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權向盧瑟提出要求的人不少,他的親人,他的密友,甚至連他在桑谷裡養着的那些孩童,都有權向盧瑟提出要求。但眼前這兩個,絕對不在其中!
盧瑟越是發怒,心中卻越是冷靜,連萬香殿的聖階好手他都敢殺,這東皇島的賢階又算什麼?
“讓我來。”
就在盧瑟怒不可遏的時候,辛蘭搶先一步站了出來。
在盧瑟身邊,辛蘭並不顯山露水,她一直沉默低調,就連自己的修爲也沒有完全展露出來。可當她向前一步踏出時,身上凌厲的氣勢,讓盧瑟也不禁訝然。她到了賢階巔峰的事情,盧瑟早就知曉,可看她現在這模樣,似乎如同聖階一樣,也掌握了“勢”。
果然,她一步邁出,那兩個東皇島的少年修行者面色立刻變了,她再邁第二步時,那兩人不敢再託大御劍騰空,而是落下來,也腳踏實地。
“道友是要替這廝出頭了?”兩個少年神情慎重,但是嘴巴上還不肯後退。
“滾。”
辛蘭的迴應只是簡單的一個字。
隨着這個字,她釋放出來的壓力又增加了一倍!
若說方纔辛蘭給這兩個少年的壓力還只是在賢階巔峰的話,那麼現在,她展示出來的“勢”便接近於聖階了。東皇島並不缺少聖階的修行者,那兩個少年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這個女修已經窺得聖階門徑,甚至離突破賢階巔峰到聖階,只有一步之遙!
這種質變性的突破,增長的實力絕對恐怖,至少這兩個少年修行者有把握與任何賢階巔峰的同道拼鬥,卻沒有把握對會任何一個聖階。他們兩眼中明顯露出戒懼之意。但少年人最好面子,即使是修行者也不例外,二人想到這長安城中還有不少同門,只要能支撐片刻,那些同門就可以得訊趕來,他們猶豫了好一會兒,卻沒有離開。
“諸位。”
一個淡淡的聲音響起,讓衆人心神同是一振。
盧瑟側過臉,只見上回逛街時見到過的那個賣糖人的老頭兒,不知何時出現在衆人一旁,他身邊還有他賣糖人的小攤兒。
盧瑟心中一凜,這老人的修爲深不可測,無論是鞠義還是藍采衣,他們兩個聖階的力量雖然強大,可盧瑟可以分辨出來,而這個老人的修爲,則與大澤莽荒的姬栩一般,讓他無法判斷深淺。
老人神態自若,並沒有因爲衆人盯着而有什麼變化,他咧開嘴笑了笑,露出的牙掉落了好幾顆,看上去倒真的象是個普通人的老者。但衆人沒有誰會如此看待,只憑他瞞住衆人突然出現這一點,便足以讓衆人對他刮目相看了。
“要糖人麼?”在衆人的期待之中,他慢吞吞地說出這四個字來。
盧瑟笑了笑,向他的攤子慢慢走過去,數了數衆人,然後伸出一個巴掌:“還是要五根,多謝老丈。”
“好咧。”老人熟練地開始吹糖人,動作連貫而沒有絲毫停頓,辛蘭轉過頭來看着他一系列的動作,不禁微微皺起眉頭。她在賢階巔峰,而且已經感悟到“勢”,因此,老頭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在她眼中,完全被拆解開來,變成靈力流動的軌跡。
聖階修行者接觸到的“勢”,本身就是利用靈力與天地之間的應和,轉化爲對對手或者對自己的一種巨大的力量。因此,看着老人那完整的動作,辛蘭覺得自己面前似乎一亮。
她修行之念極爲堅定,人又努力,天賦在大宗門裡也是五百年才一出的天才,當她有所感悟之時,靈感便象泉水一般汩汩而出,連綿不絕。若不是在大街之上,只怕她立刻要開始實驗自己的猜想,將自己的感悟與修行的法門一一應證了。
五個糖人,很快就做好,盧瑟也沉浸於老人吹糖人的動作之中,待那老人將糖人遞過來時才驚覺,他伸手去接,老人立刻將糖人收了回去,頗爲不滿地道:“錢呢?”
好在上回盧瑟身上還剩下零散的大錢,他又沒有浪費的習慣,因此很快便掏錢給了老人,老人眉開眼笑地接過錢,還沒忘記道謝,然後又向那兩個東皇島的少年:“二位是不是也要些糖人?”
那兩個少年大汗涔涔,臉上俱是驚怖之色。
他們不是蠢人,方纔老人發話之後,他們便都動彈不得,若說辛蘭的“勢”壓得他們心中畏懼的話,那麼老人展露出來的“勢”,則根本讓他們無法抵抗了。他們心目中,這老人少說也是聖階巔峰,甚至可能是更高的修爲。而越是大宗門出身的,便越有眼色,這樣修爲的修行前輩突然出現,若是一言不和將他們打殺了,即使宗門要爲他們復仇,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了意義!
“不……不敢,不敢要前輩……前輩……”
那兩人心中想來,普通人當然是卑微的,而賣糖人的普通人更是操執賤業,若是讓這老人替他們做糖人,那可是莫大的罪過。雖然盧瑟敢做,他們卻不敢做,因此戰戰兢兢地答道。
“不買我的糖人兒,那還呆在這做什麼?”老人翻了翻眼。
這話一出,那兩人如蒙大赦,只是怨毒地盯了盧瑟一眼,立刻狼狽而去。對於他們,盧瑟並不以爲意,聖階的人自己殺了也不只一個,哪裡還在乎兩個賢階巔峰的。而且,方纔賣糖老人的行動,分明是有意提點,這兩小子竟然不明好歹,今後便是有所成就,也會得有限得緊。
“你們還要買糖人麼?”老頭又向盧瑟問道。
“多謝老丈,不必了。”盧瑟知道可一不可再的道理,太過貪心,只會激起別人的反感,他向老人頷首致意,然後領着四女便要離開。
那老人爲何會在鬧市中賣糖人,又爲何會阻止他們的衝突,對於盧瑟來說是個疑團,不過他也不想去問,盧瑟並不認爲自己會成爲狗血小說的主角,隨便遇上個老頭都是高手。以他對修行者的認知來看,那個賣糖人的所作所爲,必然另有目的。
他身上秘密太多,那老人修爲太高,若是被他看穿了,毫無疑問,他將會有滅頂之災。
然而,他走還沒有出百丈,一道黃光從半空中射了下來,盧瑟驚訝地停住腳步,緊接着,那黃光閃耀,化爲一個人。
竟然是錢祖厚,他御器而來,顯然是衝着盧瑟的。
“盧道友,正找你呢。”錢祖厚打量了盧瑟兩眼,目光順着盧瑟向後望去,盧瑟轉過身,那糖人老頭已經不在了。
“錢道友有何事?”
自己難得出門辦些事情,陪着女孩子逛街更是難得,卻接二連三被人掃了興致,饒是盧瑟胸懷豁達,也不禁有些惱怒。
“本門一位師伯來了,聽聞盧道友精於符紋法陣,故此特命我前來相邀。”錢祖厚神情有些緊張,他用力嚥了口口水,然後又道:“盧道友還是速速與我前去吧。”
當初他們分別之時,這個錢祖厚覺得盧瑟年紀雖輕,卻知道進退,因此對他甚爲和善,自覺與這個散修有一些交情。可是來邀他去見自己師門長輩,他着實沒有把握,因此目光中不免帶着幾分閃爍。這瞧在盧瑟眼中,頓時生起疑竇,盧瑟拱手道:“抱歉,原本該去見貴宗這位前輩的,但我出來時間已久,這就要回去了,還請錢道友見諒。”
錢祖厚臉色沉了下去,他是見識過盧瑟厲害的,自知沒有留住他的把握,目光一轉,發覺盧瑟身邊還有一個女修也是賢階巔峰,更是絕了恃強的心思。但這個任務完成不了,回去免不得要被師門長輩責罵,因此他苦着臉賠笑道:“盧道友,不耽擱多長時間,只是有些符紋法陣上的疑竇,要與盧道友探討一番。”
聽他反覆強調符紋法陣,盧瑟心中一動。
果然,錢祖厚又道:“這位師伯在鄙門中頗有地位,若是能得他歡喜,鄙門在大唐國策上,必然有諸多支持……盧道友,還是給錢某一個面子。”
“李潤民身邊果然有這些大宗門的眼線,自己想讓他推行符紋法陣,好爲普通百姓造福的事情,這個錢祖厚已經知道了。”盧瑟心想。
不過他並不懊惱,要改變一國之策,這是多大的動靜,如果各大宗門一無所知,沒有任何反應那纔是奇事。而且錢祖厚的話語當中,既有拉攏,也有威脅,這種人成事不足敗事卻有餘,盧瑟可不想自己的計劃只因爲這個小人的報復之心而被破壞掉。
“錢道友這樣說,那我便去看看吧。”盧瑟向四女揮了揮手:“我有些事情去辦,你們先回去吧,不要等我了。”
四女對望了一陣,辛蘭站了出來:“公子身邊怎能無人隨侍,我跟着,她們回去吧。”
盧瑟想到那兩個東皇島的少年修行者,不免有些擔憂,只得再對錢祖厚道:“我送她們出城,錢道友若是不急,可否再等片刻?”
“自然可以,自然可以。”只要請得到人,至於是多耽擱片刻,那就不放在錢祖厚心上了,他一邊搓手一邊笑道。
當着錢祖厚的面,很多話盧瑟都不好說,將三女送出城御劍飛走,確認東皇島的那兩個小子不敢跟來,盧瑟這纔看了辛蘭一眼。辛蘭微微垂下睫毛,不與他對視,心中卻知道,盧瑟是有些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