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古堡被灰色的世界包圍着,石壁之中潮溼陰暗,若非聶秋確信自己身在的長安城。不然的話,他真的會以爲,自己此時此刻身在那水下老鬼的水牢之中。
古堡的石壁均是中土的南境翠山青石,這種石壁質地堅硬。在中土的南境一些嶺南的紅土地上,這類青石都是搭建城堡所用。
但是長安城卻是黃土地,地質鬆軟,翠山青石倒是不容易搭建石壁建築。長安城號稱天下第一雄城,四周城垣均是千百年前便建造出來的。
前朝皇帝曾鞏固了一次城防,用的也是北地的白石。而城內許多建築,多是北地白石,活着河間地燒出來的砂石。
純色的翠山青石的建築,聶秋倒是沒有注意過有這一類的建築。
幽靜的古堡之中,聶秋就好似是孤立無援的那一個籠中的鳥兒一般,世界就在外面,近在咫尺卻始終逃不出去,飛不出去。
因爲一些原因,因爲這座城市之中,一些即有權利和力量的人彼此之間的角力,而使得南雨柔不能殺死自己!但又因爲一些人不希望自己再出現在百子宴上,出現在太極殿。
所以南雨柔被迫使用出來這等的手段!
聶秋突然想起來,長安城的下面埋着六朝的古都!
一座城市疊着一座城市,先帝太宗創立大唐,建都長安。同時也將那長安城修建成爲了天下第一的雄城,而在這座雄城的下面,卻也有着天下第一的玄關陣法——北落師門!
那夜朱雀樓外與魔宗的廝殺,聶秋無意的觸動了那北落師門大陣,驚醒了朱雀門的朱雀。
而想到這些,聶秋不由的便想起來,這長安城中住着五位看護北落師門大陣的陣師!
這南雨柔的行陣之術絲毫不差,甚至放在泥犁宗,都是可以排的上號的!難道她就是這那五位守陣師之一?
聶秋想着,站在這空曠的古堡中央,周圍空洞潮溼,陰冷。整個世界都好像是一片灰色的,陰暗的力量將自己包圍,一種無端形成的無力感,涌上了心頭。
“雖千萬人吾往矣?”
南雨柔聞言微微笑了起來,笑聲就好似那極北冰川常年不曾融化的冰雪一般,但也充滿了輕蔑和不屑。
“你又逆流而上的勇氣,可偏偏卻少了一點漏船載酒的運氣。我不會殺了你。但我絕對不會讓你去參加百子宴,不會讓你出現在太極殿中。等待過了今天,我便會放你出來,絕對沒有人能夠傷你分毫。我雖然是女人,但我說話算數。”
言罷,南雨柔的聲音逐漸變得輕飄飄了起來。一直到後來,這空氣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極輕的嘆息聲。這聲音很熟悉,以至於聶秋微微一怔,確實發現,這聲音的來源,是那一直躲藏在暗處的二師兄白橋。
“在唐皇宮中修行,果真進步神速。多年不見,南雨柔今非昔比,你早已不是當年那私塾裡面的伴讀丫鬟了。”
二師兄隨後又說道:“南雨柔,你把小師弟留在這陣中,我知道因爲什麼。無外乎有人不想讓小師弟參加百子宴,但是我不理解的是,究竟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聽到了那白橋的聲音,虛空之中,傳來那南雨柔的神識,卻聽到她微微一笑
:“你何必知道?”
二師兄笑着說道:“唐皇陛下養了很多狗,範堯只是其中一條最能咬的。但我不清楚,你是夏後的人,怎麼會這麼幫着天策府的人?”
風聲傳來,偶有夏天的綠葉沙沙作響,雨水滴答滴答的落在那那青石板的地面上,傳來泉水過澗一般的叮咚聲響。
周圍的一切那麼的安靜,卻又那麼的不安靜。
聶秋雖然困在了這牢籠一般的古堡之中,周圍的滿是那青色的石板壘砌起來的古堡牆垣。卻好似像是一面將他與世界隔離開來的石牆。
身處於這古堡之中,卻依然能夠聽得到古堡外世界的風吹草動。兩股真氣就好似兩條盤旋在半空中的黃金巨龍一般,在那空中交織着,碰撞着,摩擦着!
聶秋知道,這其中的一股真氣便是來自於那南雨柔,另外一股真氣,則是來自於二師兄白橋!
鬥法已經悄然開始!
在此之前聶秋並不知道,二師兄的行陣的手段竟然也是如此的精妙絕倫!
空氣之中爆開上萬的靈氣節點,就好似一盤黑白子相殺的棋局一般。一方是那南雨柔,一方是那二師兄。
天下所有的陣都是由符搭建拼湊而成的,而所有的符篆卻是靠着靈氣引動符篆之中的真元。而天地間的萬物靈氣,卻是又看不見,摸不着,只能靠着神識領悟的節點組成!
在泥犁宗中,聶秋倒是親眼見過江楠師姐,在那細小的刀上,鐫刻下來幾道節點,雕刻出一個小型的法陣。但是當他第一次知道,整個長安城的下面,便是有着號稱天下第一陣的北落師門的時候,聶秋便不敢相信,想要支撐這麼大的一個法陣,設計者要動用多少靈氣?佈置多少個靈氣的節點?
這簡直想都不敢想!
而一如南雨柔所說的那樣,他不會動聶秋半根毫毛。
二師兄顯然也沒有打算真的和南雨柔動手,這周圍暗灰色的青石城堡的四周。二人卻同時間的調動真氣,運行自如。
“原來修士還能鬥陣?”聶秋感覺萬分的不可思議。
那些周圍沖天而起的真氣,升騰而起。有的那直衝雲霄,有的則遁入土地之中,有的水銀瀉地,有的凝聚成氣。
嗷嗚!
兀自的突然那古堡的四壁之上,跳脫出來一張蒼白人臉,怪叫連連,手持鋼刀,端的是兇惡非常,張開了那血盆大口,好似是要把聶秋一口吞下一般。
只是這蒼白人臉似是被砌於白牆之中一般,周遭身體幾乎已經和那白牆合爲一體。那張極爲猙獰的面容從那白牆之中跳脫出來,端的是一股子滿滿的兇惡!
緊隨着,那四周牆壁之上有更多的這蒼白惡鬼一般的人臉浮現出來。
本應堅硬無比的牆體,此時此刻卻好似灌了水的白泥一般,極爲粘稠,一張張人臉嘶嚎着,好似要將從牆中走出來一般。他們無眼,只有口鼻,尖牙利齒,如鬼怪一般。
“長安城的下面埋了六朝古城,死人無數。這些死人,就是北落師門大陣的一部分!”
此時,聶秋的神識一震,再次傳來了二師兄白橋的聲音。
聶秋恍然大悟,心道,“原來如此!這長安城下挖地三尺,便是三座
古城。而這古城之下,經歷六代戰火卻是死人無數。而這些砌進牆中的人臉,怕就是那些千年以來,死於長安城戰火之中的怨鬼陰魂!
“這北落師門大陣落成之後,困住了長安城的青龍和朱雀,玄武和白虎。也困住了這千年六朝的亡魂,果真是煞氣沖天啊!”
“聶秋,我不會傷你分毫,但是如果你膽色不足,嚇成了瘋傻癡呆,可就不怪我了!”
這時,窗外傳來了那南雨柔冷冰冰的聲音,帶這一種讓聶秋百般不爽的自鳴得意。
聶秋嘖了一聲,然而就在這節骨眼上,聶秋兀自的覺得自己腳下一寒。卻看到一隻皮包骨頭一般的蒼白手掌從那地下伸出,一把朝着聶秋的腳踝抓去!
“哇!”
聶秋看着那爪子伸向自己,當下一聲怪叫。
錚的一聲,手中如月出鞘。端的是狹小的古堡斗室之中,月華之彩之光陡然竄起,兀自的一片寒光掠過四周。只是那些古堡中的陰鬼,卻是見到了如月之後,顯得格外忌憚,紛紛後退避讓。
然而就在這時,兀自的那古堡石壁的牆體突然坍塌了一部分,瓦礫橫飛,塵埃四起。幾隻小鬼哭嚎着,卻好似見到了極爲兇惡的妖魔一般,紛紛避讓退讓。
緊跟着,便看到那無數小鬼之中,一個衣衫襤褸,身披破甲的精壯武士從那塵埃迷霧之中走了出來。
那武士手持古錠鋼刀,極有古樸之意味,身上甲冑也並非是大唐的軍戎甲冑,反倒是更像前朝的甲冑。
他低着頭,蹣跚前行,拖着那把古錠刀,周圍小鬼紛紛避讓。
聶秋屏息凝神,緊握着的如月此時劍魂突然驚醒。彷彿也是感受到了那不遠處破甲武士身上所蘊含着的強大煞氣,劍芒之上閃爍起來一片幽蘭色的光澤。片刻之後,月華之彩四起,緊隨着炎陽異火護主心切,立刻從聶秋雙手之上升騰燃燒,環司在聶秋的周圍,形成了一道屏障,火焰升騰,光芒刺眼的讓那些小鬼紛紛避讓!
“唔哇!”
兀自的突然那破甲的古代武士一聲怪叫,卻是擡起頭來,頭頂紅纓盔甲微微一顫。身上的破敗鎧甲發出鏗鏘之聲,邁開穿戴沉重馬靴的雙腿,提起長柄的古錠長刀,便朝着聶秋砍殺過來!
那是一張極爲猙獰的面容!
半張臉皮已經懸在半空中,脖子上有明顯割裂的傷痕,已經血液凝固,成爲一團死肉爛肉。如墨一般的煞氣從他破敗的皮肉中滲透出來!
那古代戰士拖着他那粗壯的雙腿,雙腳踩着生鐵的馬靴,走起路來,鏗鏘有力。甲冑碰撞,在空氣之中,爆發出來鐵甲碰撞的金屬摩擦的聲音,雖然聲音並不算特別的大,但是聽上去卻也是極爲的刺耳。
聶秋可以斷定的是那古代披甲戰士,絕非是尋常的人類。而是那長安城下埋葬着的古代戰士的亡魂!
歲月洗禮,年月久遠。這古代戰士的神魂早已殘缺不堪,甚至不能夠稱之爲神魂,只能算作是一縷殘破的神識!
那古代戰士衝破這北落師門大陣的灰色世界和現實中土世界的邊界,渾身上下的鎧甲紛紛落下濃厚的塵埃。古錠刀上的鮮血早已凝固,遠的看那刀好似生鏽的鐵疙瘩一般,毫無鋒利可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