去睡覺,明天白天再打掃戰場。”
士兵們點起火把,像是長明燈,給死亡的女真士兵送行,但不久之後,火把又熄滅了,南城門外,又恢復了夜的寧靜。
清晨,太陽剛剛露頭,小草上的露珠,在陽光的滋潤下,正發出生命中最後也是最璀璨的一段光華,晶瑩奪目。
明軍已經在東城門外集中了三個師,皇家第二師、皇家第三師昨天就駐紮在這裡,格斯兒的第十九騎兵師,剛剛被調動到這兒,如果南城門被攻破,他們將作爲第一批入城的部隊。
北伐左路軍的八十門火炮,全部集中在南城門外。
女真人在城頭架設了虎踞炮,射程達到八九百步,加上實心彈落地後,還會向前跳躍一段距離,一般能達到千步,所以,明軍的火炮架設在距離城頭一千五百步的地方。
在這個距離上,實心彈對明軍的火炮沒有任何威脅,而明軍的開花彈,可以自由地肆掠南城門。
八十門火炮,靜靜地矗立在南城門外,炮手已經揭開了炮衣,黑洞洞的炮口,正對着南城門的方向。
城頭上的女真士兵,早已發現了明軍的動向,但明軍的火炮,在虎踞炮的射程之外,他們只有乾瞪眼的份。
不過,他們已經將虎踞炮的射程,調整到最大,如果有機會,他們也會嚮明軍開上幾炮,哪怕是示威也好。
朱由檢就在炮手的身後,他正默默地觀察着城頭上守軍的動向,女真士兵估計是知道明軍要從東城門主攻,大量的士兵上了城頭,正透過女兒牆,一刻不停地觀望着城下明軍的動靜。
“陛下,火炮已經架設完畢,隨時可以開始炮擊。”
“準備射擊,目標是城頭上的守軍。”
“是,陛下。”
炮手們根據目測,已經調試好了炮口,真正的調試,還是要等第一波射擊之後,根據開花彈的落點,再精確調試。
炮手們將開花彈裝進炮管,然後點起火把,站在火炮側面,等着點燃引#線。
“開炮!”
朱由檢終於下達了炮轟盛京的命令。
“轟……隆。”
“轟……隆。”
“轟……隆。”
……
八十枚開花彈,依次劃破長空,擠開前面的空氣,飛向盛京南城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