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羽從未如此地接近死亡,從未如此地害怕死去,他心中沒有過太大的報復,對尋求長生的渴望並不強烈,僅想居於繁華的羅集城,將‘婉芸’、‘婉萱’兩位孿生姐妹娶進家門,安逸地攜手同老便已然知足,至於能否長生並不重要,若是他能長生,而‘婉芸’、‘婉萱’先行離去,活着反倒是生不如死。
沒想到,二女還未過門,他便要死在這燻人的沼澤之中,只能甘心!
此次,來尋地黃之精,是因他打小時便乖巧聽話,父母之言無不聽從,而且,莊少卿對他講,若是他能將地黃之精煉化,能接任家主之位,別說孿生姐妹,即便是再多一位,也會替其上門提親。
故此,諸多的原因,他纔會來這鎮龍山脈尋找地黃之精。
地黃之精是家族中一位長輩偶然發現,便返回家族稟報了莊少卿,此次做足了準備,沒想到會是這般的結果
陷入沼澤之中,提不起真元,虛弱之感降臨,頹廢已生,求生的慾望再消減,手腳不再去掙扎,這樣一來,身體下降之勢反倒驟減。
莊少卿臉部扭曲得變形,他難以接受痛失愛子這個事實,心中涌起的悲傷、憤怒之餘,更濃的是深深的自責與愧疚,是自己的期望太高、是自己爲安心修煉而想將家主之位傳出、是自己粗心大意、是自己照顧不周……
“啊!”
這般愧疚之意讓他幾欲發瘋,往日孝順懂事的孩兒,今日便消失於此,再也瞧不見、聽不着了,該怎麼向父母交代、怎麼向妻子交代,怎麼向那兩位女子交待……
往日,莊少卿自然知曉迷魂沼的存在,也知道其恐怖,可此次在這迷魂沼附近尋找地黃之精,他也並未在意,畢竟衆人都是能夠御器飛行,迷魂沼再惡毒,它也是處於山坳之中,不能動彈威脅衆人。
而此時,翻滾的瘴氣中哪還有愛子的影子。
見到這般情景,心中所有的悲傷、愧疚全部化爲滔天的怒意,如不是他,莊羽怎麼會深受重傷,難以御器飛行,不是他,怎麼可能來不及施救,最後被迷魂沼吞噬。
之前,地黃之精已收取,只想帶領衆人安然返回,並未奮身廝殺。而此時,一切都沒了。
失去的不僅是愛子,而是一個家族的希望。
“殺!”
所有的憤怒化作殺意,莊少卿欲廝殺到底,雙方只有一方能夠存活。
“殺!”
無論是莊家的長輩、還是莊家的供奉,能爲莊羽尋寶,可見莊羽甚得他們歡心。心中怒意,不在莊少卿之下。
“哈哈!”
甕聲大笑,雄震南心中可惜地黃之精,可是,地黃之精仍舊留於雙雄寨的勢力之內,他日置購一件驅散類陣盤,將瘴氣排空後再去打撈。
驅散類陣盤雖是珍貴,可與靈階中品的行屬靈物地黃之精相比,那便是小巫見大巫了。
故此,箭射莊羽,心中毫不畏懼,對於對方的怒意,不爲所動。
“殺!”
雙雄寨的修士,紛紛怒吼,這個時候若是敢臨陣脫逃,鎮龍山脈那是待不下去了。
“救命!”
一聲臨死般掙扎的求救聲,透過重重的瘴氣傳之過來。
聞者皆驚,莊少卿險些被這聲呼救引入迷魂沼之內。
衆位修士紛紛地向着迷魂沼看去,只見莊羽落入地點的不遠處,有一團略有晃動的幽綠色光亮,透過濃郁的瘴氣見不是很真切,是否是人,難以確認。
見到這一幕,莊少卿心中騰地燃起希望,不管如何,鼓足真元急切地大喝道“道友,若能救得小兒,任何條件都可,請您開恩啊”
聲若奔雷,震得瘴氣翻滾。
楊青眉頭大皺,本想老老實實地躲着,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那聲‘救命’聽得真切,修士廝殺的死活,楊青本不想去管,爭奪奇珍靈物等,無對錯之分,誰死了都是活該,哪怕是自己,若是搶奪奇珍之時被斬殺,要怪只能怪自己貪念太盛,再怨恨斬殺他的人。
而此時,這一聲的呼救聲,讓他保持漠然的心態起了波動,見死不救會讓他愧疚,儘管對方非他所害,卻是在他的漠然之下絕望死去。
唸到此處,心中沒了猶豫。自己的處境還算是安全,能救治便救治,即便是救不活,那麼心中也沒了愧疚。
“噗通”
伴隨着輕微攪動泥漿的聲響,楊青離開了落石,精鋼棍支着沼澤底部的岩石,保持身形不沉。
這時,莊少卿的請求聲才傳到。
緊隨其後的便是尖銳的破空聲,‘咻!’
“咔嚓!”
剛離開不足一息工夫的落石處,泥漿飛濺,一隻箭矢斜立着顫抖不止,露於泥漿之外的部位仍有兩尺長,整隻箭矢有着五尺長!
楊青驚懼地看着那隻箭矢,如若他再猶豫稍許,那麼他便會被五尺箭矢釘在落石之上,是因,箭矢這般的速度,泥沼中的他根本躲避不得!
“叮!”
外界廝殺轟然發生,前所未有的激烈。
楊青凝神警惕,不再有着箭矢飛來,稍許的工夫,足夠襲來兩箭了。
知曉此時的情況,來不及多想,將攝冥石放於領口,將其光芒壓制最低,只要保證不被瘴氣侵入,範圍再小也沒關係。
否則,燈籠似得指明位置,只要對方稍一得空,以對方的箭術,近乎可以一擊斃命。
再取出長棍無烈,與精鋼棍一起當作高蹺用雙手撐着,隨着深入,沼澤漸深,即便有着長棍,已經是沒過胸口,如不是有幾塊落石,能否堅持到,都是未知數。
莊羽只餘頭頂在外,好在他已開闢紫府,即便沒有真元、天地靈氣也不至於憋死,這會兒,沒有一絲的動彈,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楊青手腳並用地爬上距離莊羽最近的一塊落石,雙腳佔於落石,腰部以下都在沼澤中。
“誒!”
楊青不知對方是死是活,心中其實並不是很關心,當然活着那是最好,長棍無烈捅了捅對方的身體,若是活着的話,只要拽住長棍便能救過來。
除卻頭頂略有晃動,再沒旁的反應。
事已至此,無論如何也得確認一番。
撐着精鋼棍走過去,即便這樣,泥沼已是到了脖梗。
惡臭之味讓人作嘔,踩着長棍,空出手來抓過對方的衣袍,向着落石處扔去,反覆幾次,將其帶回了落石之上。
用兩根長棍支撐其身體不倒,從須彌葫蘆中取出清水,潑在對方的臉龐,須彌葫蘆內空間有限,存儲的清水有限,不能去清洗旁處。
泥漿洗去,可以看清眉目,眼皮微抖,虛弱地說道“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把地黃之精給你,救我”
楊青看清眼前之人不由得一愣,二人曾經在千兵樓見過,有着印象,沒想到再次相遇是這般情況。
只見,莊羽掛滿泥濘的手中出現一個五寸高青色的小木瓶,密密麻麻地刻滿陣紋,陣紋時而有着青光流淌而過,等他眼睛睜開,見到楊青不由得也是一愣,雙眼略恢復神采,虛弱地說道“道友,救我!給!”
楊青接過木瓶,簡單地擦拭下,不知曉地黃之精是何物,翻手收入須彌葫蘆中,隨口說道“哦!”
這不鹹不淡的一句話,險些讓莊羽昏過去,隨即臉上出現了絕望。
“嘩啦!”
用清水將其肩膀沖洗乾淨,纔看清傷勢。
肩膀上的傷口是弓箭所致,箭矢不尋常,險些將整條臂膀撕扯下去,如是再偏點,胸膛都會炸沒了。
箭傷並不致命,最嚴重的是侵入體內的瘴氣,瘴氣虛弱真元、肉身之時,更會消弱他的求生的慾望、鬥志等,莊羽此時肉身放棄了求生,可他的內心那無比強烈的求生慾望仍舊殘餘。
這般強烈求生的慾望,楊青曾有過,故此很是知曉,不去耽擱,先是掰開嘴塞入三粒大還丹,隨即操縱攝冥石將莊羽體內的瘴氣攝出。
再捏碎兩粒小還丹敷在傷口上,等做完這一切,莊羽的狀態好了許多,不用長棍支撐,已能勉強站立。
不過,想要調動真元還是需要等待,而且肩膀的撕裂貫穿傷很是嚴重,大還丹雖能恢復,卻是需耗時三天的工夫,而迷魂沼之外的廝殺,一旦有了偏差,楊青不好保證自身的安全。
雖不知道地黃之精是什麼,可拿出來用作求救必然不是凡物,想到此處,翻手取出裝有鍾乳精華的玉瓶,
心頭肉痛,手上很是有準,微微地淋在傷口處幾絲藍白乳色的霧氣。
“這是什麼”莊羽牙齒打顫地問道。
“應該是鍾乳精華吧”楊青壓下肉痛之意,不是很肯定地說道。
“應該?”莊羽翻了翻白眼,有氣無力地說道。
楊青不去回答,鍾如精華蘊含的強大生機,再輔助於大還丹、小還丹,不用一個時辰,便可以自由動作了,而是問道“,放心吧,傷勢無礙了,那地黃之精是什麼”
此次使用的鐘如精華與他修煉一次《三陽七陰》的經文的量差不多,故此,不自覺地開始衡量價值。
外界的廝殺聲不減,有着越發激烈的趨勢,楊青的話音雖低,卻是字字清晰。
鍾乳精華的冷意散開,感受到傷勢的恢復,莊羽不由得放心下來,真摯地說道“道友重信義,沒有得寶後,置在下於不管,真心謝過道友相救”
隨即,牙齒打顫間,將地黃之精是何物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