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自從聽說這件事時起,蕭亞軒與宋問就想過,這件事是誰引起來的頭。
肯定不是王迤,他們與王迤認識很久,雖然喜歡出一些昏招,可野心不大。因此想到了只有三個人,李裹兒與上官婉兒或者王迤那個美妾。
黛兒他們是放在最後一位的,畢竟她來到大洋洲很長時間,就是王迤也來到大洋洲接近三年了。只有李裹兒與上官婉兒來到大洋洲幾個月,才發生了這件事。
如果是李裹兒,他們希望通過她對王畫的感情,進行勸說。
於是蕭亞軒見到李裹兒,勸說了一番,誰知道過了大半天李裹兒奇怪地問道:“你們爲什麼不讓王皇稱帝?”
在李裹兒心中也很奇怪。
大洋洲現在人口將近七百萬,來年還有幾十萬教民,加上每年又有幾十萬人口出生,還有每年從其他地方得到的奴隸,以及開拓地所在地區“歸順”的百姓,有可能兩年時間不到,就能逼近一千萬人。
在十六國時,有的人手上還沒有上百萬的百姓,就開始稱王立帝。況且大洋洲這麼多人口,這些人口數量還呈猛烈的上升趨勢。
來到大洋洲後,她也十分滿意,比她想像的好,除了她所在的首府東方城外,還有其他十幾個城市在逐一新建。並且城市規模也在擴大,雖然有些人種讓她看起來很怪異,但田裡耕種的,作坊裡操作的,大街上行走的,唐朝人還佔了一半。再說東方城氣候也與長安很相似,四季分明,甚至風景更好看一點,有大山也有大河,還有大海。加上臨近海邊,空氣還比長安更加讓人多了一份清新感,也沒有象欽州那樣炎熱。
現在她反而盼望着王畫早一天離開那鬼朝廷,來到這裡。
一句話問得蕭亞軒啞口無言,敢情說了這麼多,她沒有聽進去。
但是李裹兒這一問,讓蕭亞軒感到明顯不是李裹兒首先提起這件事的,於是詢問她,是誰先提起這個話題的。
李裹兒便回答道,是王畫的父親王迤向她說的,還徵求過她的意見。
但肯定不是王迤想起來的,可蕭亞軒不好問。
雖然他們所認的主人是王畫,但王迤卻是王畫的父親,就是蕭亞軒與宋問勞苦功高,也不得不考慮這一點。
因此,與宋問作了一個假設。
如果是上官婉兒提出來的,還要好一點。
無論是她先想起來的,或者是她受到鼓動的,都能理解。擁立大功嘛,特別她這樣經過數次宮變的女子,更會看重這一點。
雖然有違王畫的意思,但總是爲了王畫着想的,也順便爲自己着想的。
可不會有野心,她現在大洋洲,除了王畫能仗依外,其他的人不會買她的賬。沒有產生野心的源泉。
他們最害怕是最後一個人,雖然看起來象是不可能。在黛兒強行送到大洋洲,十分老實,當然她是王迤的小妾,四鳳的母親,也沒有人敢慢怠。後來王迤來到大洋洲,在她的央請下,蕭亞軒他們派了人暗中幫助了一下,找到她許多親戚,然後接回了大洋洲。後來也主動替這些人安排了一些事做。
王畫皺了一下眉頭,這件事他也才聽說的。不過這都是小事,所以蕭亞軒他們沒有彙報。
現在粗放制式的管理,大權還是集中在宋問與蕭亞軒手中,也不是他們手中有多少大權,而是王畫給予了他們這個權利,一切還得聽王畫的調動安排。因此,現在管理模式,還是等於大部分是家臣制式的管理。只不過與唐朝其他殖民地不同,多了一些朦朧的民主色彩。
也可以說宋問與蕭亞軒有很大權利,也可以說是沒有,就看王畫給不給了。
可一旦立帝,有了帝制就有了各種官職,但王畫不在大洋洲,這個權利便攏在王迤這個“太上皇”手中。
可是王迤自己見識也好,智慧也罷,十分不足。那麼有可能會受黛兒的鼓動,讓她各個親戚擔任要職,宋問與蕭亞軒已經被駕空。那麼有可能大洋洲會被這個別有用心的女人奪下來。
所以蕭亞軒找了一個藉口,說是到美洲大陸去一趟,實際上悄悄來到靈州。現在不知道啊,這個女人手上控制了多少人。畢竟還是有許多人有野心的。
聽到蕭亞軒的話,王畫也不敢肯定,他嘆息一聲說道:“那麼她也未必如願以償。”
就是她有野心了,也未必會得逞。
因爲就是勾心鬥角,無論這個女人有什麼想法,她也不會是上官婉兒的對手。
鼓動父親,擁立自己爲帝,也許上官婉兒會支持。可是將宋問與蕭亞軒逼得如此困窘,恐怕她現在也在思索做得對與不對。短時間想不出來,也許在挑唆之下,反而認爲宋問與蕭亞軒有其他的想法。但一旦看到黛兒的苗頭,她就會清醒過來。就是牽制也會將黛兒牽制一段時間。
立即派人將朱仝喊來。
不是犯愁百姓不好撤離嗎?
現在是做出決定的時候,那些部族遷移,那些部族留下。這些部族不但是百姓,還有子弟在血營裡面。
出了這件事,可以公開用這個做藉口,先將軍隊撤出西北,到達大洋洲。因此讓朱仝再次一次細緻的調查。但士兵撤走了,部族也要想辦法轉移。
朱仝一會兒過來,他說道:“正好我也有一件事,要向你稟報。我得到消息,聽說吐蕃這一次向南入侵,擄獲了大量百姓與財產,還有糧食。不過死了不少戰士。”
王畫愣了一下,向南也就是天竺諸國。不過隨着他眼睛一亮,與朱仝相視一笑。
這一次南侵,恐怕吐蕃人自己也不情願,畢竟天竺炎熱的氣候,對他們不適應。但之所以這樣做,一是需要大捷鼓舞士兵與百姓,二確實他們窮了。吐蕃人以戰養戰,勝戰士士氣更高。一旦敗了,財政物資都吃不消。況且失去了積石山與大非川兩個重要的地區。
這是一次機會,如果吐蕃困窘如此,現在西北還有大量的糧食,以及布匹,可以買通他們,讓他們讓出道路放行。
朱仝看到王畫眼睛亮了起來,知道王畫想到其中奧妙了。於是說道:“我已經派了人與他們談一談。”
“未必能談好,等會我寫一封信給哥舒翰與郭虔瓘吧。”
吐蕃也有人才,必須做好兩手打算。
兩個都是聰明人,沒有多說,朱仝就立即離開了。大洋洲是王畫的根本,不能出現差何差池。
因此,朱仝立即做了一些普查,結果讓王畫很是頭痛,雖然有一些部族經過規勸留了下來,但又出現了一些新的部族,經過反覆考慮後,反而加入了遷移的大軍。
要求走的人非但沒有少起來,反而似有了多起來的趨勢。
就是吐蕃人答應,這麼多人走,也是不可能的。
但朱仝先辦了另一件事,必挑出了三千士兵。這件事耽擱不得。
王畫向朝廷稟明瞭理由,然後讓蕭亞軒帶走。
不但讓他帶走三千軍隊,還讓李紅、王涵以及李雪君一道離開。
帶軍隊,是害怕真如蕭亞軒所說,被黛兒暗中經營,有了一些力量。李紅她們離開,是害怕蕭亞軒鎮不住場子,如果李裹兒繼續被他們鼓動下去,就是有軍隊,到時候也很難處理。因此,連李雪君都被一道安排前去了。這是加重砝碼的。
同時又寫了幾封信,斥責陸二狗、上官婉兒以及其他一干人等。
但這三千軍隊不僅是鎮場子的,而且嚴查是誰開起的這個頭。在上官婉兒離開時,王畫寫了一封信,讓蕭亞軒他們指導着,讓上官婉兒學着處理一些事務。事實做得也不賴,如果不是出了這檔子事。
可如果是上官婉兒開的頭,立即將她手中的權利收回來。
但如果是黛兒開的頭,那麼不好意思了,立即將她軟禁起來,所有的親戚,從哪兒來,送返到哪兒去。
朝廷聽說此事,也感到愕然,當然不泛幸災樂禍的人。於是這幾千人的離開,一路綠燈燈高高掛起,沒有一個人阻攔。
可隨着朝廷也發生了一件難堪的事。
現在朝廷用了韋安石、郭元振、竇懷貞、李日知、張說爲相,太平公主依然很不滿足,打算讓崔湜再次爲相。崔湜很精明,對太平公主說道:“陸象先一向清心寡慾,言辭議論高妙玄遠,時人推崇。如果陸象先不作相,我也不敢作這個宰相。”
太平公主無奈,只好請求李旦讓倆人一道爲相。
提撥陸象先李旦同意,但不樂意提撥崔湜,太平公主哀言相求,最後李旦不得不同意下來。
但如果這一次太平公主只推薦崔湜,而不將陸象先與崔湜放在一起,多半太平公主不能得逞。
在這中間,李旦又召見了一次李雪君的師父司馬承禎,談了一會兒道,李旦想留他在京,司馬承禎堅決要求迴天台山。尚書左丞規勸司馬承禎,指着終南山說道:“這裡面就有許多隱居的好地方,何必一定要回天台山呢?”
司馬承禎答道:“在我看來,終南山不過是入世作官的捷途罷了。”
盧藏用曾在終南山隱居出名,因此在武則天時被徵爲左拾遺,從此踏上仕途。
因此被司馬承禎一句話堵得不能言。
但司馬承禎並不是心中無半點塵唸的。他在迴天台山之前,刻意轉到了靈州,看望了一下自己的女徒弟。與李雪君說了好一會兒話,最後纔回到天台山。
對這樣的“高人”,王畫也沒有象盧藏用那樣傻乎乎地挽留。
接下來到了蕭至忠,他在蒲州擔任刺史,朝廷召回了許多大臣,卻沒有將他召回去,於是寫了一封信給太平公主。以前就眉來眼去的,看到信後,太平公主立即重新引他回朝堂,擔任刑部尚書。
他的妹夫華州刺史蔣欽緒說道:“如子之才,何憂不達。勿爲非分之想。”
蕭至忠不應,蔣欽緒回去後嘆息道:“九代卿族,一朝族滅,實在是可悲啊。”
也就是蕭家蕭至忠這一脈有九代人先後擔任重要的官員。但他與蕭至忠的對話,過了很久才傳出來,現在王畫聽到前面的事,沒有聽到後面的事。
蕭至忠一向聲望很高,他從暗下到公開投入太平公主門下,太平公主聲勢一時無兩。一次宋璟看到蕭至忠從太平公主家中出來,大宋對他說道:“這不是我對你所期望的。”
大宋很相信蕭至忠這個人,如果說王畫那是被朝廷所逼,還能有情可願。那是殺劫,那一個人都不想死,是不是?可是蕭至忠朝廷也沒有動殺機,貶貶升升,朝中乃常情。
蕭至忠老臉一紅,訕訕道:“善乎,宋生言。”
說完了騎馬落荒而逃。
這件事沒有引起王畫多大的關注,他關注的是另一件事。
薛訥在幽州鎮守多年,只是防守,從來沒有主動到塞外開邊。但就是默啜數次入侵,也先後被擊敗,或者沒有得到多少好處,自動退兵回去。在他治理下,雖然百姓不如靈州,可也算是安居樂業。可是因爲與燕州刺史李璡之間有矛盾,於是李璡向劉幽求抵毀薛訥。
於是劉幽求向李旦進言,說薛訥空負聲望,乃是一個膽小怯弱之輩,推薦左羽林將軍孫佺代替薛訥。
一開始李旦還十分困惑,如果薛訥一點本領都沒有,王畫怎麼將他排於名將榜,還是在很高的位置?
不過薛訥在幽州已經鎮守很多年,也可以換一換。加上邊境太平無事,當時劉幽求還在恩寵之中。於是答應了劉幽求的推薦,讓薛訥擔任幷州長史,這是一個平級調動,如果不着重邊功,甚至有許多官員還樂意這樣的安排。畢竟幷州就是太原,天下繁華之地,唐朝第三大王都。
孫佺新到幽州後,看到手下有許多猛將,加上李楷洛與烏可利新近也到了幽州,憑空又增加了兩大勇將,於是雄心壯志,調集兩萬步兵,八千騎軍,兵分三路,襲擊奚族人與契丹人。
烏可利雖然論智謀比不上郭知運等將,但軍事能力卻遠勝過於孫,勸阻道:“道路險阻,天氣炎熱,孤軍深入敵境,進行長途奔襲,凶多吉少。”
孫佺不聽,他反駁道:“烏可利將軍,薛訥擔任邊將二十餘年,竟然不能爲朝廷收復營州。現在我們乘其不備,一定能獲奇功。”
說完後大軍開撥,讓李楷洛率領四千騎軍做前鋒。
李楷洛心中也感到不妙,然而現在情況不同,他歸順朝廷,就得接受朝廷的規矩與安排。於是領命前去,四千騎軍先行開撥,先與八千契丹騎軍相遇。雖然李楷洛勇猛,但他現在率領的不是四千血營戰士,而只是普通的唐朝騎軍,加上兵力只有對方一半人。交戰不利,於是派人請求孫佺援助。
這個孫佺本來以爲大軍一到,契丹人與奚族人就會望風而逃的,沒有想到居然反抗得這麼激烈。他害怕了,不敢發兵相救,反而打算率部回撤。李楷洛聽到這個消息,也無了戰意,交戰一天有餘,大軍潰敗。
契丹首領李大猷於是派使者前來責問孫佺:“朝廷既然與我們和親,你爲什麼率軍到這裡來?”
他指的和親不是與契丹人和親,是與默啜和親,現在契丹與奚族皆降於默啜。
孫佺無言以對,只好撒謊道:“我是奉敕前來招撫慰問。李楷洛不服我的調遣,請允許我將他斬首示衆,向你們謝罪。”
李大猷又說道:“如是這樣,那麼大唐國的符信在哪裡?”
孫佺有個屁符信,於是只好將軍中所攜帶的所有絹帛蒐集到一起,連同大小將官的紫袍、金帶、魚帶,統統交給了李大猷。
這樣一來,所有士兵士氣皆是低落。
李大猷又說道:“請將軍回到南邊,不要再到這裡騷擾了。”
孫佺帶領軍隊倉惶南逃,連一個隊型都沒有。可是就如王畫所說,蕃人與胡人那有什麼信用。
得到了好處,李大猷並沒有打算放過唐軍,這是他有意放低孫佺的警惕心的。看到唐軍陣型如此,他果斷命令手下乘機進攻。
唐軍大敗,敗得都莫明奇妙,孫佺與另一個重將周經悌被俘,李大猷又將他倆獻給了默啜,被默啜斬殺。倒是李楷洛與烏可利因爲武藝高超,僅以身免,逃回唐境。
兩人隱隱有些後悔,分別寫了一封信給王畫。
王畫直接指出,指揮官的能力不足,是這一戰大敗的主要原因。其次是遠征契丹,並且還不是全騎兵,已經失去了奇兵突襲的作用。兩國和談,唐朝無故來犯,失去了道義,這一點就象血營當初的情形,爲什麼以少能勝多,也是因爲爲了自保,士兵士氣旺盛,加上指揮得當,所以才取得這樣的戰績的。可是孫這一次的進攻,正好將情況顛倒過來。當然,也可以說血營收復了積石山。
但那是不同的,第一積石山党項與吐谷渾各部深受吐蕃人的壓迫,王畫進行了拉攏,普通百姓對血營不牴觸。加上吐蕃數次戰敗,無軍可用,最後收復積石山水到渠成。可看一看郭元振收復大非川,儘管兵力武器都佔了優勢,將領指揮得當,卻是何等的艱難。也就是這個道理。
除非是絕對優勢,就象八國聯軍進入天津,僅八百人,無一人死亡,卻大敗僧格林沁三萬多最精銳的蒙古騎兵。沒有辦法打了,火器太厲害了。
不過勸他們不要擔心,只要將這一戰祥細經過,如實向朝廷稟報,朝廷不會怪責的。
但王畫知道經過這一戰後,對兩人以後仕途將會有很大的影響。但他們本身,勇猛是很勇猛,能做一個將領,衝鋒陷陣,可做爲一名指揮官,軍事天賦確實是欠缺了。遇到好的指揮官,能將他們的勇猛發揮出來,遇到不好的指揮官,他們同樣沒有多大作用。
這一戰規模不小,然而沒有放在王畫眼裡,對唐朝整個國家來說,影響也不是很大。
不過兩萬多人盡墨,還是讓朝廷震動了一下子。
可這時候,包括王畫在內,又讓另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
太平公主指使了一個懂曆法的人向李旦進言,說慧星出現,標誌着除舊佈新,天市垣以及前星均有變化,所主之事乃是皇太子應當登基即位。
這一招十分惡毒。如果是李顯,有可能將李隆基逼成第二個李重俊。
但李旦缺少果斷,可他不是李顯,頭腦還是很智慧的,將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想了一想,立即會意這個人進言是何用意。
而且他只是忌憚自己的兒子,並沒有打算不將皇位傳給李隆基,於是正好借了此事,說道:“將帝位傳給有德之人,避免災禍,我心已決。”
雖然這個傳位,李隆基依然是一個傀儡皇帝,沒有真正的實權,然而大義的味道更加濃厚。
太平公主一聽就傻了眼,這不是她所要的效果,於是極力勸阻。
本來李旦還在猶豫不決當中,看到太平公主如此,他心中更加明亮,於是說道:“先後在時,羣小當道,天變屢生,朕當時請求先後選擇賢明的太子立爲皇帝避免災禍發生,但先皇很不高興。朕擔憂得數日吃不下飯。朕既勸說先後禪位,對自己爲什麼不能做到這一點呢?”
這時候就看到李隆基的聰明瞭,實際上他心中樂壞了,可跑到李旦身前跪了下來,說道:“兒臣因爲立下尺寸之功,破格立爲皇嗣,即使是太子都擔心無法勝任,現在陛下又要傳位於兒臣,不知道這是爲了什麼?”
李旦說道:“你是一個孝子,爲什麼非要站在我靈柩面前才能即皇帝之位?”
李隆基放聲大哭走了出來。
這一戰,李隆基大勝
王畫聽到這件事,說了一句簡短的評論:“太平公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李旦這個太極越玩越大,也隱隱超過了他所能控制的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