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市長笑道:“市裡剛剛發生一場變故,我也是不得不防。你救了我,我卻這樣對你,你不要見怪。”語氣冷靜之極。王清華暗道:這哪兒有半分歉意?又一想,人家一個大市長,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不錯了,只好悻悻作罷。
李市長道:“快把你媽接上車吧。你們要去哪兒?是去學校嗎?我派車送你們。”王清華一場虛驚,卻不得不被李市長一眼就看出自己學生身份的眼光折服,木然道:“去X市師範大學。”
李市長喜問道:“你是X市師範大學的學生?”王清華點頭認可。李市長忙笑道:“我也是師範大學畢業的,看來我們還是校友呢,你今天又冒充羅榮天稀裡糊塗解救了我,看來你我緣分不淺啊。”
王清華心中雖然不高興,但懼於市長權勢,不敢過分放肆,怯生生笑了笑,卻找不出合適的詞語對答,肚中想:“你現在是脫籠的獅子,老子卻成了被人扒了狼皮的羊。”心中萬分不快,便木然下車。
母親一見王清華,急忙拉了王清華的手焦急問道:“他們答應放你爸爸了嗎?”又見王清華木然的樣子,以爲沒有說成,眼淚也掉了下來。
王清華急忙道:“媽,沒事了,我已將我爸接出來了,你看。”說着往那輛奧迪車上指了一下。父親和仇子穎也從車上下來。父親一見母親,也是百感交集,加之剛纔在派出所受了些委屈,不由竟也落下淚來,一把抱起母親喃喃道:“人家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這一會不見竟恍惚如隔世一般。”說着眼淚嘩嘩往下流。
母親急忙將父親拉開,擦了一把眼淚,強作笑顏道:“孩子們都在跟前,你也不嫌騷,說這麼肉麻的話。”父親急忙收了眼淚,激動地嘿嘿笑了兩聲道:“見了你,我高興還來不及,哪裡顧得了那麼多。”
這是王清華平生第一次見到父母如此親暱的舉動,肚中自想:“原來老爸老媽也這麼浪漫,自己以前竟不知道。”又偷看一眼平時嚴厲有加的父親,更覺此時的父親竟可愛的如孩子一般。
X市市表面雖跟平常無任何區別,風平浪靜,一團和氣,各大媒體也跟往常一樣報道一些不鹹不淡的政府工作,內部卻孕育着一場巨大的風波。事情原委是這樣的:X市市準備將市中心老城區一個重型機械廠搬遷到市郊。將原重型機械廠地皮作爲商業地段進行公開招標出售。李市長用來試探王清華的便是此次招標的標底。出售得來的資金用於重型機械廠的重建。而那片地段可以說是X市市的黃金地段中的黃金地段。
這個消息一旦傳播開,各路財團如蠅逐糞,蜂擁而至。本市的八大財團,馮、廖、馬、唐、錢、鄭、王、薛,憑藉在X市市多年經營的關係網,大肆活動,四處撒錢,急於將那片黃金地段收入囊中。同時市政要員及能跟此事沾上點邊的幹部,也利用此次機會大撈特撈,大到市委常委,小到國土資源局、經貿局、房產局跑腿幹事,甚至連重型機械廠總經理、副總經理、辦公室主任等一干相關人等幾乎無一人落空,各個撈的盆滿鉢溢。
根據局勢的發展和大家的猜測,市政府肯定會將那片地均分給八大財團,這樣大家都花了錢,也都得到了好處,誰也沒話可說,皆大歡喜。事實上市政府幾個副市長也是這個意思,便在市政府會議上將早已預備好的方案提了出來。
大家本想,既然大家心知肚明,何況這種事情也不便言明,提個方案也是做做樣子,肯定是一路暢通,順理成章的事情。不想,方案一提出來,馬上遭到市長李高矚的嚴厲置疑,並要求嚴格按照招標要求進行公開招標。起初大家以爲李市長只是擺擺姿態,並沒當一回事。出乎意料的是,三天後,省市各大媒體竟相繼播報了招標公告。
這下幾個得了好處的副市長都傻眼了。因爲這麼大的事情,八大財團再傻也不會不打通市長這個關節。而八大財團偏偏在這兒出了漏洞。
事實上八大財團,每個財團都不止一次地將幾百萬、甚至上千萬的重金送到李市長家中,遺憾的是都被李高矚市長嚴詞回絕。無奈之下,八大財團只好從幾個副市長身上做文章。八大財團認爲,只要做通了大多數副市長的工作,政府工作的原則是少數服從多數,到時候即便是你李高矚不同意,也由不得他。他看形勢不對,肯定也無可奈何,再給他送上厚禮,不怕他不做順水人情。
結果卻與他們預料的完全相反。眼看着到嘴的鴨子又要飛走,而且刁走了上千萬元,八大財團豈能甘心。而幾個副市長和得了好處的一干人等也將面臨退賄的尷尬局面,眼看着碗中餐就這樣摔到地上,特別是幾個副市長,又面臨威信掃地的境況,心中怨憤可想而知。
八大財團又隔三岔五涼一句、熱一句的問候。幾個副市長便對李高矚如此做法更加不滿。幾個副市長一起磋商後,產生一個大膽的想法:軟禁李高矚市長,事成之後,再放他出來。到時候木已成舟,即便李高矚有所怨憤,也無可奈何。
分管城建的副市長裘學民得的好處最多,當仁不讓地承擔了軟禁李市長的任務。首先裘學民利用李高矚市長事必躬親的工作特點,給李高矚市長反映,近段時間火車站管理混亂,需要大範圍整治,建議李高矚長到火車站視察。然後安排自己在火車站派出所當所長的族弟裘大奎準備在火車站截留。
李高矚市長到達火車站後,分管安全的副市長早就叫市公安局的親信安排了百八十號地痞流氓尋釁滋事。李高矚市長血氣方剛自然要上去阻攔。這樣就正好中了他們設的圈套。在混亂中,早已準備好的火車站派出所所長裘大奎將李高矚帶到火車站派出所進行軟禁。
但是那裘大奎本是個懦弱無能之輩,靠堂兄裘學民的關係纔在火車站派出所混了個所長的職位。自從那天軟禁了李高矚,心中便整日惶惶不安,深恐有一天將李高矚市長放出後,自己受到處分。又看了一些小道消息說:一些政府要員出了事,便用自己的手下頂槓。整日惴惴不安,又不知從哪兒聽人說中紀委有個叫羅榮天的年輕委員,辦案神出鬼沒,雷厲風行,手段強硬,最近可能要到X市視察工作,更是嚇得茶飯不思,總害怕有一天被自己堂兄當成替罪羊,落到羅榮天手中,神經幾乎都要錯亂。
王清華爲救父親,亂說一通,又搞得裘大奎疑神疑鬼。裘大奎見了王清華機智過人,言辭果敢,便認定是羅榮天,稀裡糊塗讓王清華將李高矚市長帶走了。
本來事情發展到這裡已經基本可以告一段落了,那些官場上的是是非非和社會上的紛亂事情,跟這位依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學子王清華同學,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然而,就在王清華進入學校之後的不到兩週後的一個週六,李市長突然派人來請王清華吃飯。
那天晚上,一輛豐田霸道停在三號樓下面,從車上下來一位西裝革履的年輕人。那年輕人王清華認識,就是上次過來通知自己的那位。王清華整理一下衣服,把前幾天買的匕首藏好,確保萬無一失,沒等那年輕人讓傳達室老頭叫就下去了。到此時王清華心裡已經泰然多了,是福不是禍,是禍捅他們個禍。
那年輕人這次見了王清華,比上次禮貌多了。見王清華過來,急忙給王清華打開後排靠左的車門,很客氣地道:“王先生,請上車!”
“操!老子還是學生,沒資格當先生、後生。”王清華暗罵一句,斜視一眼那年輕人道:“還有人嗎?”那年輕人道:“沒人了,就你一個人。”王清華沒好氣道:“那爲什麼讓我坐後面。”反正就這倆下子了,臨死也要玩個痛快,心中這麼想,對那年輕人自然就毫不客氣了。那年輕人低頭,愈加恭敬道:“王先生,這是主座位……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