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瀚軒內突然變得安靜了起來,一身裘衣大氅,將那手中黑色長柄唐刀放在一旁,雙手插在胸前閉目養神的漢子睜開了眼睛,他本身便有這一股子草原男子一般的壯碩氣概,坐在那裡的樣子更是大馬金刀。先前進來,便和其他人一樣少言寡語,也並未有過多的交流,似是這才應該是高手的樣子。而如今,那紅衣女子率先開口,雖說並未對他說的話,但卻也引起了這大刀男人的注意。目光掠過,先是在那紅衣女子身前做了不易察覺的片刻停留後,便看向了那病怏怏男子手中的酒壺。
聶秋和白橋坐在一旁,並未說話搭腔,眼看着當下的情景,再看方纔那北荒打扮的漢子看那女子的眼神,二師兄白橋小聲嘀咕了一句:“終歸英雄難過美人關,這麼壯的漢子,比十一有過之而無不及,卻還是見到了女人不免多看幾眼。”
雅瀚軒的二樓就只有這麼大,誰人說話哪怕是說的再小也能聽得清楚。二師兄白橋的話自然而然也沒能躲得過那壯碩漢子的耳朵。那北荒漢子顯然沒有和白橋做口舌之爭的意思。
熊掌一般的大手一把握起了身邊的黑色唐刀,站起身來,倒着後退了幾步,走到了窗邊。唐刀扛在箭頭,身後便是臨街的雅閣木欄,周圍輕紗帳幔無風自擺,吹拂在那古銅色的皮膚上,端的是給這壯碩漢子平添了許多不一樣的氣質。
而那提着酒葫蘆的病怏怏的男子則轉而看向那紅衣女子,提在嘴邊的酒葫蘆也緩緩的放了下來。蠟黃色的臉色之上,一雙眼睛的周圍閃爍着異樣的神采,卻是看着那紅衣女子有着百般的好奇一般,笑着說道:“我這就不賣。”
那紅衣女子似乎也是料到了會得到如此的回答,卻也輕輕一笑,道:“我給你三十萬兩通寶錢莊的黃金本票,就買你這一壺。”
那病怏怏的男子似乎對於這錢財並不感興趣,揮了揮手道:“莫說是三十萬兩,就算是三百萬兩也不賣。我這酒,釀造的時候極費耗力。”那男子說完,轉而看向別處。
紅衣女子悻悻然的咬了咬嘴脣,仍然還想試圖爭取一下,但卻最終放棄了這個念頭。
而反倒是那病怏怏的男子,轉臉看向別處的時候,目光落在了聶秋的這邊,似乎是覺察到了什麼能夠引起他主意的事情。
他提着酒葫蘆,走向了聶秋。
等他走進到了聶秋的身邊之後,卻立刻讓聶秋覺察到了一股濃烈的藥草和酒香的混合氣味撲面而來。
這藥香和酒香,幾乎是已經滲透到了這男人的骨頭縫裡一般。
“小兄弟,你想喝不?”
那病怏怏的男子突然走到了聶秋的跟前,搖晃着手裡的酒葫蘆,卻是擰開了葫蘆嘴兒。立刻酒香四溢,夾雜着草藥的芳香撲面而來。
聶秋眨了眨眼睛,卻是搖了搖頭。
無功不受祿,雖然他曉得這酒是好東西。但沒來由這病怏怏的男人會這麼好心免費讓自己喝。
“你是七大宗的修士吧?一看就是器宇不凡。”那
男人並沒有急着收起酒葫蘆,而是自顧自的抿了一小口,蠟黃的臉上立刻泛起了一絲紅暈。
“小兄弟能否幫我一個忙?”那病怏怏的男人說着,卻是從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來了一個寶石,放在了手中。
那寶石一出現,立刻引起了旁人的主意。
而聶秋看着那面前男人手中晶瑩剔透的寶石,卻是沒來由的眉毛一挑。怎地能想到,這男人竟然身懷如此多的至寶。這寶石絕非凡品,名爲天火飛石。
比之青鸞寶鑽之類的寶石,有過之而無不及,其功能最重要的一項,就是親火!
與天地異火親和,能夠吸收異火的能量,是許多方士藥師臉蛋的首選器具。
聶秋也是見過師姐江楠煉丹,自己也曾經煉丹,但卻是頭一次見這天火飛石!
“恕我眼拙,小兄弟你應該是七大宗門的修士。我看你...”那病怏怏的男子上下打量了聶秋一番,蠟黃的臉上漏出來了一抹笑容,嘴角更是皺起了一個極爲難看的弧度。臥蠶的眉毛將那眉心擰在了一起,而後他更加湊近到了聶秋的身邊,小心翼翼的看着聶秋,道:“若是我沒看錯,小兄弟應該是修行的道路上,領悟了一路異火,而且還是一路至剛至陽的異火。能否幫我一個忙?“
“有好處嗎?”聶秋並未說話,反倒是一旁的白橋,最先開了口。
“你葫蘆裡的藥酒的確是好東西。但是...”白橋攤開手,道:“我們泥犁宗不缺藥啊...”
那病怏怏的男子眯起眼睛,反倒是笑了。他並未說話,一旁的那抱着唐刀的北荒男子,卻是開了口。
“玄天玉金酒,集合了二十三種珍稀名貴的藥草,有錢也買不來。你小子倒是會做生意。”
這北荒蠻子說話的語氣極爲陰沉,喉嚨裡好似堵着一塊巨石一般。嗓音之中,透着一股沉着冷靜,卻又不是武夫的霸道氣概。
“我也不缺錢啊。”聶秋攤開手,正說着,突然樓下再次傳來了一陣零零碎碎的腳步聲。
伴隨着一重一輕的節奏,卻是有人從哈雅瀚軒的樓下走了上來。
砰...
砰...
砰...
伴隨着硬物敲擊木質地板的聲音,轉而讓樓上五個人停下了交流,將目光投向了那旋梯口來。
卻看到此時樓下走上來一個老者,駝着背。後背隆起的老高,不但另外一條腿卻也好似是沒有骨頭一般,懸在半空之中。他的胳膊下面放着一杆手杖,那條軟趴趴的左腿就掛在手杖下方,走起路來極爲緩慢,上樓的樣子比那病癆鬼顯得還要吃力困難。
而他的身邊還跟着一個小孩子,七八歲的年紀,面無表情,好似面癱一般。脖子上掛着一串銅鎖,身子似是發育不全一般,有些瘦小,極爲吃力的攙扶着那駝背老人。
眼見這老者上來,所有人停止了交流,目光看向他。
這便應該就是徐王爺所說,來到雅瀚軒來尋的那駝背老人了。
“舟車勞頓,辛苦,辛苦了各位。”那老人整個人還未完全上樓,聲音已經所至,他的嗓音沙啞,好似喉嚨裡面藏着一個破風箱一般。
“慄老。”等那老人上了樓,那抱着大唐刀的男子立刻上前,畢恭畢敬的作揖行禮。
“蠻伢子,多年不見,別來無恙了。”
那名爲蠻伢子的男子微微一笑,古銅色的皮膚呈現出一抹柔和的光澤。
“阿寧,南方多雨水,來了長安有所不適應吧?”
“胡先生,最近身體如何?還在喝那藥酒嗎?”
這老人輕描淡寫的三句話,卻是便和那三人打過了招呼。
等他的目光飄香聶秋之後,卻時微微一笑,道:“你們二位想必便是徐王爺推薦來的七宗修士吧?你是聶秋?那你便是他的師兄白橋?”
師兄弟二人微微點頭。
聶秋不知這老人的來頭,反倒是一旁的白橋微微神色一凜,道:“想必您就是江湖聞名的慄先生了吧?久仰大名。”
“聽說過我?”駝背老人臉上並無詫異的神色,只是微微一笑。
“早些年您入東洲,單憑一人之力,擊敗了鳳儀閣的主人,將那名劍“衆生”插在了鳳儀閣的匾額之上,實實在在的將那一羣東洲鳳儀閣的娘們兒打了一遍的臉。此等威名,江湖人盡皆知,晚輩怎有不敬的道理。”
駝背老人微微一笑,道:“後生可畏。如此我來介紹一遍吧。這位紅衣姑娘,是那東齊寧家的大丫頭,我與寧家家主曾有幾面之緣,算是故交。寧丫頭一手聽風鞭,神鬼莫測,此番前去尋那包明覺,替王爺辦事,寧姑娘可堪重任!”
隨後這駝背老人指向那一身裘皮大氅的北荒漢子,道:“此乃浪人蠻伢子,一手浪客刀法,刀法神鬼莫測。”
“這位是終南山藥谷胡先生,用毒一絕。”
聶秋和白橋抱拳拱手,算是行禮見了面。當然這第一面的印象也就止步於此了,說是過命的交情,倒也還不至於。彼此都還存着警惕之心,畢竟,這行走江湖,多留個心眼總是沒錯的。
“這位是...”那駝背老人的目光看向聶秋,問道。
“泥犁宗,聶秋。”聶秋的回答卻也是極爲乾淨利落,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你就是聶秋?”紅衣女子阿寧微微一愣,看向聶秋,眼神之中雖說仍有警惕之心,卻也難免多出了一份欣賞之色。
“新的英才榜第一的英才,單憑一招劍懸江山便破了黃昭的劍的聶秋?”北荒的那蠻伢子微微一怔,卻是緊握着唐刀的手也鬆開了,抱拳拱手,道:“失敬!”
“江山代有人才出啊。”駝背老人微微一笑,扶着下顎的鬍鬚,一隻手則摁着一旁黃口小兒腦袋上的發黃的頭髮,笑了起來。
“慄老,如此人齊了吧?”藥谷的胡先生眯起眼睛,喝了一口藥酒,看向衆人,道:“若是人齊了,那便不妨說一說,徐王爺此番吩咐的計劃究竟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