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了多日,他終究是耐不過心中的思念,在不知不覺中、理智迴歸之前,便已經站在了她的牀前,看着心愛的人兒,整個人都癡了。
思緒不由得又回到了今日下午,商量完國事之後,載濤竟然又對他提起了要討回婉貞的話就因爲載濤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所以自己雖然身爲皇帝,卻也絲毫無法拒絕。好不容易再次搪塞了過去,但他看得出來,載濤對自己的不滿已經達到了頂峰,若是再不給他個交代,指不定會出什麼亂子
這次能夠重掌皇權,他們三兄弟功不可沒,他並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也是心存感激的。但其他的什麼都可以給他們,唯獨婉貞,唯獨這個自己心之所繫的女人,怎麼捨得讓她走?怎麼甘心放她投入別人的懷抱?
嫉妒、焦慮,因爲無名無份,因爲含糊不清,所以他無法正大光明表現出對她的獨佔欲。晚上,當他一個人在養心殿裡苦苦思索,終是確定自己無法放手
罷,罷,罷完全無法想象失去了她,他將如何生存下去,索性就讓他做一次忘恩負義之人吧哪怕被天下人唾棄,他也絕不放開她
心頭彷彿一團火在燒,他愣愣地看着婉貞,一言不發。婉貞亦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爲何皇帝呆呆站在自己的牀前,似乎是看着自己,又似乎並沒有看自己,彷彿人在這兒,心卻不知飛到了何處去。
她支起了身子,輕聲叫道:“皇上……”話音卻戛然而止,猛地瞪大了眼睛,只因突然被他的脣堵住了自己的。
修長的身軀彎了下來,擋住了本就昏暗的燭光,形成一片陰影,將她籠罩其中。愣了、傻了,哪怕是在最最親密的同牀共枕時期,他也從不曾對她有過如此逾越的舉動啊
因爲太過震驚,所以她的腦中一時間呈現空白狀態,自然也忘了反抗,而是被他緊緊抱在了懷裡,吻得更重、更深。
過了許久,光緒的神智漸漸回籠,這才發現原來自己的身體已經早於自己的頭腦,彷彿有着獨立的意識一般,抱住她、吻住她。
感覺到懷中人兒的僵硬,明白自己的行動給她造成了太大的衝擊,可他不後悔反而想着,這樣也好,攤開了也好,他本就欲跟她說個明白的。
稍微放開了些懷中緊抱的身子,他將她輕輕放倒在牀上,再一次,帶着清醒的意識,真正意義上的吻上了她的脣,舌頭輕輕描繪着她的脣型,然後挑開微闔的雙脣,探進了她的貝齒之間……
感覺到一條滑膩的舌頭伸了進來,婉貞這才猛地回過了神,頓時又羞又急,徒生一股大力,使勁將他推開,輕聲驚叫道:“皇上,不要”
光緒與她相處近年,一直渴望着她的甜美,今日終於得以一親芳澤,自是不願離開。然而也知道此事不能用強,否則必會惹怒了婉貞,永遠失去她,因此並不強迫,而是順勢擡起了頭,卻並未放開她,仍舊圈在雙臂中,第一次,毫不掩飾地露出濃濃的愛意,愛憐地凝視着她。
婉貞驚魂初定,輕輕喘息着,卻被那直直盯着自己的雙眸中清晰可辨的深情看得亂了心跳,心驚膽戰之餘,竟不敢直視他的眼,侷促而又羞窘地叫道:“皇上……”
光緒對她的瞭解不下於瞭解他自己,知道此刻她說出來的必定不會是什麼好話,於是立刻打斷了她,不讓她的話消磨了自己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決心。
“婉貞……貞兒,做朕的妃子好不好?”他抱着她,眼對眼、心對心,不容她逃避,也不容自己退縮,問出了盤亙在自己心中,最深最迫切的渴望。
婉貞一愣,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反問道:“皇上,你說什麼?”
難得見到一向聰慧敏捷的她露出這樣呆愣的表情,光緒竟忍不住笑出了聲。或許是終於把心底的話說出了口,此時他的心中是許久未有的舒暢,輕鬆了不少,嘴角噙着笑,又重複了一遍:“貞兒,做朕的妃子可好?永遠陪在朕的身邊,永遠不離分。”
說完,終是忍不住,又低下頭輕輕地啄了一下她的脣瓣。
婉貞今晚上連番受到衝擊,遲鈍的大腦這才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頓時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着他,道:“怎麼可以?皇上臣妾是濤貝勒的福晉啊”
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她可能會是這樣的反應,但果真聽到這句話,他還是忍不住黑沉了一張臉,方纔的輕鬆快樂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神沉黯地說道:“如今,人人都知你是朕的女人,你以爲還有人敢對你有非分之想嗎?如今你差的,不過是個名分而已。”
婉貞心底一沉。若說方纔她還有些不確定,但聽了光緒這番話,便已經明瞭了他的心思——他是認真的
沉下了心思,她絲毫不讓地回視着光緒的眼睛,一字一句沉着地說道:“旁人的眼光如何自不必說,臣妾與皇上之間的關係真正如何,皇上是知道的。”
光緒被她清澈的眼光看着,頓時有了一絲狼狽,旋又想到她這麼堅持的原因,不禁多了幾分惱怒,口氣微凜,怒道:“爲什麼?這麼長的時間,你與朕相互扶持、榮辱與共,難道這些日子的相處,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而那些關心、那些體貼、爲了朕而不顧生死的舉動,都是騙朕的麼?朕不相信,你會是那種冷心冷情的人”
婉貞一時啞然,不由垂下了眼簾,微微嘆笑了一聲,道:“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臣妾身爲臣子應盡的本分。而,臣妾畢竟是個有夫之婦,這輩子,都是貝勒爺的人了。”
光緒卻哂然一笑,道:“這是你的真心話麼?若是你真的在乎他,以他的福晉自居,就不會說出‘不急’這種話來,也不會在這宮裡平靜地住上這麼多天”
婉貞一愕,竟是無言以對。
光緒審視着她的表情,心中的疑心漸重,徘徊心間的疑問更是不吐不快,猛然問道:“難道是因爲他?你爲了他所以拒絕朕?”
婉貞被問得一頭霧水,一時之間竟忘了爲自己辯護,糊塗地反問道:“他?他是誰?”
光緒卻以爲她是在裝傻,不由恨恨地說:“載洵”
“六爺?”婉貞更加糊塗了,“跟他有什麼關係?”
光緒狐疑地看着她,覺着她的表情不像作僞,頓時明白八成自己是誤會了。但話已至此,也只好說道:“之前你又是癲狂又是重病的,不就爲了那塊玉佩嗎?載洵說,那是他給你的定情信物。”
婉貞吃了一驚,脫口而出道:“他都說了?”
光緒心中一沉,又是一痛。聽她的口氣,竟然是真的了?
嫉妒和悲傷上涌,他的手上不由自主便失了分寸,用力大了些。婉貞立刻覺得他的雙臂一緊,被緊緊箍住的自己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深深嘆了口氣,這事她解釋不清楚,說了他也不會相信、不會明白,只得搖了搖頭道:“不管你信不信,此事與六爺無關。就算我跟他之前有過什麼,但自從我嫁給了貝勒爺,之前的種種就已經煙消雲散了。如今,我再不是當初的我,他也不再是當初的他。”
聽了這話,光緒心中不由又升起了一絲希望,還有一絲迷惑,看着她,輕聲問道:“既然都不是,那爲什麼?爲什麼不肯跟了朕?”
婉貞沉默了。
該說嗎?能說嗎?這大逆不道的心思,這離經叛道的想法,說出來,他會接受嗎?還是會不屑一顧?
苦笑了一下,貌似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了。不說清楚,怕是他會強迫自己成爲他的妃子,而,若是他聽了之後,因爲自己的離經叛道而就此疏遠,倒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拿定了主意,她舔了舔嘴脣,艱澀地開了口:“皇上,您看錯了臣妾了,臣妾真的就是您口中所說的,那種冷心冷情的女人。在臣妾的心裡,您和貝勒爺都是朋友,是可以交付性命的朋友,但卻不是愛人。確切的說,臣妾的心上,沒有人。”
光緒愣住了,萬萬沒想到她竟會說出這番話來,一時無法反應,只得呆呆地問道:“爲什麼?”
婉貞飄忽地笑了,說:“因爲在臣妾的心裡,兩個相愛的人,應該是屬於彼此的唯一。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相濡以沫,攜手人生。我做不到跟別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如果不得不分享,那我情願收回所有的愛,不愛了,便不會心傷,才能笑看他與別的女人卿卿我我,才能活得下去”所以,無論載濤之前對她多好,她也曾經心動,卻始終無法邁過自己的那道坎兒。
之前還可以用不知何時就會回到現代,所以不能陷進感情的漩渦爲藉口安慰自己,但在顯然已經回不去了,早已絕了回去的念頭,心甘情願用婉貞的身份度過一生的現在,仍然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就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無法接受,是因爲愛得不夠,或者說……不願愛、不敢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