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吱嘎……
馬車的木輪碾壓在山間的石泥相混的小路上,前前後後排起了一條小長龍,有序地行進着。
小商隊的人全都穿着統一米色的布衣,左肩上畫着商會的標號,仔細看的話是一條魚龍的圖像。
布衣的料子不是很好,但是商會的每個人臉上都充滿了精神,有經驗的人就能看出來,這是一支正在蓬勃發展的小商會,每一個成員全都充滿了幹勁。
同時,這樣的商會在修真界多如螞蟻,沒有高級的飛行法寶,沒有高強的實力,御劍飛行或者御器飛行對他們來說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但是他們的足跡,卻遍佈整個修真界,爲貨物的流通默默地做着貢獻,而他們則從其中獲取一些晶石以生活下去,混一口溫飽。
樑曦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正在這樣的一個小商會的馬車上,可能是馬車不多,所以商會的人將他安置在了一輛放滿香料的馬車裡。
這些香料不是多麼好的東西,至少高階修士是看不上這些對修煉幾乎毫無裨益的香料,但是對修真界底層的廣大練氣修士來說,這種香料已經是提神醒腦的好東西了,價格也不會很高,銷路一向很好。
樑曦醒來之後,全身無痛無癢,甚至感覺手腳的力氣都沒有半分的虛弱,這種情況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但是樑曦卻呆滯了很久。
在他內視的時候,他驚慌的發現自己的心臟沒了!
不僅如此,他的經脈之間,所有的靈力全都被壓縮到了丹田元嬰之內,而血氣卻將他的經脈撐得滿滿的,而且這些血氣還在進一步壓縮他體內靈力的生存空間,如果他不加阻止的話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修煉出來的元嬰就要被血氣吞噬。
如果說這些還能夠讓樑曦慢慢接受,從而冷靜下來的話,一段多出來的傳承記憶卻徹底將他擊垮。
以前,他一直在想,他識海中的那一片廣袤的血海是什麼東西,是他開拓識海之後自己生成的還是另有原因,當初慕容雪在他識海之內也只是勉強能夠壓制血海的躁動,等慕容雪離開他識海不久,樑曦就不得不與識海切斷聯繫。
如今,他倒是知道了這片血海是什麼東西,或許對很多的人來說,這些是求之不得的好東西,甚至可以依仗這片血海一飛沖天,一鳴驚人,因爲這些,都是修羅業力!
修羅生於殺戮,殺死他人之後凝聚成業力,不僅戰鬥時可以跨越修爲層次的障礙,而且受傷之後可以快速復原,而業力只會增加不會減少,所以修羅只會越戰越強!
樑曦此刻腦海中存留的記憶僅只是修羅兵解自己前的一部分,而他思考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修羅兵解自己的原因,因爲樑曦憑直覺推斷,再戰下去,修羅肯定是活到最後的一個。
修羅兵解自己之後,生前凝聚的業力攜傳承遊蕩在天地之間,直到誤打誤撞地侵入樑曦的識海。
樑曦原本修煉的天賦很差,他不能否認,他修煉快速進步是從開闢識海後開始的,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認識了慕容雪,並在慕容雪循循善誘的勸導下堅持佛修這麼久。
自己的天賦增強應該是傳承侵入識海後的事情,他不斷努力修煉到了如今的元嬰境界,真正算得上修真界的高階修士,他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佛修,從來都是,但是傳承降臨在他的身上,突然讓他變得迷茫,只因爲修羅是魔。
樑曦挪開了幾盒香料,才勉強在這輛馬車中坐了起來,意外地,看見香料盒子上,還放着一本攤開的書。
陽光透過窗紙照進馬車裡,光線卻變得昏暗許多,樑曦隨手將書抄在了手裡,卻沒有心思看下去,只是隨意地掃過兩眼,發現這本書並不是功法或靈訣,只是一本普通的詩詞曲賦。
他在想的問題是:人沒有心,可以活嗎?
菜無心可活,人無心不可活。
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歸屬產生了懷疑,在他面對生死存亡的時候,傳承的禁錮被打開,原本要殺他的凌雲也因此重傷昏迷,可能都已經死了,他的心臟被業力吞噬,心臟的位置發揮着丹田一樣的功效,業力匯聚到心臟位置,然後在循環到周身。
他如今就等於是一位修羅!甚至他都不用去殺戮,體內就有着海量的修羅業力,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有多強的,但是總覺得不會比以前弱。
馬車還在磕絆中慢慢地行進,樑曦雙眼凝滯在詩詞歌賦的書上,心思卻壓根不在這上面,若不是自己思維清晰,他可能就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被奪舍了。
經脈中的血氣還在孜孜不倦地自動攻擊着丹田,樑曦卻毫無辦法,他確實可以輕易地動用業力,但是業力太多,除非業力消失,否則這種侵吞式的攻擊就不會停止,而業力卻是用不完的。
如果一個修士的靈力是用不完的,那會如何?給他足夠多的法寶,他越階挑戰完全不是問題,除非被實力遠超他的人直接摁死,否則他憑藉無限的靈力可以耗死對方。
如今樑曦真正的煩惱就在這裡,正道修者和魔族之間的差別就是一個是修煉靈力的,另一個卻是修煉血法的,如果他體內的靈力被修羅業力侵吞,那他就變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魔族,而他的本心,卻是一個佛修。
這並不單單是一個轉換陣營的事情,花蓮山的一海師父,算半個師父的一多方丈,那些真正關心他的一字輩的師兄,還有瑤瑤,以及自己認識的朋友,像馬王爺、潘餅他們,他們全都是正道,自己如果步入魔道,會是一件非常苦惱痛心的事,也只有無牽無掛的人遇到這份傳承能夠泰然處之。
論及真實的想法,樑曦哪怕放棄自己全部的修爲,讓自己成爲一個沒有實力的普通人,也好過變成一個被正道所唾棄的魔族。
怎麼辦?
是自甘墮落還是竭力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