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獨自跪在祭臺前,面容清秀可兩眼卻無神,呆呆的凝視着燃燒的紙人。
那女人雙眼已哭得紅腫,抿着嘴角壓抑住那痛苦的哀啼,彷彿是從她靈魂的深處宣泄出來。
她雙眼木訥,沒了神色,可口中不斷的小聲囈語着,:“德棋,來找我……你來找我……德棋,今晚你來找我……我與你同去……”
林晚兒大吃一驚,這女人身穿孝服,她口中的德棋,難道會是林重的兒子!
林晚兒身後的明月也聽見可女人的話,顫抖的伸出手一把抓住林晚兒的袖子,林晚兒側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擡眼看見般若,見她一臉的漠不關心,雙手抱胸,竟是在看好戲……
祭臺上一尺高的香火漸漸燃盡,而面前的紙人也漸漸燃燒成灰燼,女人身後的中年男人亦是呆呆的看着這一切,眼中只有無限的空洞,好像被掏空了靈魂一樣,一旁的與他長的有幾分相似的男人扯了扯衣角,示意他該說些什麼,他嘴脣下意識的蠕動了兩下,卻是沒有說出一個字。
那男人微微嘆息,走出人羣,仰着頭朝着天空大喊三聲:“德棋,走吧!德棋,走吧!德棋,走吧!”
這三聲似乎叫醒了那中年男人與婦人,他二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任憑淚水瘋狂奔涌,悲痛欲絕的失聲痛哭,眼淚不住地往下流。
可二人卻是死死的閉住嘴,不敢出一點聲音。
那與中年男人相似的男人喊完三聲,亦是淚流滿面,他走到中年男人身旁,扶住的胳膊哭泣道:“大哥,咱們回吧,不要哭了,童男童女已然燒完,德棋若是真的走了,纔是最好的結局。”
那中年男人擡起眼看着與他極爲相像的弟弟,沉重的點了點頭,似乎是自言自語,喃喃道:“是啊,他若走了,最好……最好……”
說完,隨着弟弟的攙扶向屋內蹣跚而去,而一位也是身穿孝服的婦人走到那年輕女子身旁,俯下身想要扶起她,可那年輕女人目光癡癡呆呆的看着前方,跪在那竟是紋絲不動,那婦人一臉心疼道:“落枝,你這樣,德棋怎麼能走的安心。”
那女人聞言眼皮擡了擡,眼淚簌簌流下,雙眼竟像兩汪水泉不斷涌着淚,她抿起脣角還是緩緩起身和那婦人離去。
林晚兒瞧着他們幾人向屋內走去,斂目想了想突然向前走了兩步出聲叫住他們,道:“打擾一下,請問舍下可是林重?”
那中年男人聞言回頭,嘴脣兒打着顫,臉色白得嚇人,眼角掛着淚,那中年男人伸手抹了抹眼淚,一臉驚奇的看着她幾人,聲音很低,似乎是有氣無力道:“我就是,你們是何人?”
林晚兒瞧着他悲傷的模樣,心下隱隱不忍,喟嘆一聲嘆息道:“請恕在下冒昧而來,家父林德邦祖籍在此,歸天以後想要魂歸故里牌入祠堂,所以冒昧而來,叨擾之處還請見諒。只是不知舍下竟出了如此大事……”
林重淚眼中劃過一絲瞭然,他弟弟林沉在他身旁耳語道:“大哥,原來和德棋是同枝。”
林重看着她三人點了點頭,道:“原來是林家德字輩後人,我家犬子也……”
林重說道此處悲從中來,眼淚又止不住流下,深吸一口氣道:“犬子也剛剛過逝,他二人正好可一同入祠堂。兩位若不嫌晦氣……就先在舍下住下。”
林晚兒本不知如何開口求住,林重如此說到遂了她的意,急忙應道:“如此那便叨擾了。”
林晚兒隨着林重踏入他家大門,瞧着此處是一家典型農家小院,院內桃花綠樹相交掩映,整齊的瓦房和陳舊的草屋交錯雜陳,小院裡卻是極爲規整。
院內共有八間屋子,有北房五間,南屋三間,在南屋一側應該是廚房,角邊座着一口水井。本該愜意悠然的小院此時卻掛滿了白布和白幡,一股如喪考批之息瀰漫,讓人見哭興悲。
而林重之子的靈堂就在水井的旁邊的一間南屋裡。屋內大門微敞,的透過大門可看見一口硃紅色的棺材,人雖然死了十日了,卻還未入土。
林重停下身對林晚兒微拱手道:“林姑娘,南屋雖是留給客人,但我兒靈堂在此,避免幾位姑娘害怕,所以幾位還是住在北屋吧。”
林晚兒微拱起手,應允道:“好,一切由林族長操勞”。
林重愁眉鎖眼卻是點了點頭,對林晚兒道:“你們幾位先去休息,林家規矩,每半年才能打開祠堂祖籍黃書,或喜事或喪事,生老病死,牌入祠堂。如今半年之期還差十五日,姑娘先父與犬子的牌位得須在十五天以後才能入祠堂,幾位姑娘可先在鄙下住下。”
還有半個月!林晚兒擡眼眸子流轉看着此地,看來,她們要在此地住上一段時間了。
夜幕降臨,黑色籠罩了一切房屋,月色無光朦朧,讓樹影婆娑,像鬼影齜牙咧嘴擺着猙獰的面孔。
谷內一陣陣凜冽的風吹過頭頂,不禁讓人毛骨悚然。
林晚兒現在門口負手而立,擡頭看天,今夜月黑風高倒是有些陰森。突然,好像有很輕細的聲音,在隱約處幽幽響起。
林晚兒凜目看去,在哪兒?是從那兒傳來的嗎?
突然,一隻黑貓從草叢中突然竄出,一溜煙的便跑了,這聲響在夜裡格外突兀,竟讓人膽戰心驚。
遠方一片漆黑,靜悄悄的彷彿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明月看着這裡卻是極其害怕,想着不遠處竟躺着一具屍體,還有白天燒掉的活靈活現的紙人,膽顫心驚更烈,她跟在林晚兒身後咕嚕着眼睛四處瞧着,聲音有些顫抖道:“姐姐,我們不如換別處去住吧,我瞧着此處有些陰冷怪瘮人的,說不定還會死人呢,你忘記今天那路人說的話了麼?”
林晚兒回身看她,斂目還未言語,身後一道飄忽的聲音傳來,聲音很低,有些嘶啞有些飄忽,道:“今夜,不會再死人了。”
林晚兒尋聲看去,見一位清秀佳人緩步而來,林晚兒微眯起眼,此人竟是白天跪在祭臺前的年輕婦人,此時她脫了孝服,仍舊一身白衣,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就連嘴脣都是泛白。
明月更加瑟縮了,她不禁想到了白天燒掉的紙人……
那婦人擡眼看着他們淡淡說出這句話便離開了,只是那一眼無喜無悲,那是隻有死人才有的空洞無神,讓人背脊發涼。
明月瞧着她來時的方向,竟然是靈堂,她竟然同死人一起待到這麼晚!
“哇哇”幾聲寒鴉突然從頭頂飛過,悲涼的啼鳴竟同怨靈一般嗚咽,明月的雙腿竟然有些發軟,林晚兒無奈的伸手扶着她,淺淺道:“回房吧。”
——
明月死活不肯單獨睡在一屋,林晚兒無奈只好與她同睡,夜裡格外寂靜,林晚兒不禁睡意微浮。
她躺在牀上翻了一個身,閉目淺淺道:“明月,去關窗。”
明月看着漆黑如洞的窗外,格外寂靜,寂靜的讓人恐懼,她一時停在原地,竟是不敢上前。
突然,一股風悄然刮過,一縷嗚嗚咽咽的風,如惡靈一般撕咬着着腐朽的窗櫺。
明月大駭,她竟然不敢去關窗!
突然,一側已關的窗戶上,猛地閃爍着幾許黑影,此時,窗紗上浮動影子猛地跳動。
明月雙腿一軟,竟然忘記出聲,是什麼?好可怕……
伴隨一聲着貓叫,走來了一隻黑貓。
明月這時稍稍放下心來,擡起顫抖的小腿準備將窗關上,突然窗上黑影猛地一變,一雙白骨般細長腐朽的手指倏地張開!
黑影猛地竄到窗下,一張恐怖的臉赫然出現在窗下,那張臉血肉模糊,七竅流血,血淚慢慢從它的眼睛裡流出來 ,兩人眼神對上,他竟然露出了她從未見過的恐怖猙獰笑容……
明月“啊!”的一聲,昏死過去!
這一醒便是天亮,明月猛地睜開眼,一手捂住眼睛,一手胡亂的揮舞着,不住的往牀裡鑽,聲音顫抖的竟然變了聲兒道:“鬼!鬼!有猛鬼!!”
林晚兒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出聲安穩住她,道:“明月!明月!不怕我是姐姐,別怕,你看天亮了!”
明月聽見林晚兒的聲音緩緩停下亂舞的手,她透過指縫看見林晚兒一臉憂心的看着自己,猛地上前抱住她,大哭道:“窗下有猛鬼!窗下有猛鬼!”
林晚兒輕輕拉開明月,瞧着她的臉色蒼白,眼神飄忽,分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她伸手點了明月昏睡穴,明月身子一軟,緩緩躺下,林晚兒爲她蓋好被子,看着身後依在門上的般若道:“昨晚,有沒有出什麼事?”
般若輕輕挑目,眸光流轉,嬌嬌一笑道:“你猜的不錯,今晨在林重家不遠處,發現了一具屍體?”
般若眸子輕輕落在林晚兒身上,輕笑道:“你要不要猜猜是誰?”
林晚兒心下一驚,連忙問道:“是誰?”
般若輕輕道:“就是昨日遇到的那個爲我們引路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