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最終沈寧以一句“娘娘記錯了”打發了沈夫人,匆匆離去。然而進了安陽宮,卻見花弄影失魂落魄,不忍多說,只得作罷。

這一夜皇帝並未駕臨安陽宮,隔日晌午,沈寧卻又被叫去了乾坤宮。

“娘娘的身子好些了麼?”東聿衡一邊讓宮婢捶背捶腿一邊問道。

“回陛下,娘娘所中毒物極狠,不僅胎兒不保,甚至殃及大人,加之娘娘失子痛不欲生,這幾日很是難過,至今不能下牀。”

東聿衡微微皺眉,“嗯”了一聲,“你陪娘娘多說說話兒。”他看她一眼,又說道,“手可是好些了?”

“……好些了。”

“可是抹了賜你的藥膏?”

“抹了。”沈寧也不謝恩,言簡意賅。

東聿衡點點頭,“過來陪朕下盤棋。”

瀲豔聽了,忙去拿棋子搬繡墩。

沈寧卻是紋絲未動,語調平平地道:“陛下恕罪,妾身心中掛念婕妤娘娘,不能靜心,怕是無法陪陛下下棋。”

東聿衡緩緩地瞟她一眼。

沈寧垂眉順目。

“那便退下!”東聿衡突地厲聲喝道。

殿內的宮婢們心又顫一顫,心想這李夫人怎麼三番兩次地惹陛下發怒。

沈寧平靜地告退。

東聿衡瞪着她離去的背影,心想這是反了天了,一個小小的婦人居然敢對他推三阻四!

萬福覺着這事兒越發捉摸不透。陛下並非面無表情之人,也經常對着朝臣后妃喜笑怒罵,只不過這喜未必是真喜,怒也未必是真怒,可萬福自認自己一直拎得輕孰真孰假。像上回陛下罰跪李夫人,表面看上去大怒,也不過想着該罰她一罰罷。可是這回,陛下這火氣出現得太快,並且,這究竟是真怒還是假怒?這寥寥幾句,值得陛下發這麼大火麼?若是假怒,李夫人情理俱在,此時誇她一聲姐妹情深不是更加收服人心?

自那日後,整座皇城一直陰雲靄靄,不知是前線連番大雪令大軍止步不前,亦或是花婕妤痛失龍胎之事,乾坤宮主人近日陰晴不定,一時人人自危。

萬福心有猜測,可無論誰問起也是搖頭。這幾日陛下去了安陽宮兩次,分明相安無事,陛下回來卻還是咬牙切齒,瀲豔如何軟語輕勸也是不管用。

他心中惴惴,他原是揣測陛下因身邊無人如李夫人般聰穎直率,便想放在身邊,得空時見她一見,就像……寵物一般。然而李夫人重來長陽,率衆臣祭祀勞累一日的陛下竟是連一天也不能等,當夜就出宮去與李夫人“偶遇”,那見到她時眼中的喜悅怎是作假?難道陛下當真……萬福心頭大驚,不,絕非如此!陛下向來極有分寸,親封貞節寡婦四品誥命,又怎會動了男女之情令天下不齒?

正當萬福心驚之時,皇帝沐浴而出,身披一件明黃暗紋團龍長袍而出,身後二宮女以巾捧着烏黑龍發亦步亦趨。

“沈家可有動靜?”東聿衡坐定,由宮婢跪在後頭爲其長髮塗抹桂心膏,面無表情地問道。

萬福又是一驚,垂手答道:“李夫人進宮謝恩之日,在昭華殿遇上沈夫人。二人在一幽僻之道說了會話,李夫人匆匆離去,沈夫人卻是淚流滿面;隔日沈昭大人與李子軒密談,出來乃是一副不豫之色,後幾日沈家再無動靜,密報上疏沈家似是確實李夫人爲沈泰大人遺失嫡女。”

皇帝緩緩點頭,沉默許久。

翌日,東聿衡坐在御書房陰沉地盯着一份奏摺,上疏李氏貞節牌坊石碑已完工,請求擇日運往中州。

他陰睛不定地將摺子丟至一旁。內務府總管關有爲要事求見,皇帝冷硬地吐出一字:“宣。”

這關有爲帶來的確是要事,原來經由時日明查暗探,順滕摸瓜,關有爲找着人證物證,線索所指那服毒自盡的宮婢竟是康嬪指使下毒。

康嬪乃右副都御史之女,幾年前選秀進宮,也是一位妙人,琴藝是爲一絕,甚得東聿衡喜愛,也是五皇子生母。

皇帝聽完關有爲稟報,聲色俱厲,“去把康嬪帶來。”

內侍領命而去,關有爲又道:“陛下,右副都御史曾任刑部侍郎,當初也曾參與追查花府一事,奴才想着這康嬪下毒之事怕是不甚簡單。”

東聿衡思忖片刻,道:“把慎親王與刑部尚書一同喚來。”

花弄影得知實情,是由當夜皇帝陛下駕臨安陽宮親口所說。

康嬪本就心思簡單,當初東聿衡也是看上她這一點對她十分憐愛。她見事情敗露,只被東聿衡冷冷地瞪了一眼就哭着全招了。原來全因嫉妒作祟,在花弄影未進宮前,皇帝每月有三四日是到她那裡去的,誰知這花弄影一進宮便被封了婕妤,加之麗顏絕色,奪去了皇帝的全部注意,甚至連五皇子咳疾,皇帝也只着太監關心兩句,依舊夜寢安陽宮。她因妒生恨,因此聽聞花弄影懷了龍種,只覺再不能忍,於是鑄下大錯。

花弄影聽完,頓時哭得跟個淚人似的,“我可憐的孩兒……”

皇帝寬慰道:“朕已將康嬪打入冷宮,也算是爲這孩兒討了公道,影兒莫要再傷懷。”

一旁宮婢忙爲娘娘拭淚。

沈寧站在花弄影身後,沉思方纔皇帝所言,神情難測。

“既是已找着真兇,也是喜事一件,傳旨,擺膳安陽宮,朕要與花婕妤共飲。”

御膳房早已備下膳食,聖旨一下,御膳絡繹不絕地進了安陽宮。晚膳以填添花膳桌擺:燕窩鍋燒鴨一品,燕窩火肥燻雞一品、蓮子豬肚一品、什錦豆腐一品、鵝燉掌一品、三鮮雞一品、攢絲湯一品。後送炸八件一品、炒三鮮一品、豬羊肉攢盤一品、燜雞蛋一品、青筍香蕈燉肉一品、蒸肥雞炸羊羔攢盤一品、葷素餡包子攢盤一品、醉蝦一品、銀葵花盒小菜一品、銀碟小菜一品。

沈寧瞪着源源不斷的膳食進來,心中只有四個字:尼、瑪、腐、敗!

仇富過後,沈寧自覺不該留下,打算領着嬤嬤等人跪安,花弄影本欲點頭,東聿衡卻道:“你這幾日照顧影兒有功,便坐下同膳罷。”

命婦與皇帝一桌共膳,這是大大的不合規矩,可規矩也抵不過皇帝金口玉言,沈寧推辭不了,只得留下。

說是共膳,也不過爲花弄影與沈寧在下座另設小桌,皇帝想賞他們吃什麼,太監就送什麼過來。

沈寧明白過來,嘴角蠕動兩下。

席間,花弄影因病不能飲酒,東聿衡卻是興致頗高,花弄影不忍掃興,便請沈寧陪飲。

沈寧只覺是前世欠了花弄影的,在心中暗歎兩聲,說道:“妾身酒品不好,不能飲酒。”

“小酌幾杯無妨。”皇帝說完一飲而盡。

沈寧只得喝了。

東聿衡今夜着實興致奇佳,又叫了歌舞助興,佳釀一杯杯下肚,沈寧陪了許多,低頭不停吃菜,皇帝賞了一碟蝦,安陽宮宮婢在旁爲她剝殼,她就一隻一隻地吃進嘴裡,只是不知皇宮的酒是否太醇,她居然連吃蝦都吃出了酒味。

不知不覺她有些暈暈呼呼,她皺眉暗自叫糟,自己的酒量應不算差,怎會這麼容易便頭暈?

她自覺危險,裝作不勝酒力地站了起來,“陛下,娘娘,妾身……醉了,不敢座前失儀,請容告退。”

東聿衡正欣賞宮廷樂坊琵琶曲,聞言不以爲然地擺擺手,“朕看你耳清目明,哪裡醉了,快快坐下,莫讓朕掃了興致。”

丫的我吐你一臉才叫醉麼!沈寧直想脫口而出,正想繼續開口,花弄影卻說話了,“雁夫人,難得陛下盡興,便再聽一回曲兒罷。”她的話裡帶些祈求,她難得見陛下在她這兒這麼開懷,自己又不能陪他暢飲,只能請沈寧幫她一幫。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誠然不假!

沈寧無可奈何,只得再次坐下。

少頃,花弄影竟覺腹中痛如刀絞,怕是方纔吃了什麼發物。她看一眼沈寧,又看一眼脣角微勾的皇帝,由婢子扶着站了起來,柔柔弱弱走到皇帝面前低低告罪,皇帝側耳聽了,看她一眼,拍了拍玉手,點頭應允。

絲竹之聲縈繞,沈寧並未聽清花弄影與他說了什麼,只見她被宮婢扶着繞進偏殿,心想這宴也快散了。

又撐着喝了幾杯酒,樂聲已停,沈寧眯着眼見她們魚貫而出,心裡鬆了一口氣,只打起精神聽皇帝散席,誰知他依舊與她天南海北地說話,自己也不知道回答了什麼……頭越發暈沉,她下意識地一手扶在桌沿支了額,沉重的眼皮闔了下去,再一驚醒卻是迷濛一片,不知今夕是何夕。

“醉了?”皇帝低沉的聲音響起在空曠的宮殿,竟讓她覺着身上有些酥麻。

她似是清醒又不清醒地點點頭。

“可憐的東西,”皇帝一聲輕笑,“過來,賞你一顆果子醒醒酒!”

沈寧虛虛軟軟地走了過去,竟未發現殿中奴僕已退得一乾二淨。

她走到東聿衡身側,腦中明知不應該,嘴裡卻還是脫口而出:“果子呢……”

那帶着醉意的嬌語呢喃讓凝視她的黑眸更加陰晦,他緩緩擡起手,以拇指摩挲眼前飽滿圓潤的紅脣。沈寧本能地後退,卻被他一手圈在懷中。

皇帝慢慢地繞着她的絳脣撫了兩圈,燭光下的雙眼漸漸染上瘋蔓的情.欲,手下加重一分力道,將她的粉脣按出血紅之色。

被疼痛喚回一絲清醒,沈寧雙手推拒,卻是軟綿綿地按在他堅硬的胸膛之上。

危險,快逃!明明理智在腦中大喊,她的身子卻做不出反應。

皇帝的手指探進她的嘴,放肆地撥弄她的舌。

沈寧遲緩地想要偏開。

皇帝沙啞地道:“再喝些酒罷?”他移手拿了一杯酒,凝視着她仰頭飲下,微仰的頭露出性感的喉結與若隱若現的鎖骨,帶着無底深淵般的危險氣息。

沈寧呆呆地看着他,卻見他對她輕輕一笑。

燭蕊跳動,火焰妖嬈擺動。

一陣天旋地轉,半闔的嬌脣被狠狠撬開,大舌混着酒氣闖進甜蜜之地,哺渡的酒水泰半流出了脣角,被緊扣住的下顎無法移動,嘴脣被男人貪得無厭地吮吸,溼熱的觸感刷過一遍又一遍,舌也被糾纏得無處可藏,任由蹂.躪。

溫度在粗重的鼻息中節節升高,東聿衡狠狠咬了她下脣一口,一把將她抱進懷裡貼得無一絲縫隙,轉而不停地吮着她微熱的臉龐,一手竟在她腰上作怪。酒精誘發着人類可恥而又原始的本能,沈寧發出一聲低吟。

東聿衡貼在她的頰邊低低吼了句“你該死!”,又再次密密覆上她的嫩脣。

這脣兒合該是用來親嘴的,合該是被他親嘴兒的!他輾轉粗暴地啃咬一番,抵着她的脣不停細吮,粗聲道:“舌頭伸出來。”

女人皺了眉頭泫然若泣,情.欲讓她貼近這個男人得到放縱,微小的理智嘶吼着離開,幾近密不可分的身子感受到臀下的堅硬,陰與陽是那麼地不可抗拒。她顫巍巍地張開嘴兒,粉嫩的小舌只動了一動,便被男人蠻橫捲去,肆意交纏。

不行、不行!沈寧最後的一絲理智讓她使出惟剩的力氣掃過宴桌的金銀玉碟,“呯呤哐啷”的巨響打破旖旎魔障,如同一根針刺進腦中,她發了酒瘋似的大喊,“來人,來人!”

東聿衡阻止不及,動作一頓,臉上頓時像覆了一層冰。

膳桌擺在安陽宮西殿正中,兩旁側殿加之緊閉的菱花隔扇正殿門外都能聽得到沈寧的呼聲,然而卻只有萬福一人無聲而入,垂首而跪,“陛下……”

攬着纖腰的鐵臂一緊,那婦人還不知死活地扭道:“我想吐……”

皇帝終是冷冷一哼,大手放開了柔軟。

萬福急急上前,將步伐虛浮的沈寧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