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純從整體地形來看,村子確實爲銅錢之地,歐師傅分析的小河也沒有問題。但整個村子以祠堂正門爲面,行東北西南向,河水卻在正北流經。氣遇水則止,觀村子外面草木枝葉的角度,不是東北風就是西南風,正好直面小河。從這個方向來講,村子內的財氣不會外泄,外面的財氣也不會進入村子,所以這條小河其實可有可無,並不會過於影響村子。”
戒癡先反駁了歐凱翔的觀點,待其他風水師思考了一會後,繼續說道:“再說祠堂內部,一般只是大戶人家的大殿,或者道教佛教的殿中,纔會有豎立在房屋中央的漆柱。但這個小祠堂不同,竟然有兩根漆柱佇立其中,而且把整個祠堂平均分成了三份。上面雕刻的金色老虎也有細微的差別,一隻略大,一隻稍小,以公母的形式分兩儀。
陰陽魚所分的兩儀一般代表吉,也有魚躍龍門氣運加身一說。但以陰陽虎成兩儀的風水陣法,則還有另外一種說法,乃是鎮壓。虎嘯山林,鎮壓宵小,所以這兩根漆柱主要作用並非是頂樑,而是佈局兩儀陣鎮壓陰煞。”
他說道這裡,指着祠堂靈牌的那張圖片道:“人去樓空,靈牌無人打掃落灰很正常。但你們看靈牌上面的肩端。”
衆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大部分靈牌上端兩側,有大小不一的黑斑。木質靈牌根據習俗,上牌位之前要反覆刷七次漆,取大衍之數,這是子孫祈福的一種方式,祝福先人可以順利通過六道輪迴轉世。
按理說,一共七層漆,木質靈牌不應該出現這種黑斑纔對。而且整個祠堂顯得乾燥無比,不像受潮的樣子。
“這難道是陰煞斑?”在場有風水師問道。
“沒錯,正是陰煞斑。”
戒癡肯定道:“陰風陣,陰煞衝,冷如霜,煞如刀。因爲此地有着濃重的陰煞,所以靈牌處纔會出現陰煞斑,這是先祖受到煞氣侵擾之後的一種反饋,但看樣子村裡人並沒有精通風水之人,也沒有請風水師前來一觀,也就導致了陰煞之氣一點點壯大,從祠堂兩側的簾幕的豁口就可以看出,陰煞之氣如刀般外涌。先輩靈位受阻,怒火降於子孫,這纔是村子最終破敗的原因。”
說到最後,他裝作不經意的看了趙錚一眼。
戒癡這一番話,使得會場內的風水師立刻陷入熱烈的討論之中。包括歐凱翔,在沉思了一陣之後,也輕輕的點點頭,表示認可戒癡所說,此地是一處凶地陰宅。
待討論聲漸漸回落,青辰子說道:“戒癡觀察的很仔細,許多地方判斷的都很準確。那麼,有哪位風水師與上述的討論持相反觀點?”
衆多風水師都以爲青辰子問的這一句,只是走一個形式,畢竟戒癡已經分析的比較透徹。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青辰子的話音剛落,趙錚就舉起了手舉,顯然他有着不同的看法。
“你有何看法?”
青辰子笑着問道。他對於趙錚主動發表看法的表現很是滿意,作爲一名合格的風水師,在仔細觀察風水地勢之後得出的結論,一定要去維護,除非對方有強大的證據證明自己是錯的。這是風水師的自信,也是風水師應有的堅持。
“我與戒癡師傅的看法恰好相反,我認爲對於一位離世的先人來說,這裡是大吉陰宅。”趙錚侃侃而談。
“這不可能。”戒癡當即說道。
看戒癡稍有衝動的表現,臺下的苦禪輕輕的搖了搖頭。
跟戒癡一樣,單單是趙錚的這個結論,就引得場內衆多風水師的議論。因爲大多數風水師根據之前歐凱翔、戒癡等幾位參賽風水師的觀點,結合自己的判斷,也覺得這裡就是一處大凶陰宅,並不適合祭奠先人。但趙錚偏偏說這裡是大吉陰宅,這讓衆人百思不得其解。
戒癡說完,自知有些失態,語氣立刻平緩道:“請趙師傅解惑。”
“戒癡師傅客氣了。”
趙錚道:“其實戒癡師傅剛剛的大部分分析全都是正確的,我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認爲,直到結合村外那條河流與祠堂內的兩根惡虎漆柱才發現了端倪。”
“歐凱翔師傅剛剛也指出,風遇水則止,村外小河改道確實與氣場有關。但我認爲小河是因爲這裡氣場的原因自然改道,河牀乾涸之後,村民纔在原有的河牀位置填土,建設房屋。”
歐凱翔聽到趙錚的話,立刻皺起眉頭仔細思索起來,過了良久,他的雙眼忽然一亮,叫道:“這裡並非單純的銅錢之地,外圓內方對應宇宙,這裡乃是一處小天地。”
“沒錯。”
趙錚肯定道:“《淮南子》裡說,上下四方叫作宇,古往今來叫作宙。宇爲天地四方,上爲天,下爲地。古時先賢認爲天圓地方,而這個村子的外圓內方,並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銅錢之地,而是一方小天地。”
小天地,不是玄幻小說中那種大能在原有天地間開闢一界,只不過是一處風水地域的稱呼。
所謂的小天地,說的就是這裡自成氣場,雖然與外界有聯繫,不像其他福地,需要吸收外界天地靈氣。小天地則不同,吸收靈氣進來,輸出靈氣出去,擁有獨特的自我氣場。
“是小天地沒錯,趙師傅果然慧眼如炬。”
戒癡判斷之後,也同意了趙錚觀點,“既然此地爲小天地,那麼趙師傅判斷此地爲大吉陰宅,一定是從內部判斷的。”
“戒癡師傅說的沒錯,你剛剛也分析出,祠堂簾幕出的豁口,是因爲陰煞外溢導致,靈牌上的黑斑也確實是陰煞斑。但對於兩根漆柱,我卻有不同的看法。”
“洗耳恭聽。”戒癡認真道。
“虎乃百獸之王,確實可以虎嘯山林,鎮壓宵小。漆柱上這兩隻虎,也確實代表陰陽。不過戒癡師傅忽略了一件事。”
趙錚說道這裡,指着靈牌道:“華國許多地域都有在祠堂中擺靈位,祭奠先輩的風俗。有的是把一代先輩放在正中央,每一代向外擴散式的排列。有的是把一代先輩放在最上面,然後越向下輩分越小。可諸位來看,這裡的靈牌卻是把先祖放在最下面,越向上則輩分越小。”
衆人一看,果然如趙錚所說。像這樣將先祖放在最下面的情況,對於這些有祠堂供奉靈位的村子來說,這就是對先祖的褻瀆,如果是古代,男子直接亂棍打死,女子浸豬籠。所以在一般情況下,沒有哪一位村子的守靈者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趙錚繼續補充道:“不僅靈牌的順序,它排列的方式也有問題。並非祖先放在中間,二代先輩從左到右排列,如果把圖片上的靈位連接起來,就是一隻還沒有完成的老鷹。”
隨着趙錚起筆在圖片上勾勒,不一會,以靈牌爲點,一隻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五的老鷹便呈現在衆人眼前,只可惜這隻老鷹少了一隻鷹爪。
看到這裡,戒癡脫口而出道:“祠堂被佈置成了養煞之局。”
所謂的養煞局,是根據比較合適的位置,在曠野或者住所佈置風水局,特別用來孕養煞氣。
“正是養煞之局。”
趙錚肯定道,語氣裡夾帶這一絲惋惜,“以陰陽二虎佈置兩儀生陣,去無極聲太極,太極生兩儀之意,使之煞氣生生不息,不斷壯大。靈位排列如鷹,最下面的是祖先靈位,日夜受煞氣的煎熬,使得小天地內的氣運不斷的消耗,村子也就越發的破敗。”
“趙師傅,祠堂是村子裡很重要的地點,如果說村裡人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有人好奇的問道。
“爲了大利。”
“大利?”後排的富貴人士不解。
“有人說,有三倍的利益,可以讓商人走上千裡。有百倍的利益,可以讓商人不顧生死。其實村裡的人也一樣。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樣的風水佈局,應該是村中先祖佈置的。他讓自己和子孫後代的靈魂不斷受煞氣的煎熬。死的村中嫡系越多,靈位就越多。直到靈位接受多年的煎熬,恰好形成一隻完整的老鷹,這構成了這百年之局,鷹沖天地。”
“什麼意思?”那人疑惑道。
“整個村子的風水格局是小天地,而經年接受煞氣的煎熬,雄鷹完成之時,即是村子飛黃騰達之日。所有的煞氣因爲雄鷹的成型,會完全轉化成靈氣,否極泰來,助雄鷹展翅,衝破小天地,翱翔天際。整個村子的風水格局也會因此而改變,變成前三等的風水福地。這是先祖爲了子孫萬代,而做出的犧牲自己與數十代子孫的幸福,佈置的風水局。只可惜……”
趙錚說道這裡,惋惜道:“佈置這種煞氣轉化否極泰來的風水局,需要村中嫡系的男丁。從靈牌上來看,上面的嫡系子弟靈位在五十年前就已經中斷了,想來村中再無嫡系男丁,從而導致了最後的鷹爪無法完成,百年努力付之東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