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還欲開口,卻被他獨裁打斷,“下去罷。”
沈寧僵在原處,萬福道:“李夫人,陛下叫您跪安。”
他居然用這麼霸道的理由就將她留在長陽?沈寧不可思議,竟也不知如何反駁,她生硬地跪了下來,卻又聽得他道:“叫你那小叔子明日打點行裝回中州去,寡嫂與小叔子共處一室成何體統!”
沈寧忍無可忍,“我雖喪夫,卻也有家有室,那末我一個寡婦獨自留在長陽又成何體統!”
東聿衡不想她竟出聲反駁,瞪她片刻竟說了一句,“那便滴血認親找個孃家?”
他這是在威脅她麼?沈寧咬牙切齒,真想說如果不是你就放我回中州!可是張了張口她還是忍住了,她是沒膽冒險去多那麼一長串的親人。她憤憤壓下火氣,一字一句地道:“妾身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老不死你這妖怪!
東聿衡見她憋屈的模樣,火氣稀罕地瞬間煙消雲散,心中好笑,卻依舊板着個臉,“速速退下!”
萬福直至沈寧走出去纔回過神來。李夫人方纔……是在與陛下拌嘴麼?她也恁地大膽,就不怕陛下治她個不敬之罪拖出去砍頭?並且陛下……也由着她頂嘴?
然而沈寧與萬福都不知廣德帝方纔壓根就不想與她囉嗦,只想將她壓在書桌之上任由他肆意蹂躪,哭泣與他求饒。
他坐回龍椅閉了閉眼,忍受這種帶着歡愉的折磨。
皇帝何曾沒有想過讓沈寧離開長陽?眼不見心不煩,然而莫名地煩悶又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他比誰都明白這個女子不能要,這是他親封的貞節寡婦,自己若是強佔了她納爲後宮,不僅強納民妻惹人恥笑,並且經由她規範的婦德婦行便將毀於一旦。陰陽殊性,即便女子位低,也需歸章納制,保得他萬世江山。天下美人衆多,他又何苦單單隻因一個寡婦壞他治國大計。
皇帝緩緩吐了一口濁氣。就這麼放着,看着,罷了。他陰鬱地想道。
李子軒第二日一早便動身回中州——有些不可理喻,那也的的確確是天子口諭,不得不從。臨行前他的擔憂着着實實寫在了臉上。
沈寧明白他心中所憂,輕笑兩聲,勸他不必操心,或許自己年前年後就可回家。
李子軒於是留下了侍衛毛大離開了。
沈寧如動物冬眠蟄伏,連李府大門也不曾邁出。沈家應是得了皇帝的命令不再輕易打擾,偶爾不死心的帖子來了她也託病不去,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拜帖過來,大官小官都有,她都一一婉拒了。最奇怪的竟有誠親王府側妃的邀帖,她心想自己是跑上去送死麼?笑了一笑便將帖子燒了。
相比之下,皇城顯得極爲平靜。那日後至歲末,她沒有踏入皇宮一步。
光陰荏苒,消寒圖上壓上了一個個梅花烙印,又是新年將至。
長陽街市熱鬧非凡,最繁華的洛馬街、潘行街、州東宋門外通路一帶,皆結綵棚,鋪陳各式年貨,往來百姓絡繹不絕,車馬交馳。因爲依照景朝慣例,大店鋪自正月初一起,要歇業半月,小店鋪也從初一歇至初五,因此新年頭五天,街上是買不到東西的。各家各戶都年前忙着採購什物,同時也討個喜慶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