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沒有了,把沙漏倒過來就行了。
水從高坡而下,就不會有考慮回頭的一天,除非斗轉星移,山河顛倒。
對於時南的這個問題,天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茶葉微涼,一小片葉浮在水面上,天神握着茶杯,垂眉,一直處於靜止的狀態,茶杯裡的水輕微的晃動,也不知在攪動着誰的心事。
“天叔?怎麼了?”時南有些不受控制的緊張,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問題很蠢,答案顯而易見,可時南還是問了,這其中的緣由也顯而易見,天神仍舊沒說話,時南又問,“天叔?你和我說吧,沒事的。”
天神看他,眼波微動,裡面藏着很多情緒,時南看得出來,也看不出來,最終天神說道:“阿南,你覺得呢?”
我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對吧,要是有辦法可以見到他們,怎麼可能會在長達一萬年的時間裡,他們都只會在夢裡出現,可是,可是散了的七魂六魄都能補全回來,謝了的花明年還會長出來……爲什麼我的父母就不能回來了……
“我見不到他們的對吧。”時南用了一個祈使句,他明白,他冷靜,他難過,但他真的不想難過。
“嗯。”
一聲輕輕的帶着無盡滄桑的“嗯”,徹底澆滅了時南心裡冒尖的花兒,彷彿身處冬日,白雪皚皚,那朵花兒不是梅花,終究抵不過寒冷,盼望的春天也永遠都不會來臨了。
時南低聲呢喃:“爲什麼……爲什麼……”
天神少見的情緒不加掩飾的出現在臉上,眼睛裡暗潮洶涌,半杯的茶進入肚子裡,仍舊緩解不了這種感覺。
赤裸裸的,帶着抽絲般的痛。
歇斯底里。
他又何曾不渴望那些故去的老友回來?當年春風萬里,少年快意,手握時間,玩轉仙界……卻也鬥不過突然來臨的天劫。
一羣少年,就只剩下一個身影。
只剩下天神。
孤單流浪在這個世間。
天神想,不出意外,往後的每一個歲月,他都是在流浪,畢竟心口的那個位置,永遠都不可能被填滿了。
時南想假裝不在意,可微笑卻怎麼也張揚不起來,反而有些面目猙獰。他的這個模樣讓天神心疼,揮手說了一句:“阿南,別難過。”
別難過。
短短三個字,把時南這些日子裡的委屈通通勾了出來,來勢洶洶,他趴在天神的腿上,潰不成軍。
一時之間,只剩下哭聲。
時南真的太難過了。
“仙二代”又如何?位高權重,法力無邊又如何?長命百歲活了萬年又能怎樣?想要的,想看的,都沒有,這麼一個簡單的願望,也不能實現。
還不如做人間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至少,他們有愛,有父母。
天神心疼他,但沒有說一句話。
這種時候,時南需要的並不是什麼沒有實質的關心,他只是需要發泄,需要用眼淚遏止想念,需要父母親……
當神仙有什麼好的?無邊的生命只能用來懷念那些回不來的,一遍一遍,宛如挖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