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個倒在車外,一旁的馬兒經過一段奔馳,也在馬車伕的努力下漸漸平靜了下來,停在一旁。
“哎喲……五哥,婉貞,你們沒事吧?”載濤哼哼唧唧地從馬車廂裡爬出來。經過這麼一撞,倒是把他給撞醒了,只是剛纔撞到了頭,眼前還有星星在轉。
“爺,五爺受傷了!”婉貞一見他,頓時有種得救了的感覺,急忙叫道。
載濤大吃一驚,也顧不得頭上的傷了,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跪在載灃身邊仔細看了看,然後說道:“來,把五哥扶上車去吧!咱們趕緊回家找大夫看看。”
婉貞擡頭一看,只見他的頭上也流出了血絲,一時間更加慌了。兩個受傷的男人,卻只有她一個弱女子,該怎麼辦?
載濤卻渾然不顧自己的傷勢,咬着牙將載灃扶起來,就要往馬車走去。
載灃咬了咬牙,自己費力地站了起來,推開了他的手,說道:“好了好了,大男人家,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沒事的。你們快回去吧。老七,婉貞也受了傷,要趕緊診治才行,沒得加上我去添亂。”
載濤看了看婉貞,眼中有着清晰的心疼,卻又看向載灃,有些猶豫。
“可是……”
“別婆婆媽媽了!”載灃推了推他們,“我是個大老爺們兒,不妨事的,倒是婉貞,一個女人家受了傷,不快點治不行。老七,自己的福晉不照顧好怎麼行?”
載濤被說動了,看了看他,又看了婉貞一眼,一咬牙道:“那……好吧,我先送婉貞回去,然後再去王府看你。”
載灃笑道:“不用了,你自己也流血了不是嗎?早點休息吧!”
“五哥……”載濤動了動嘴脣,眼中的感激無需說出口。
“咱們是兄弟,還客套什麼?快走吧!”載灃拍了拍他的肩,又對婉貞說道,“抱歉,婉貞,還是讓你受傷了。回去趕緊找大夫看看,別留下傷痕纔是。改日我再專門上門致歉。”
“不,五爺……謝謝你。”她含着淚,說道。
今天若不是他,她怕是非頭破血流不可了,他竟然還對這些小小的擦傷如此介懷……
載濤扶着她,歉然道:“五哥,錯不在你,在我。要不是我喝多了……婉貞,抱歉,我帶你出來,卻沒能保護好你。”
婉貞看着他的雙眼,感受到那真切的懊悔和疼惜,心裡就算有那麼一點怨懟,也消失無蹤了。
微微地笑了,她搖了搖頭道:“爺,我沒事的。”
“好了,你們快回去吧,別再耽擱了。”載灃催促道。
全忠早在一旁嚇破了膽,此時急忙連滾帶爬奔過來,扶着載濤,載濤又扶着婉貞,相互扶持着,向馬車走去。
婉貞回過頭,看了看仍舊站在原地的載灃。雖然他一身的狼狽,卻很奇妙地給人一種穩若泰山的安定感。
不由微微一笑——果然如她想象,他是個非常稱職的兄長啊!
上了車,載濤藉着昏暗的燈光細細打量着婉貞身上的傷痕,心疼得不行,渾然忘記了自己也是帶傷的人,而且似乎比婉貞還要嚴重幾分。婉貞看在心裡,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反倒連連安慰起載濤。
好在這之後的路途一切順暢,馬車平安無事回到了濤貝勒府。
好好的兩個人出去,回來卻都掛了彩,自然引起不小的騷動。
老夫人也驚動了,半夜裡爬起來,徑自來到兩人的住處,好一陣申斥。直到載濤搬出了載灃,聽說是跟醇親王在一起,老夫人這才閉了嘴,還他們一個清靜。
一家之主受了傷,整個貝勒府自然是雞飛狗跳。急急忙忙請來了大夫,望聞問切,又是包紮又是擦藥,內服外敷折騰了許久,這才安頓下來。然後載濤夫婦自然是在下人們的小心看護下安然入眠,一宿無話。
如此又過了幾日。
婉貞的傷勢並不重,擦破皮而已,載濤卻比自己受傷還緊張,硬是限制東、限制西的,還差點將她禁足。她不得不板起臉,故作惱怒,才換得他稍微的讓步,允許她在他的陪同下可以在花園裡走走散步。
這些日子裡,除了第二天載濤去了趟王府探視載灃的傷情之外,便一直在婉貞身邊寸步不離,雖說感動於他的關心,但牢頭的一般的霸道卻也令她頭痛不已。
眼看過幾日便是春節了,貝勒府裡開始年終的大掃除,雖然如今府裡做主的仍然是老夫人,但婉貞身爲福晉,自然不可袖手旁觀。
然而剛開始動作,載濤便帶來了一個大好消息
載灃被任命爲軍機大臣了!
今年載灃不過二十五歲,但已經位及親王,得以西苑門內騎馬,穿嗉貂褂,榮寵之至,早已被視爲繼恭親王、老醇親王之後朝廷的新興棟樑,自去年起便在軍機處“學習行走”。說實話此次的晉升並不會令人感到特別意外,但此舉彰示着他開始正式進入朝廷的權力核心,意義非凡,一定是要慶賀的!
正式的諭令還未頒佈,因此載灃便在家中辦了一場宴會,宴請一些親朋好友和關係密切的朝廷大員,載濤夫婦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於是婉貞終於在受傷之後,第一次得以名正言順地走出家門。
一路來到醇親王府,只見門前披紅掛綵,大紅的燈籠高高掛起,賓客的馬車一路排起了長龍,門口人頭涌涌,熱鬧非凡。
進得門去,只見載灃正站在客廳門口迎客,見他們來了,大步迎上前來,滿面的喜色,笑着說道:“老七,婉貞,你們來了!快進來!”
載濤笑道:“今兒個爲五哥慶祝高升,不來怎麼成呢?”
載灃看上去容光煥發,一點也不見前幾日受傷的痕跡。這倒也正常,畢竟能夠在這個年紀手握重權,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他有資格驕傲和激動。
他看了看婉貞,又道:“婉貞,身子可休養好了?那晚之後,我本說有空去看看你們,但一直事務繁忙,脫不開身,讓老七再帶你出來,他又不幹。”
婉貞不由抿嘴笑了,說:“多謝五爺關心,早已好了。貝勒爺他呀,別說讓我出門了,便是在府裡走動走動也管得緊呢,今兒個若不是五爺的宴席,我還不知要被禁足多久!”她半真半假地抱怨着。
載濤聽了這番話,不由有了幾分尷尬,臉上鋪起一層淡紅。載灃有趣地看着他,沒有再打趣,而是幫着解圍道:“這也是愛之深、責之切嘛!婉貞切莫怪他。哦,對了,你也有些日子沒來過了,幼蘭早些天還唸叨着呢,不如進去先陪她說說話,一會兒再出來吧。”
婉貞算是小小發泄了一下心中的怨氣,自然不可能真的給載濤難堪,聞言微微一笑,點點頭道:“好,那我先進去了。”說着,向二人行了個禮,便往着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