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以萬物問宗師
浩蕩的劍威籠罩整個神將府的上空！
那手持金色神劍的法相少年，宛如劍中神祇，能號令萬劍俯首！
院內，邊如雪擡頭仰望，那無數的劍影映照在她的明眸中，讓她看得一陣失神。
如此劍威，可動盪天地，她只在自己師傅的手裡見過。
但她的師傅可是劍聖，四立境的頂尖強者，以劍問心，強大至極！
而李昊卻只是十五里境，竟然就已經初具如此威勢，他的劍道竟已追上了師傅的腳步，遠遠超過她的領悟！
府外的高空中，先前離席的賓客，此刻都紛紛駐足停留在青州城的高處，眺望着那座煊赫輝煌的神將府內的父子大戰。
難以置信和震驚，佈滿在他們臉上。
原本以爲那李家兒郎，一根筷子險殺佛主親傳，已經是當世絕塵，同境無敵。
誰料對方竟然根本沒顯露出真正的力量。
而眼前的劍潮，纔是這少年真正的殺招！
若是先前此劍術用在真龍爭奪上，那李幹風甚至沒有上場的必要了。
如此威勢，即便是在場少數的宗師，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壓迫感，心臟都忍不住強烈跳動起來。
“那孩子……”
劍無道怔怔地看着，短短片刻，他心中的震驚一次超過一次，那眼底毫無劍影的少年，竟能在劍道上達到如此駭人程度。
難道說，對方只是隨手練劍，並無喜愛，甚至劍未入心，也能成爲劍道魁首？！
劍無道不願相信，這有些扭曲了他的認知。
神將府的天空中，無數的劍潮凝聚之下，隨着李昊的法相揮舞，猛然朝李天罡席捲而下。
像是萬丈高的劍影瀑布墜落！
李天罡瞳孔收縮了下，心頭同樣震驚，雖然他是用刀者，沒修煉海無涯，但也知道這劍術的最後一式，極難練成！
但李昊卻練成了。
看着那恐怖殺來的劍氣，李天罡眼底卻爆發出怒意，此子居然當真要弒父？！
他頭頂的神魂猛然殺出，燦烈爍爍的神威刀上綻放出神光，大步踏入到那漫天劍影中。
雪白的劍影如海浪拍打，而那血紅色的身影卻如一抹驕陽，神威刀揮舞所過，劍影竟迅速潰散。
但這劍影的數量太過磅礴了，似浩瀚無窮般，瘋狂沖刷。
即便是那神威刀的神光也被淹沒。
“給我碎！！”
李天罡發出怒吼，釋放出神威！
這是宗師境才能施展出的力量，以他三不朽層次的神魂，施展出神威，其效果遠勝於宗師境。
如神皇君臨般，莫大的威壓衝擊，像一道道音波能量，震盪而出。
漫天的劍影驟然寸寸崩壞！
這海無涯的最強一劍，竟被其神威怒吼破掉！
與此同時，神威的震懾之下，李昊臉色慘白，胸口氣血翻涌，嘴角溢出鮮血。
他的視線中像是面對一尊天地神王，有種想要頂禮膜拜的感覺，在那浩蕩神威下，想要俯首！
但是，俯首？！！
李昊的眼底猛然露出暴虐的血氣。
若是父子初見時，哪怕是李天罡一句話，他也願意跪下俯首。
子跪父！
跪這血脈之情，跪那兒時對方冒險斬三千年大妖，爲他溶血築基之恩！
但如今，
父子之情已散。
他寧可戰死，都絕不可能跪下！！
“啊啊啊！！！”
李昊仰天咆哮，怒發如狂，他的喉嚨中同樣發出咆哮，施展出肉身道的特性，虎壓！
儘管沒有咆哮，但從他的身體中，卻似乎有猛虎出籠般，傳來一道似虎嘯的威勢震盪，衝向那浩瀚神威！
李天罡眼底浮現驚色，竟然是宗師境的神威？
雖然威勢一般，但，已經有雛形了！
他冷哼一聲，神魂持刀，大步向前，要將李昊的法相徹底斬滅，將其鎮壓！
李昊見虎壓無法阻擋對方，眼神猙獰，迅速調出先前蒐集的諸多圖鑑。
在蒼羽城一戰結束，他尋到不少名畫，還未嵌入。
這些名畫分別是：
千山鳥飛圖、雪山靈狐圖、麒麟駿馬圖、血海兇蛟圖、盤山圖、窮奇山嶽圖！
李昊此刻已無心篩選，也顧不上思考這些名畫分別能爲肉身道提供哪些特性，全都一股腦地嵌入到肉身道中。
剎那間，他渾身的骨骼筋肉，似乎在某種不可窺見的浩蕩之力下，完成改造和變化。
一道道訊息涌入到腦海中，全都是各圖鑑帶來的特性。
有類似“虎壓”效果的圖鑑，竟有三幅！
李昊眼底露出血色，將這三幅圖，依次激活。
血海兇蛟圖！
如龍吼般的咆哮自他體內響起，周圍的空氣中，似乎多了濃郁的血色，隱隱有大蛟的虛影，盤旋在李昊的背後！
那蛟影百丈長，身軀似在血海內翻滾騰轉，朝着散發神威而來的李天罡發出咆哮！
但那神魂金光燦燦，雖被蛟龍怒吼衝擊的稍微停頓，卻依然沒有止步，反倒腳步再次踏快了幾分！
但緊接着，第二幅圖的特性威勢呈現。
盤山圖！
彷彿有一座巍峨山峰，雄奇秀麗，出現在李昊背後，鎮壓四方，讓李昊的身軀有種四平八穩的感覺，無可撼動！
“哼！”
李天罡的神魂眼神冷酷，雖心中震撼，但他的腳步依然未停，有山又如何，他在燕北斬妖無數，有妖斬妖，有山平山！
一切都將在他面前被踏碎！
但就在這時，陡然間一道如牛哞般的低吼響起。
一道幽暗的虛影自李昊背後浮現，身形似虎似牛，背有翅翼，身軀降落在那座盤山上。
其目光兇狠嗜血，眼神殘暴陰沉，死死盯着李天罡，散發出古老的煞氣和兇性。
這是大荒天裡的兇獸，窮奇！
其神威，猶如一頭真正的兇獸親臨！
李天罡的臉色變了，手中神威刀上的熾烈神焰，竟被逼得消散了，只露出光潔的刀身。
三股威壓，加上先前的虎壓，此刻的少年立於場中，頭髮無風自動，身邊好似有百獸環繞，如山中之王，散發着恐怖的威勢和野性！
李天罡的神魂也不禁止步了，微微出神，這份恐怖的威壓，即便是宗師都要俯首！
這就是自己的兒子？
十五里境，可戰宗師！
這份天資，堪稱震古爍今，足以讓人驕傲。
但，其心性卻是野性難馴！
李天罡的眼神再次冰冷下來，心中有些後悔，也許當年就應該將李昊帶在身邊，帶去燕北，哪怕這樣兇險一些，留在自己身邊照顧，也不會讓他滋生出這身野性。
否則憑這天資，何愁不照耀天下？
“好得很，可惜你走錯路了！”
李天罡深吸了口氣，眼眸開闔間，攝人心魄的神光綻放。
他不再留情，神魂猛地攥緊刀鋒，施展出極其霸道的一刀！
恐怖的刀勢自成，似要將整個青蓮院，乃至神將府都劈開！
如此威勢，比起李昊先前的海無涯劍術，還要兇悍數倍。
“李天罡！”
李清正忍不住變色，大聲怒喝。
但李天罡聞如未聞，刀鋒直取李昊的神魂。
刀意中蘊含的殺氣，似萬年寒冰般，帶着開天闢地的威能，不可抵擋。
李昊臉色驟變，即便他有三幅名畫特性，抵擋住對方的神威，但在這一刀前，他擋不住！
沒任何猶豫，李昊迅速神魂歸體，魂體合一，施展出御物之力，全速躲避。
他的身體似驟然輕盈上十倍，這是千山鳥飛圖，跟雪山靈狐圖的加持，讓他的身法速度暴增。
然而，那一刀來勢兇猛，儘管李昊全力避讓，卻還是被劈中，對方在他躲避的同時，驟然提速了！
噗地一聲，李昊鮮血狂噴，身體倒飛而出，如破布袋般跌落出去，連續撞毀幾座院牆才止住。
那些院內的家丁丫鬟們，全都呆呆地看着滾落進來的李昊。
塵土中，少年狼狽咳血的身影爬起。
沒停留，李昊全速朝神將府外衝去。
他雖然心中極怒，但境界終歸相差太大了，再留在這裡，就不只是受傷那麼簡單了！
“哪裡走！”
一道怒吼聲傳來，李天罡的身影如燃燒神光的流星般追來。
李昊卻是頭也不回，御物之力全速爆發，朝府外逃去。
他的御物速度是一息四十里，此刻調動渾身大脈，釋放出陰陽雙脈的力量增幅，速度再次提升了數裡。
這已經遠遠超出十五里境的速度，但身後的呼嘯聲更快！
李天罡代爲執掌真龍，也得到過宗祠裡的各境界增幅提升，加上又是三不朽境，儘管受傷短暫跌落，但也不是十五里境能夠媲美。
嘭地一聲，一道掌印拍來。
李昊剛衝出神將府，就被從半空中拍落下來，狠狠地砸在街道上的一處建築中。
李昊從散落的建築廢墟中爬起，周圍有不少人被衝擊力震傷，但此刻他已經無暇顧及這些了。
只是，爬起時，李昊卻看到建築廢墟外一道父子身影。
周錚跟他的父親。
李昊身體微震，腦海中不禁回想起那日任課前聽到的怒吼：
“……我知道我兒子是人，是堂堂正正的人，他不是壞掉一鍋粥的老鼠！”
“……他只是習武不成，又不是不配做人！！”
“我兒雖然資質不高，但心性純良，哪怕他只是通力境，也是我的驕傲，你憑什麼這麼侮辱他？！”
李昊微微咳出鮮血，眼中卻是浮現自諷之色。
奇怪，我爲何會將一個陌生人的話，記得那麼多，那麼清楚。
難道我心底曾抱有過什麼期待嗎？
是血脈的力量還是世俗灌輸的父子本該情深的理念？
還是兒時那爲自己斬妖之恩，讓自己鬆動了內心？
可承受之恩，他本是心中感動感激。
誰能料到，如今卻會讓自己遍體鱗傷？
此刻，狂暴的掌風從頭頂天空鎮壓而下，似乎要將整個大地都拍碎。
李昊擡頭，狂風拂面，他看到那神掌後看到那雙含怒冰冷的眼眸，忍不住冷笑了起來。
但隨後便是猛然轉身，朝遠處奔騰而去。
他可沒指望對方會掌下留情，自己的命是自己的，他不想死在這裡。
“休走！”
李天罡目光冷冽，及時收回掌印，避免傷及無辜。
隨後縱身追去。
長街上，天空中，父子在奔赴追殺。
尋常百姓無法看到，但天空中一陣陣恐怖的殺氣波動襲來，卻讓無數人都擡頭仰望，心神膽顫。
嘭地一聲！
李昊的身體被一掌再次拍落，墜砸在一處建築中，他翻身爬起，同時翻出面板。
還有什麼能夠提升的？
還有什麼能讓自己活命？！
他看到了音律圖鑑，立刻將幾首音律全都嵌入到御道中。
大量訊息涌入到腦海裡，似有鳳鳴響起，又似乎有小胡笳的聲響，幾道特性隨之浮現。
但李昊快速掠過，卻沒有任何一種，是能幫他極速脫身或者帶來巨大提升的。
他展開面板，想要尋找，但入目處卻是密密麻麻的修煉功法。
他掌握的功法極多，但此刻，卻沒有任何功法，能讓他掙脫兇險！
與此同時，那股攜天地神威的身影，已然追殺過來，浩蕩的力量籠罩在上方。
“繼續跑，怎麼不跑？”
“你不是覺得自己很厲害，可以欺兄殺父嗎，怎麼就這點本事！”
李天罡目光冰冷，俯視着李昊，猛地擡起手掌拍下。
李昊目眥欲裂，看向那鎮壓而下的掌印，再一次地釋放出了海無涯！
浩蕩的劍威凝聚，瀰漫四方。
在那漫天劍影中，李昊卻沒再繼續逃跑，他知道自己逃不掉。
唯有血戰，殊死拼命！
漫天的劍光映照在他臉上，他的眼神卻忽然冷靜下來。
海，也有天作伴，那自己呢？
李昊心中略有一絲悲意，但很快就想到剛剛不顧兇險擋在自己面前的小白狐，想到了始終信任自己的李元照。
還想到了二爺，風老，五爺……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至少這十幾年，自己還不算失敗，還有幾個能說知心話的人。
他的眼底浮現出強烈光芒，看着那漫天在神威之下破碎的劍影。
劍影雖多，但抵不過神威一刀。
而自己這些年空有諸多功法在身，卻沒有自己的路。
我的路在何方呢？
我的歸處，又在何處呢？
李昊想到近些日子在聽雨樓看到的許多古時趣事。
大多數的宗師，都是以他人功法作爲借鑑，或是以妖獸的天然習性來參照，建立出自己的功法體系。
宗師，便是以自身爲師。
沒有師傅，自己開闢一條路，自己就是這條路上的師傅。
既然如此，那還拘泥於這些功法的形式作甚？
忽然間，李昊的腦海中似乎有種電光閃過的感覺，豁然間有種心領神會的頓悟。
自己功法諸多，種類繁雜，雖然都對他的肉身，或修行提升有益，但卻沒有歸類。
這些功法，都是別人的功法，而非自己的。
一些中下品的功法，以他的道境感悟，能夠凝練出奧義。
這奧義就像是參照功法，所開闢出的另一條路，但還不夠全。
因此，他只有半隻腳踏入了宗師境。
要說到參照的話……
李昊看着擊碎漫天劍影的身影，目光卻掠過其身，看到那烏雲密佈的廣博天空。
時間忽然在他身邊像靜止般，喧囂的風也變得安靜下來。
即便是強如李天罡這樣的三不朽，亦在這方天地之中，亦在這片天空之下。
若要參照，何不以天地爲參照，以萬物爲參照？
這一刻，他腦海中的無數劍招消失了。
無數的邊邊框框消失了，只剩下劍意本身。
他體內的氣息自然而然地遊蕩起來，在他自身沒有感覺到的情況下，順着某種特殊的軌跡路線，在大脈中震盪奔騰。
這氣息涌動出的力量，似是蔓延到李昊的眼眸中，他的雙眼，竟看到眼前的天地中，隱隱浮現出一道門扉。
那就是，天門。
原來，天門無處不在，天門不在天地間，而在，自己心間！
李昊大笑起來，胸中氣息激盪，一腳踹開了這天門！
浩瀚的氣息自其體內，如狂風般驟起。
此刻，李昊頗有種先前青樓吟詩裡的那句感受：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那道天門被打開，似乎踏入到另一個世界。
渾身都有種極其清爽的感覺，像邁入嶄新的世界，從深水裡浮出水面，肌膚的感知極其細膩，清晰。
落塵可察，肉眼入微！
這是極其細膩和極致的對身體掌控。
而這種掌控，讓李昊能夠將功法，推進到更深的層次。
隨着心境踏破，原本被限制的諸多訊息，就像決堤洪水，頃刻間一股腦涌來。
在海無涯劍術的後面，也浮現出了全新劍式。
海無涯·彼岸！
噌地一聲，李昊手裡的劍爆發出龍吟，似感受到主人的心意，閃爍出熾烈的光芒。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瞬息之間，在心境的世界，時間的流速跟外面截然不同，就像一息間自己能閃爍數百個念頭，但現實卻只夠擡擡手。
而剛剛的頓悟，就進入到更深層的意識思緒中，在那種狀態下思緒會急速涌動，想到數萬個念頭，外界只過去一剎。
當劍鋒再次擡起時，新的劍術浮現，彼岸自生！
那從天而降的身影，在此刻也衝殺到眼前，如佛陀鎮魔般的掌印，拍向他的頭頂。
但驟然間，這掌印離自己變得遙遠了。
一道劍光猛然劃過，斬斷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這一劍，竟似切斷了虛空，蘊含了某種法則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