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些散修來說,今日經歷,當真是一波三折,讓他們久久不能忘懷。
不僅見到了聖階,領教了聖階的“勢”,而且還聆聽了聖階前輩論道,在大有收穫之後,又看到在大唐橫行無忌的三大宗門拼命討好一個人,偏偏那人還將他們的禮物全部拒絕。無論這些事情當中的哪一件,都讓他們覺得不虛此行,因此,在三大宗門送禮的人離開之後,他們還久久不願意散去,希望能再看到什麼新鮮事情。
這自然是失望了,董大董二出面來請衆人離開,別人都告辭而去,孟樓卻留了下來。
他原本是沒有認出盧瑟的,可三大宗門口中的“盧”字,讓他將這位聖階前輩的身份隱約猜了出來。這個結果實在太過驚人,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因此特意留下來尋求證實。待衆人走後,他迫不及待地將董二拉到一旁,板着臉道:“董二哥,你可不夠義氣,也不介紹我與那位聖階前輩認識。”
董二看着他,笑而不語,見董二的口風竟然變得如此緊,孟樓嚥了口口水,只能直接問道:“董二哥,你告訴我,那位聖階前輩是不是盧?”
說到盧時,他一時有些困難,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以前他只是叫盧道友的,可是盧瑟如果真的是那位聖階,他一位賢階,又哪有資格稱他爲道友。
見他猜了出來,董二這才點頭:“正是。”
雖然猜出了,可當從董二這得到證實時,孟樓還陷入短暫的失神當中。
初次見面時五靈短缺的普通人,到再次見面時步入先天的賢階修行者,再到現在的聖階前輩,盧瑟短短的幾年時間裡,走過了別的修行者一百五十年也難以走完的歷程。
這種速度,在孟樓的認知中,絕對是空前絕後的。
他自己自負天資卓越,又不停地在古墓與古洞府中搜索,積累了大量資源,可步入賢階之後,他的進步就慢了下來,雖然外表上看他還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可他自己知道,那是自己二十年前的年紀,現在自己已經四十多歲了。
與盧瑟相比,自己這二十年,幾乎就是停步不前!
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激動的心平靜下來,孟樓猛地看着董二:“盧前輩當初說要自己開宗立派,不知現在盧前輩還要弟子服侍麼?”
他這次是鐵了心,上回因爲不願意受到拘束,所以拒絕了董氏兄弟的邀請,沒有留在鐘山,結果過了年餘來看時,董大已經到了賢階巔峰,董二都突破了後天關隘。當時他心中便有些後悔,覺得自己若留下的話,收穫應該不會比他們小。
現在他心中的後悔更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自己竟然放棄了一個跟在聖階修行者身邊的機會,若是說給那些剛離開的散修們聽,他們會嫉妒地將自己撕碎!
“此事應該沒有問題,不過你可別對盧道友說什麼前輩,他對咱們這些舊識,向來極顧念的,我可不只一次聽他說過,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呢。”
董二的話讓孟樓吃下一顆定心丸,他喜笑顏開:“那二哥你趕緊去幫我關說一下,我這回便不再走了!”
“你且等等。”董二笑道。
對於孟樓要留下來,盧瑟並不意外,也沒有拒絕之意,這個人是個可造之才,他能夠與董大董二爲友,而且當初在地下礦道時又有幾分義氣,這都證明了他的人品也不壞。
象這樣的同伴,當然是越多越好。
想到這裡的時候,盧瑟又想起了宋思依,這個聰明的女子,如果也在這裡的話那就好了,她的修爲雖然弱了些,但她的智慧可以彌補,特別是當自己不在桑谷時,她可以替自己坐鎮,應對那些變化。現在董大方正有餘,董二又太過毛躁,辛蘭的修爲是自己左右手,章玉三女……還是不要指望吧。
這個孟樓倒是可以暫時替代宋思依的位置。
另外,三大宗門使者的到來,不亞於向整個大唐修行界承認他盧瑟的地位,他現在已經有了自保之力,那麼去江州盧莊將辛芝與鄭洪接來,也該提上日程,還有伯父盧銓,盧氏家族中的親人裡,只有他對自己極爲關愛。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這身子的父母是無法享受到自己的孝道,那麼將之報與伯父盧銓,也是應有之義。
也唯有如此,才能將自己同那些自私自利,只顧着自己修道求仙,而棄父母於不顧的人區分開來。
天地人合一方是大道,天道剛健有爲,地道厚德虛懷,人道孝義仁智,缺了其中之一,便都不是完美。
想到這,盧瑟便讓董二去招呼孟樓,也算全他二人朋友之義,自己卻來找辛蘭。
辛蘭還是那模樣,並沒有因爲自己踏入聖階而停止苦修,她的努力一如既往。盧瑟來見她時,她正在盤膝打坐,因爲她築基修行的是天罡轉鬥之法,所以她有時會在夜空之下入定。盧瑟站在她身邊良久,等她收功之後笑道:“辛蘭妹妹,你今天氣息似乎有些不穩。”
“公子。”辛蘭低低喚了一聲。
“想你哥哥了?”盧瑟道。
聽得盧瑟溫和的聲音,辛蘭心猛然一突,她不知道爲何公子會如此聰明,自己心中的任何一點變化,他都能一清二楚。
她確實是在想哥哥。
一種別樣的情感突然浮了上來,她張開嘴,有些話不吐不快,可是聲音一出,卻有些哽咽。
“我……我是想哥哥了,今日我上臺時,若是哥哥能看着……那該多好!”
她回憶起自己與兄長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自幼便一起離家加入萬梅嶺,然後還那麼幼小的情形下被驅逐出來,一路流浪,途中連肚子都吃不飽,兄長便去偷、去搶,去學着採摘野菜漿果,自己試驗能吃後再給她吃。有一次那野菜帶毒,兄長連嘴脣都腫了,可自己除去哭之外,根本沒有辦法幫他。
即使是遇到了盧瑟父母那樣好心人的收留之後,兄長想方設法,從自己的工錢中積攢一點下來,去買那些劣質的藥物,希望以此來彌補自己元氣的虧空。細細回首,自己這些年來,兄長爲自己做了無法事情,可自己呢,自己爲兄長做了什麼?
若是白天自己風光無限的時候,兄長也能在場看到,那該多好啊……
聽着辛蘭斷斷續續地回憶着她與辛芝二人當年的一些事情,盧瑟抿着嘴,手搭在她的頭上,輕輕撫摸着她的頭髮。
仇恨沒有讓辛蘭迷失,修行沒有讓辛蘭迷失,原因正在於此吧。
“明日我們便啓程回江州,現在可以將你兄長接來了。”盧瑟道:“你放心,看着你風風光光的時機總有的。”
“接回你兄長之後,現在我們有的是靈藥,也有的是資源,可以讓他繼續修行,將失去的時間補回來,至於辛家之仇,到時我會陪着你們兄妹二人一起去報!不僅僅是楚國的那些大宗門,幕後推動此事的萬香殿,我們也要去找她們的麻煩!”
“是……多謝盧家哥哥。”辛蘭抹掉淚水,低聲說道。
爲兄長心亂已經平息了,可爲盧家哥哥的心亂又開始了,盧家哥哥呵,你爲何如此善解人意,我想到的東西,你總能先想到?
這一天原是極喜慶的,而喜慶的時間少不得章玉,只不過盧瑟安慰好辛蘭之後,再回頭來找章玉,卻發現她與雲想花容都不知跑哪兒去了。
去孩童那邊看,也沒有看到三女,倒是看到雪雲天駒啓明得意洋洋地在那兒飛來飛去,引得那些孩童們一片驚呼。即使是已經見慣了啓明,可是這些孩子們還是不理解,爲什麼這匹馬沒有長翅膀卻能飛。
看到盧瑟過來,啓明終於不再逗那些孩童玩,而是衝到他身邊,獨角直挺挺地對着盧瑟,眼睛裡虎虎生威。盧瑟苦笑着拍了它的額頭一下,它不滿地搖了搖頭,低低地嘶鳴了一聲。
“你如今也太貪了,便是靈茶都不能滿足你的胃口。”盧瑟嘟囔了一句,然後掏出一根人蔘,恨恨地塞進啓明張得老大的嘴中:“吃吃吃,你這個吃貨,也不怕撐死!”
啓明舌頭一卷,嘴中便傳來咯吱咯吱的聲音,這傢伙完全被盧瑟喂叼了,生生玉髓池邊生長的人蔘當胡羅卜吃。它一邊吃一邊還不滿地哼了聲,似乎是在抱怨盧瑟太久沒有和他在一起,盧瑟輕輕撫着它頭頂的鬃毛,隱約之間,似乎看到一個少女正靠在雪雲天駒身畔對着自己脈脈凝視。
那是個讓人憐愛得心中生疼的女孩兒……什麼時候自己能回大澤莽荒再見她呢?
對於姜雅歌,盧瑟心中隱隱有些愧疚,在大澤莽荒時,他有意疏離她,因爲他總覺得,兩人前世之時有不少因果。想到姜雅歌,盧瑟便又想到爲自己擋住饕餮的那個不知名的女子,她也與這具身軀的前世,似乎有着某種糾葛。
“唉……”
輕輕嘆了聲,盧瑟將這些讓他糾結的事情拋開,如今終於有了一定實力,正是大展鴻圖之時,男子漢大丈夫,豈能整日沉溺於胭脂水粉之中!
“明天一早還要動身,尋着那三個丫頭交待一番吧!”這心念纔出,盧瑟身體微微一震,面上露出古怪的神情。
“又怎麼了?”他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