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老夫人聽完了婉貞的敘述,不禁眉飛色舞、興高采烈地說道:“這麼說,老佛爺十分喜歡你了?”
婉貞其實心中沒底,根本猜不到慈禧究竟是怎麼想的,只得委婉地說道:“這……老佛爺應該是不討厭我的……”
“必定是如此了!”老夫人興奮地打斷了她的話。其實她並不期待婉貞的回答,自己早已有了主觀的斷定,“若是老佛爺不喜歡你,又怎會單獨召見你?若是不喜歡你,又怎會特意把你留下用膳?”
“這……”婉貞很想提醒她,慈禧並不是“單獨”召見自己,而是跟幼蘭和溥儀一起,但見她那興奮、激動、與有榮焉的神情,這番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來到這裡近一年,難得見她有那麼高興的時候,還是不要去打斷她的快樂好了。就當是敬老尊賢了吧!
老夫人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構造的世界中了,根本無視周圍人的反應,激動得雙手合十,喃喃說道:“阿彌陀佛,菩薩保佑,這下可好了,我們家總算是有了出頭之日了!”連着說了好幾遍,旋又轉過頭,看着婉貞神情緊張地叮囑道,“婉貞啊,老佛爺喜歡你,這可是天大的造化!你可一定要好好把握!只要能討得老佛爺的歡心,以後濤兒的仕途可就一帆風順了,我們家的家運也可以水漲船高,知道嗎?”
婉貞張了張嘴,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只是柔順地說道:“是的,婆婆,婉貞知道了。”
老夫人微微放下點心,隨即猛地想起一件事來,急急忙忙站起身說道:“這件事可不得了,咱們家的運道就要來了,我得趕緊告訴老爺去!”一邊說,一邊拄着柺杖匆匆往外走。
她身形之矯健,竟一點兒都不像是個古稀老人,利索得連貼身丫鬟都差點沒跟上,可見精神之亢奮。走到門口,忽又停了下來,這纔想起婉貞剛剛回來,於是回過頭來說了一句:“時候不早了,你們也早些歇着吧。”便又轉身繼續大步前行。
載濤與婉貞面面相覷,雙雙哭笑不得。載濤的繼父——鍾端郡王奕詥——早已去世,老夫人所謂的“告訴老爺”不過是去他的靈位前燒香禱告而已,心理安慰的作用遠遠大於實質,夫妻倆都有些不置可否。不過既然是老人家的意願,這種無傷大雅的事情就隨她去吧。
相視一笑,載濤拉着婉貞的手,回到了臥室裡。芙蓉和菊月早已準備好了熱水,此時端上來,洗臉、泡腳,勞累了一天的身子頓時得以放鬆,她半眯着眼,舒服得就快要呻吟起來。
忽然,肩井上突然多了一雙手,暖暖的,輕輕揉按着,十分的受用。她睜開眼睛,看見卻是載濤,已經脫去了外衣,此時爬上牀來,在她背後輕輕爲她鬆着筋骨。
心頭不由一暖,她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道:“可以了,爺,謝謝。”
載濤在她的脣上輕輕一吻,笑道:“你我夫妻,說什麼謝謝?”
兩人的親暱,在婉貞看來自然沒有什麼,可對兩個丫鬟來說卻是有些出格了,頓時羞得面紅耳赤,匆匆收拾好了以後便趕緊離開了,將這方天地留給了他們兩個。
載濤靠在牀頭,懷抱着婉貞,一雙劍眉緊緊地皺了起來。
“爺,還在爲老夫人的話生氣呢?”婉貞不由得笑了。
相處日久,她自然對這位貝勒爺的心思有了幾分瞭解,大多數時候都能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載濤嘆了口氣道:“我可不稀罕什麼青雲直上。在這種時局裡,就算做到天……又能怎麼樣呢?只要有她在一天,一切就都必須按照她的意思去辦,其他人不過是個擺設罷了。這種官,不做也罷!”
婉貞也是嘆了口氣,道:“老人家,莫不想的是兒女能夠出人頭地、光耀門楣,偏生你這些年又放蕩不羈,渾然沒有一家之主的樣子,她會着急也是在所難免的。如今看似有了一條光明大道,她自然是高興非常了,你別怪她。”
載濤抱着她的手緊了緊,吻了吻她的額頭,低聲說道:“我知道……以前放蕩不羈,是因爲覺得沒什麼可以掛心的事情。大清危難深重,我身爲皇室一員卻什麼都不能做,家裡也沒有個能說話的人,只有唱戲畫畫來消磨時光。不過現在不會了,我有了你,會振作起來,挑起這個家的,你放心!”
聽着他誓言般的宣告,她的心裡有些感動,也有些愧疚。她終究不是婉貞,只要一找到回去的方法,她一定會回去的,到那時,不知他會變得怎麼樣?
努力把心中這莫名的感傷驅走,她笑了笑,頑皮地說道:“既然爺有了這番雄心,不正巧遂了老夫人的心願了嗎?說不得哪天我去找老佛爺給你討個差事如何?”
他頓時哭笑不得,輕輕揪了揪她的小鼻子,佯怒道:“叫你頑皮!挑起這個家可未必就一定要做官。再說,就算真的要出仕,我也不會用這種方法來謀得官職。”
她“咯咯”地笑着,一個勁兒地往被窩裡縮,躲避他的那一雙賊手。
笑鬧了一陣,載濤緩緩停下手來,重又將她抱進懷裡,臉色也陰沉了下來。
“怎麼了?”婉貞看着他,奇怪地問。
“我總覺得,老佛爺會突然看上你,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他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個女人,一向心思多變,對她無益的事情是絕對不會做的。她絕不會因爲見過你兩面就喜歡上你,要知道以前她可以見過你不少次,怎麼就沒見早些把你放進眼中呢?這回她如此熱情對你,恐怕另有目的。”
婉貞心中一緊,不禁也沉下了臉。
其實他說的她又何嘗沒有想過?但想來想去,這種猜測又是那麼的站不住腳。就算慈禧想從她身上謀取些什麼,可事實是,她身上又有什麼值得費心去謀取的呢?
勉強笑了笑,她安慰着他,也是安慰自己,道:“你想得太多了。咱們是什麼身份?說白了不過是吃閒飯的皇室閒人罷了,有什麼值得她拐彎抹角去設計的?若真是看中了咱們什麼,一個旨意下來誰又敢不遵從?何必那麼麻煩!所以,我想,或許她就是那麼突然心血來潮,等過了這陣子新鮮勁兒,慢慢就會把我淡忘了。”
這話說得勉強,他們誰都知道慈禧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不會無緣無故突然“心血來潮”,所謂的“淡忘”更加不過是個美好的願望而已。被慈禧惦記上的人,有幾個是好下場的?
但在如今,除了這樣安慰自己,他們還能幹什麼呢?
載濤心中一陣煩躁,突然笑了起來,說道:“你說得對,咱們有什麼事是值得她去惦記的呢?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他邪邪一笑,道,“與其在這兒杞人憂天,倒不如……咱們做點兒別的?”
“別的……什麼?”她突然噤聲,因爲無論從他的表情還是從他的行動,都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
熾熱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臉上、頸邊,作惡的大手伸進了她的衣衫,挑弄着那一對高聳。她覺得有一團火在體內升起。
“啊……”一聲低低的呻吟溢出嘴邊,她只覺得一股火熱貫穿了她,整個人似乎都要燃燒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