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真是胡鬧!”大將軍府中,項威正在怒氣衝衝的罵着項蘭馨:“就算妳再不情願,就算他再怎麼昏庸無能,可他終究是皇上!
“妳以前跟皇上玩鬧也就罷了,畢竟妳還年幼,跟皇上又是夫妻。可這一次,妳竟然敢把皇上帶到渝南山脈裡去!
“妳,妳,妳——真是氣死老夫了!馨兒我告訴妳,若是皇上有什麼閃失……老夫第一個饒不了你!”
項蘭馨此時正躺在牀榻上,她的身體籠罩在白光之中,可以看到她的身體木化之處已經漸漸退去,現在她的上半身已經都變回了原樣,只剩下雙腿還是木頭了。
“爺爺……”已經哭腫了雙眼的項蘭馨抽泣着道:“我也不想這樣的……嗚嗚,若是皇上真的……嗚嗚嗚,我,我也不要活了!嗚嗚嗚……”
“嗯?”項威聞言一呆,正擼着鬍子的手一不留神用力過猛,直接拽斷了一把鬍子。
馨兒明明死都不想嫁給皇上的,怎麼從她剛剛話裡聽來,倒像是跟皇上情深意重似的?
項威皺着眉頭死死盯着項蘭馨看,回想起項蘭馨描述的跟皇上共同經歷的事情,對皇上推崇備至,直把皇上給描述成了柔情鐵漢,項威當時聽着就覺得哪裡不對勁,現在項蘭馨這麼一說,項威才陡然明白過來:
這丫頭是喜歡上了皇上啊?
不能吧……那昏君,老夫看着他從小長到大的,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怎麼會忽然就變成鐵漢柔情了?
難道說皇上一直都是在蟄伏?
亦或是在生死關頭,激發出了皇上血脈裡深藏着的王霸之氣?
項威心裡琢磨着,旁邊一箇中年婦人把項蘭馨摟在了懷裡,她是項蘭馨的母親張氏,張氏嗚咽道:“公爹,您可一定要保住馨兒啊,嗚嗚……”
“哼!”項威別過臉去。
其實這兒媳婦別的都好,就是太寵着孩子了。項家是將門,在府裡都是軍事化管理的,奴僕皆是退伍的老兵,子孫們更是從小習武。
這兒媳婦老寵着孩子,害得府裡軍法不嚴,爲這個項威沒少發脾氣。
也不知道燕子找到那昏君了沒有……項威眉頭緊皺,即便是他這個位高權重的軍中大佬,跺一跺腳整個大楚都抖三抖的社稷肱股,也難免爲此提心吊膽。
這可是天子啊!
要真是因爲項蘭馨導致皇上駕崩,那就是誅九族的滔天大罪,項家要麼被滅族要麼就只有……
項家乃是大楚開國功臣,世代忠良,大楚亦對項家不薄,信賴有加……
唉,實在不行,自己豁出去這張老臉請出開國太祖皇帝御賜的【免死金牌】,只求能爲項家留下一脈骨血,自己當自刎殿前以謝君恩……
便在此時,忽然門外傳來一個尖銳又極具穿透力的聲音:“皇上駕到!”
“什麼?”項威、張氏以及榻上躺着的項蘭馨都是又驚又喜,那昏君活着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啊!
項威和張氏連忙快步迎了出去,剛剛到了門口,便見一羣人涌入。當先的便是項燕,後邊兒是總管太監陳瑾,再往後則是幾個丟盔棄甲的士兵擡着一具屍體,還押着兩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俘虜。
“陳總管!”項威是認識陳瑾的,若是平時他在陳瑾面前可是十分倨傲,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前所未有的主動跟陳瑾打招呼。
陳瑾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大將軍要折煞咱家麼?”
不是陳瑾端架子,是項威一句話就讓他很不高興。
皇上在這裡呢你看不到嗎?不先跟皇上打招呼,你反而先跟我打招呼,你他媽這是看不起皇上還是給咱家上眼藥呢?
“爹……”項燕想提醒下項威,項威瞪他一眼,我們這麼高層次的對話你沒看到嗎,有你插嘴的份兒嗎?
“陳總管,皇上鑾駕在哪裡?”項威還沒意識到自己哪裡出了問題呢,抓着陳瑾的手急切的問道。
他其實是誤會了。
在他看來,皇上回來肯定是得先去宮裡換一身衣服,精精神神的,乾乾淨淨的,然後至少半套鑾駕來大將軍府,入府之前先有太監通報,而後大將軍等人先行沐浴更衣,再在府門前掃街相候……
這些禮節,不能節省的。
自從大楚立國以來,都是如此,從無例外。
一國之主,無論何時都該保持天子的威儀,這是常識,也是規矩。
對於明君而言這是治國之道,不可廢。對於昏君而言這是排場顏面,更不能廢。
陳瑾嘴角隱蔽的抽搐了兩下,大將軍這是在嘲諷皇上嗎?
也不能怪陳瑾多心,項威向來是看不順眼紀墨的,即便是朝廷之上,也經常對皇命抗命不尊,甚至倚老賣老的對紀墨這個小皇上橫加指摘。
當然現在項威絕對不是這個意思,但是太監嘛,不管好太監壞太監有文化的太監沒道德的太監,每天最愛乾的事兒都是瞎琢磨人。
沒辦法,職業病。
“若沒有鑾駕,在大將軍眼中,便不是皇上了麼?”陳瑾陰惻惻的道:“大將軍究竟敬得是皇上,還是鑾駕?”
宮裡跟宮外,是天然的兩個陣營。太監跟外戚,更是自古以來的一對糾纏不休的冤家。
陳瑾跟項威也是老對手了,陳瑾嫌項威對皇上沒有足夠的敬意,項威怪陳瑾捧壞了皇上,兩人究其根本就是嚴父和慈母的區別,只不過以兩人的身份而言就彷彿政敵一般,每次見面都是敵意滿滿。
被陳瑾夾槍帶棒的說得又是憋悶又是莫名其妙,項威心說老夫給你臉了是怎麼的?
“爹……”項燕又想上前,手都抓住項威胳膊了,卻被項威胳膊一掄甩開一邊。
項威臉色陰沉,冷哼一聲:“陳總管,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項家世代忠良,一片忠心,天日可鑑,輪得到你上門來搬弄是非,血口噴人?”
“爺爺您誤會了,陳總管不是這個意思……”紀墨一看要糟啊,自己再不說話這倆老爺子就要捲袖子動手了,所以也顧不得自己身份趕緊上前勸架。
“滾開!你是誰?爺爺是你能叫的?”項威猛地回身冷冷的盯着紀墨,他無法跟陳瑾動刀動槍,跟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俘虜撒下火氣還不行嗎?
“轟——”
當項威凌冽的目光落到紀墨身上時,紀墨頓時感覺到如同泰山壓頂般的壓力憑空出現在頭頂,無形的壓力直壓得他渾身骨架都在“咯吱咯吱”響,彷彿隨時可能散架。
大將軍的虎威豈是兒戲?別說項威常年居高位、掌兵權,就憑他第三重天傳奇境的修爲,即便隨意泄露出點靈壓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放肆!”
陳瑾頓時勃然大怒,一閃身擋在了紀墨身前,瞬間隔絕了項威的靈壓。
紀墨渾身一輕,就像是溺水的人終於爬上了岸,雖然身子都虛脫了卻是劫後餘生的放鬆。
而這會兒陳瑾已經跟項威打了起來,陳瑾惱怒項威竟然敢讓皇上滾開——他也沒想想,就紀墨現在這樣子人家項威是不是能認出來。
反正他自己認得出來,他就覺得所有人都應該認得出來。
跟項威自然是不好用劍,但陳瑾手裡還有拂塵。
陳瑾尖聲厲喝,陡然騰空躍起,手中拂塵微微一抖,“唰”的一下,拂塵上萬根拂絲就像是一輪旭日散發出萬道光芒,根根拂絲都驟然豎起,彷彿無數根鋼針般刺向了項威。
雖然那拂塵平時柔軟,只能撣撣灰,但此時若中一拂塵必然是要付出血的代價。
米粒之珠,也放光華?項威既震怒又好笑,他跟陳瑾並沒有交過手,他乃是大楚中流砥柱,百戰不殆,哪裡會把區區一個老太監放在眼裡?
在項威看來,陳瑾露的這一手無非就是把真元附着到了拂塵上而已,頂天也就是通靈境修爲。
項威不屑的冷哼一聲,大袖一拂,只見他那錦緞袍袖彷彿鋼鐵鑄成,挾帶經天緯地之勢橫在了拂絲之前。
只聽“哧哧哧哧”一連串輕響,項威頓時色變,連忙身形一震,頓時自項威身上猛地爆發出萬道白光,白光之中他整個人竟然化作一頭十丈高的白虎!
一雙綻放着金光的吊睛虎目,便同日月般璀璨光明。渾身潔白勝雪的長毛散發着聖潔的光輝,血盆大口彷彿能夠吞噬星空的黑洞,高聳的脊樑就彷彿頂天立地的山脊。
這頭白虎宛如傳說中的神獸一般,只是出現在那裡,牠的威風頓時便讓所有人都是情不自禁的躬下身子,無人敢仰視牠的虎威。
誅九族……紀墨咬牙切齒的繃着勁兒不讓自己也躬下身子去,他可是皇上,怎能低頭?
但是那強大的虎威宛如實質,他真的感覺像是兩肩扛着兩座大山,頭頂上還頂着一座大山,三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甚至感覺如果繼續支撐下去會連脊柱都被壓斷的。
便在此時,陳瑾忽然倒退回來擋在了紀墨身前,一隻乾枯瘦弱的手握住了紀墨的手。
隨之那強大的虎威便陡然消失了,紀墨還以爲是項威收回了虎威,可是一看面前項燕都還弓着背苦苦支撐呢,他這才明白原來是陳瑾的功勞。
忽然,紀墨感覺到一股陰寒但卻十分柔和充滿善意的真元自兩手相交之處進入自己身體,這顯然是來自於陳瑾的真元,目的地卻並非是紀墨的體內,而是隻從紀墨的手指穿過流入了神表之中。
原來陳瑾握住的正是紀墨戴了神表的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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