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大唐正值立夏。
空氣之中已經開始瀰漫滋生起來了一股燥熱的暑氣,西來客棧西廂胖的園子裡面,幾顆不知年月的老槐樹上面,已伴有陣陣蟬鳴。偶有那槐樹上的吊死鬼兒落下長絲,一陣燥熱的初夏清風拂來,看的讓人心中略有煩躁。
白橋坐在廂房靠南的窗下,翹着二郎腿,着白衣飲着茶。身邊窗下立着一盞香爐,偶有清風拂過,捲起一陣沁人心脾的香味,沒來由的讓人神清氣爽,耳目清明。
這薰香是那北荒的凍睡蓮,香味飄逸,雖說只是凡品薰香,卻也是夏日的極品,有那醒腦提神的功效。
白橋眯起了眼睛,擡頭看了一眼窗外的日頭,清算了一下時辰。便取了自己隨身攜帶的銀針,去了三枚,走到了牀邊。看着還在昏睡的聶秋,輕微一笑,道:“這睡得也差不多了,該起來了。”
白橋說完,取了銀針,一枚紮在了聶秋的風池,另外兩枚則紮在了玉枕和關元。
而後他盤膝而坐,默唸心法口訣。手換六轉蓮花印。不過時,聶秋的身上便升騰起來了數百靈氣節點,每一個節點,相互陌生,制約,碰撞,摩擦,分裂,凝聚,潰散。
這個過程漫長而又枯燥,卻看到的是那白橋雙手不斷的變化,手印翻轉。若隱若現的在他身邊,婉轉飛旋起來了幾朵飄逸的蓮花。
“嗯?有點兒意思…”
就在這時,突然那白橋一張掌拍在地上。
蓬!
一聲悶響,那看似不算寬厚的手掌,拍在地上,卻是震起一片塵埃。整個西廂小樓都好似跟隨着顫抖起來了一樣,本來窗外落下的一隻麻雀小鳥,被驚得一躍而起,逃似得離開了西廂小樓的窗前。
而樓下的住客更是感覺到了腦袋上面塵埃紛紛落下。
而就在白橋一掌拍在地面的時候,他本來盤膝坐在地板上,卻頓時一躍而起。好似草荐的螞蚱一般,雙腳離地的瞬間,卻是帶動了周圍飄散在空氣之中的無數真氣節點!
那瑩瑩藍色的靈氣節點震盪而起,飄散在那空氣之中,好似春日飛絮一般,起初漫無目的的飄散着。但在在一個呼吸的時間之後,那些節點迅速凝聚了起來。
真氣形成三道氣旋,婉轉的懸空與那房間之中。斗室狹小,卻充斥着無休止飛旋着的靈氣氣旋,瀰漫開來,許久之後,盡數落在了聶秋的身上!
緊隨着一道紅光在聶秋的胸膛出充斥而起,片刻之後紅光滲透進了聶秋的身體之中。
“奇了,遭受了這麼重的傷勢。卻極爲堅強的活了下來。七海丹田明明受到了極爲嚴重的傷勢,卻好似有那神仙守護一般,氣海丹田之中,真氣盈盈。”
白橋眯起眼睛,看着聶秋,卻是嘴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按理說,沒有進入築基期的修士。氣海丹田是極爲羸弱的。但是,小師弟你卻因爲一些我也不知道的原因,守護住了你的丹田氣海。這倒是天底下頭一件的奇事。”
平日裡習慣了淡定看人看事的白橋,此時此刻也是顯得情緒激動,甚至說是
亢奮!
好似是那四海商人,遊歷整個世界,最終發現了奇珍異寶一般的,他看着躺在榻上的聶秋,眼睛之中滿是驚奇。
“姑且算作你是命不該死?還是,你的天命便是如此?能讓那萬年都不曾觸動過的北落師門大陣,觸發了南陣朱雀。”白橋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複雜玩味。
他是多麼的羨慕眼前的這個小師弟。
羨慕這小師弟年輕,又有如此造化境遇,將來恐怕真的能夠成爲千歲寒的扛鼎之人!
而自那日清晨的暮色之中,白橋將聶秋攙扶回了房間。之所以,這兩天聶秋都沒有醒來。倒不是真如白橋所說,他這些年光研究如何殺人,忘了怎麼去救人。而是他並非想讓聶秋這麼快的就醒過來!
他受了太重的傷勢,雖然外表看,皮外傷幾乎可以忽略,不過是一些細微的擦傷。但是身體內的傷痛,卻是無法估量的沉重!
“小師弟,你的經絡,氣海,丹田,神識。各個方面幾乎全部像是被烈火焚燒過了一樣!到底是遭受到了怎樣的攻擊,才能在你的身體裡留下來如此嚴重的內傷?”
“古有刑罰炮烙,匠人放於燒紅的鐵柱上。那樣的灼熱也不過如此。可奇怪的地方就在於,這樣嚴重的傷勢。渾身上下,表面卻看不到一星半點的外傷,內傷嚴重卻可怕而又嚴重。”
白橋翹起了二郎腿,手托腮,食指和無名指放在嘴角,輕微的顫抖着,嘖嘖稱奇的搖了搖頭道:“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活下來的?”
也正因是這麼嚴重的內傷,所以白橋纔沒有第一時間讓聶秋醒來。
他用那凍睡蓮製成的薰香,治療聶秋內外淤積的炙熱之氣。卻也是對於聶秋的內傷,大有裨益。
之後再以銀針試探聶秋的幾處穴道,卻有了更大的發現!
他那銀針,本就是唐渡厄的真傳,針術卓絕和江楠的藥理都是師承唐渡厄的真傳,在千歲寒上,號稱白衣神針。雖說造化不及註定不及唐渡厄,但是卻也算得上是妙手回春。
這針也是極北冰魄之地鍛造的寒鐵,細而堅韌。但白橋在將聶秋抱回來的第一日,便用那銀針刺入聶秋的穴道之後,一股子沖天而起的真氣,便從那銀針之上噴薄而出。
那銀針刺入身體,卻是好似刺破了皮囊一般,一股子真氣肆無忌憚的從銀針上爆發而出。
白橋當即立刻覺察到了手心一股刺骨的疼痛,卻也來不及做出反應。便取了一枚安神的藥丸給聶秋服用,好歹算是抑制了聶秋體內真氣外泄。
白橋是懂醫術的,雖然他不懂煉丹。但是醫術卻也算是繼承了唐渡厄的真傳。
在千歲寒也是一門讓人羨慕的手段造化,他深知道真氣如此外泄,久而久之,聶秋便會被抽乾成了一幅傀儡皮囊。神識遭受不可逆的傷痛之後,莫說是師傅親臨,就算是深陷在場也難以挽救。
成爲一具毫無感知的行屍走肉!魂魄受損,神識破滅!
所以他封死了聶秋的風池,讓聶秋陷入了昏迷。
這也給了白橋一個很大的機會去研究那
聶秋身體之中到底遭受到了怎樣的驚變!
然而這幾日他幾乎衣不解帶的在聶秋的身邊,最終他發現,聶秋的身體之中,不知何時又多了一味火焰!
在道門的功法和經綸之中,有一種說法,人有三把火。分別在頭頂和兩肩。
熄滅其中一盞那是萬萬不行的。
而一般的修士,這三把火要比常人的旺盛。因爲修士的神魂要比常人更加強烈!
但是白橋知道的,小師弟根本沒有什麼強悍的神魂!
他的真氣不足以凝聚神魂,充其量只能算作是神識。有感於天地之間的一縷氣機而感應得道的神識,並非是那可以脫離肉身,日遊夜行的神魂!
但是小師弟經歷了那一夜之後,卻身體之中多出來了一把火!
這把火燃燒與胸膛之間,有着那麼一股子氣吞天下的霸氣凜然!白橋不知道這一團火究竟何來,但他可以確定,這絕非是聶秋所修煉的那一團炎陽異火。
而是一團外來的火焰,侵佔了聶秋的身體。和炎陽之火隱隱的有對峙和分庭抗禮之勢!
“再這麼高熱不退,回去了恐怕真的就真的得帶回去一個傻乎乎的師弟。到時候師傅非得責怪我不可。”
白橋搖了搖頭,一隻手搭在聶秋的脈搏之上,將自己的一縷平和真氣注入到了聶秋的身體之中,緩緩的像是滋潤着聶秋的臟腑一般,一直到白橋的臉上也寫滿了倦意,晌午已過,這真氣一輸便是整整三四個時辰,一直到豔陽西垂。
就在那夏日明月也早早升空,天空難見了日月爭輝的景象。白橋疲倦的斜靠在那牀沿邊,鬆開了手,端起已經涼了的香茗喝了一口,發現不對味道順手便朝着窗外潑了出去。
——呼
“師兄...師傅告訴我過我們,不要隨便往窗外倒髒水,尤其是你住在二樓的。”
就在這時候,聶秋睜開了眼睛,長出一口濁氣。卻是立刻神清氣爽,耳目清明!恰巧卻看到了那白橋潑涼茶的一幕。
白橋猛然回過頭,臉上顯示一驚,但是很快驚容散去。變成了一抹平和,與往日淡定自若的表情。
而後他起身,從桌子上端來了一碗一驚涼了的湯麪。想着若是說趁熱吃,難免有些尷尬,便撓了撓頭道:“這面味道還行,就是跑了一下午,口感可能差一點兒。”
咕嚕嚕...
聶秋腹中一陣尷尬的叫聲,卻是也不客氣。當下拖着疲倦的身體,囫圇的便將碗裡的湯麪一掃而光。
“徐晚怎麼樣了?”放下碗筷,聶秋的第一句話便是如此。
“你們倆倒是有趣,她醒過來的第一句話也是問你怎麼樣了。”
聽到二師兄這麼說,聶秋倒是略微心安了一些。
“這麼說她醒了?”
“服用瞭解藥,倒是醒了,也虧了你眼疾手快,若是晚一步,那毒藥入骨,藥中提煉的白磷入了臟腑,怕那美人兒小郡主連屍首都不留下了。”白橋玩味的笑了笑:“得了,既然醒了,那便好。你高熱不退,我真怕你燒壞腦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