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東聿衡此刻誰也不放心,“萬福,召大夫來問問藥中加甘草可是有礙?再取一身衣裳來。”
萬福匆匆忙出去,不一會兒便折回來服侍主子換了外裳。皇帝再次坐下給沈寧喂藥。
他這回喂得更是小心翼翼,每每喂下一口也要細細瞧她嚥進去了再繼續,見她稍有不適便立即停下爲她順氣,並且無師自通地對她低語輕哄。幸而這一帖藥下肚,沈寧再沒吐過。萬福看看天色,才知主子已餵了一個時辰有餘了。
過後,老大夫又爲沈寧拿了脈息,卻說是娘娘福大命大,定能熬過這一劫。
竟是其生死由命之意。
東聿衡凝視着依舊昏迷的沈寧後悔莫及,他一心一意守在牀邊,門外立着簡奚衍等駐軍與白州衆臣等候召見,他卻一概置之不理。還是萬福跟前提醒,他才揮手讓枯等的衆人先行退去。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牀上的人兒依舊氣息微弱,甚至一時幾乎氣若游絲,東聿衡緊緊握着她的手,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無人知他心中恐懼,倘若眼前分明還活着的人兒因他之過在他面前……握緊的手再緊一分,她定會無恙!
生生煎熬了一宿,直至天空露出一絲魚肚白,沈寧的氣息終於逐漸平緩,脈象也開始稍稍平和,東聿衡才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竟不知冷汗已溼透了後背。
而後皇帝愈發不能放心,喂藥喂粥,敷藥換紗竟都親力親爲,甚至連沈寧偶爾昏沉醒來想要如廁,都是他親自抱去木馬子,待她潔淨了再抱回牀上。其實他除了皇太后病中曾在牀前侍藥,哪裡還曾照料過誰?可如今他也不曾厭煩,沈寧就像初生的嬰兒一般依賴着他的照顧,讓他憐惜不已,也頭回發覺她是這般脆弱無助,且每每爲她敷藥細觸着那一道道傷痕累累,他就時時心疼不能自已。
張夫人看得瞠目結舌,世間哪個男子能對妻妾做到這種無微不至的地步,更何況這個男子還是當今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
在東聿衡的悉心照料下,沈寧終於在隔日清晨真正清醒過來。
皇帝才被勸去偏院小憩,得知消息甚至連外裳也顧不得穿,匆匆趕來見到那雙晶眸再次恢復生氣,面上雖無驚喜表情,心中卻早已欣喜若狂!
仍然虛弱的沈寧直直看着東聿衡,眼中無悲無喜。
二人相視片刻,東聿衡在衆人面前還是維持住了君王威儀,並不與她多說,只說了一句“好生待着,朕回頭才拾掇你”,說罷轉身離去。
張夫人原以爲君王定會喜形於色,卻見他此形此景,不由暗自好笑,不想天家這般內斂,只是心裡頭怕是已樂開花了罷。
沈寧閉了閉眼,心中卻是冰冷如鐵。她就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沉沉浮浮在黑暗中,本已聽到雙親的呼喚回到了溫馨的家中,誰知睜開依舊是殘酷的現實。
東聿衡回了偏院,立刻摒退了萬福與奴婢,獨自一人走進室內。
萬福明白主子是不願讓任何人窺視他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