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聖化,就要教育你的子女,因爲將來他們所做的一切善行都將歸功於你。
糟糕的是現在是一個缺乏聖化的時代,厚黑學博弈論被懂的或者不懂的人推上了不朽的王座,當作了指引人們思路或者行爲的寶典,但是這一切所帶來的美好便是這仍舊是一個英雄不論出身的年代,雖然窮小子想從癩蛤蟆變身白馬王子要付出超於紅三代富二代千倍萬倍的努力,但至少還是能有像徐碩這樣的犢子在槍口之下搏出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
“混賬,胡鬧。”一個漆黑的暗室裡,一個老頭子再接了一個電話之後,啪的一聲把手裡的杯子摔到了地上,轉過身推開了門,看着門外侍立的中年人,老頭子頓了頓柺杖,顫聲道:“趕緊準備車去眠月嶺小區,再晚一點就見不到你兒子了!”
“徐碩,你和我不一樣,我自然是有家裡的長輩再給我撐腰,可是你又有什麼,博古開業的那天的那些東西,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我最清楚,一個小叫花子,你憑什麼和我鬥,你憑什麼?”楊成突然眼角欲裂,彷彿又想起了以前自己站在一個小叫花子面前讓他給自己磕一個頭的場景,又想到在賽馬比賽上那張得意洋洋的臉,還有在拍賣會交易成功之後那張抱着自己的臉龐,不論這段時間的交鋒,不論過往的一切,如果僅僅是憑心而論的話,楊成覺得自己現在所見到的這一切彷彿是一個少年的崛起。
公羊然看了看楊成在桌子上敲來敲去的手槍,心裡暗暗嘀咕了一句,什麼花子不花子的,看來這年輕人是不明白自己這位老闆身後的靠山到底是有多硬,就傻乎乎的拎着槍過來找事了。公羊然縮了縮脖子,盡力把自己弄得不顯眼一點,以免那把槍走火的時候擦到自己。
“我自己什麼底細我最清楚,我從來沒說過我不承認我以前就是一花子,是你這麼想的,不是我這麼做的。”徐碩把身子縮了回去,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菸點上,重重的抽了一口。
“你殺不了我!”徐碩頹然的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捏着煙,一隻手去端桌子上的一個酒杯,抿了一口之後,擡起頭看着楊成徐碩臉上一絲不屑一絲可憐。
“你憑什麼這麼說,憑什麼,槍在我的手裡,殺不殺你是我說了算!”楊成站起身把槍對準了徐碩的腦袋,恨恨道。
“一個原因是你不敢開槍,另外一個原因恰好就是槍在你的手裡。”徐碩正色道,三根手指頭夾着煙,也許是在於沉思問題和給楊成解惑,所以煙並沒有抽上幾口。
徐碩擡起頭靜靜的看着面前一臉詫異的年輕人的臉,突然感覺真他媽-的累,從博古開張到上林湖的林林總總好像一直等到現在才把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團氣吐了出來。
一根菸燃盡,事情塵埃落定,李青羊和光頭長袍男的爭鬥也告一段落。
時間不算長,但是也足夠讓這二人分出伯仲,正好應了那句單老師的評書中常聽到的那句“哼哈之間,高下立見”,光頭男以胸口被硬踹了一腳的劣勢落敗,但是這也不能說明什麼,二人都是存心試探,一直沒有痛下殺手,李青羊手裡的那把景頗匕首也沒有使出來讓光頭長袍男引刃當場。
“身手不錯,懂得也不少,詠春拳到了你手裡也是出來了點新花樣,今天我也長了見識。”一向不怎麼說話的光頭長袍男沉聲道。
“如果你把你兩條腿上綁上的二十斤重的鐵砂,今天說不準還是什麼形勢。”
李青羊沒有絲毫的倨傲,反而對於光頭長袍男有一種對長輩的恭敬。
“你要是把你腿上的那把景頗匕首拔出來,今天的結果也不好說,後生可畏,再過上兩年,一百回合之內我必然落下風。”光頭長袍男人自嘲的笑了一聲,“若是我沒看出你的師承,仗着年紀大一點還能指點你兩下,可既然看出來了,也不好說什麼,就按照那位老人家給你定的路子好好走吧,三年之後若是在有機會,你來北京陽明山莊找我,咱們再切磋一場,點到爲止即可。”
李青羊欲言又止。
他其實很想說自己聽狗屁的那個老東西的話,但是卻怎麼都張不開嘴把那句話罵出來。
徐碩看了看往自己這邊走來的李青羊,站起身,拍了拍手,這時候從飯店周圍的巷子裡涌出來的警車頂上的車燈一下子把漆黑的夜色映的斑斕起來。
楊成轉過身看了看,仰天長笑,幾欲掉下淚來,彎下腰看着徐碩道:“徐碩,你真無恥,竟然會拿這招對付我!”
“我不無恥。”徐碩搖了搖腦袋誠實道,“這是我跟你學的,要不是你教我,我也想不起來這點,若說我真的無恥,那你便是無恥的師父。”
“你還是沒鬥過我。”楊成緩緩舉起了手裡的槍對着徐碩的腦袋,無視旁邊警察喊出來的放下武器,舉手投降的喊話,臉上一抹瘋狂的神色道。
徐碩嘆了口氣閉上了眼睛。
“成兒,夠了!”一個老頭子在一箇中年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從車海中走了出來,看着楊成一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顫聲道。
楊成轉過身,看着面前的老頭子,手裡的槍啪的一聲扔到了地上,身子頹然坐倒在地,笑了起來,不過笑聲最後卻好比是哭聲一般刺耳,周遭的警察看着此時的情景也不上前去抓楊成,畢竟楊萬里老爺子在北京城裡也還算是有些低位的。
“你早就知道了,爲什麼還要這樣,爲什麼?!”楊成伸出手指着楊萬里的鼻子道,“還有你,你,你們都知道,就拿我一個人當傻子,當瘋子,當猴子,耍弄着玩,現在玩夠了麼,就讓我晾在這,好玩麼?”
“成兒,你瘋了!”楊萬里頓了頓柺杖,眉頭皺了起來,沉聲道。
“我早就瘋了,我早就被你逼瘋了,現在我這樣你滿意了吧,說,你是不是滿意了!”楊成擡起頭,臉上滿是鼻涕和淚水和混合物。
徐碩看着眼前的這一幕,往前走了幾步,衝面前的楊萬里行了個禮,溫聲道:“老爺子,人我就交到你的手上了,以後的事就是您自己說了算,只要別讓他再來找我的麻煩就行。”
徐碩說完了話,招了招手,身後的幾人也不說話,也不看周圍的警察的臉色,就那麼慢慢的緩緩的輕輕的從人山車海中走了出去。
楊成還是沒有活下來,一個已經被生活被壓力逼瘋了的人即便是再活下去,後半輩子也是要在家族其餘人的白眼中緩緩度過,這是大家族的特權也是大家族的悲哀,自己扣動扳機一顆穿過了太陽穴的子彈,結束了楊成想了很久的問題。生存和毀滅原本就算不上是一個問題,沒有毀滅便永遠不會有新生。
那位把一切算計下來,把一切圓滿的按照自己的想法順利謝幕的男人此時很不爺們的蹲在地上抽着煙,也許是酒喝多了,腳步有點虛浮,男人蹲下去後怎麼都不想再站起身,歪着頭斜斜的看着遠處一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抱着一個人一步步的從自己的目光深處消失,悵然若失。
徐碩彈掉菸頭,沒有再去接公羊然遞給他的第二根菸,似乎也休息夠了,從地上扶着公羊然的肩膀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露出了一個說不出來是高興還是悲傷地笑容:“收工吧,今天起,北京城的古玩行就姓徐了。”
天空沒來由的飄起了淡淡的雨花,一個一身白衣的女人癱坐在地上,看着癱軟在自己懷裡睜着眼睛看着天空深處的男人,把臉貼到了男人的臉上,溫聲道:“我懷孕了,以後咱們的兒子名字叫不爭,你看行麼?”
男人永遠不會再說話了,女人歪過頭,親吻着男人漸漸冰冷僵硬的脣,終於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