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凝霜神色古怪地看着側前方那個身影, 清晰地看到了他脣邊揚起的笑容還有露出的大白牙, 似乎連走路的步子都輕快了幾分。
剛剛明明被她罵了一頓, 這傢伙這是在樂個什麼呢,怎麼好像越來越傻了。
管他呢, 這傢伙傻不傻, 跟自己又沒有什麼關係。
反正這輩子,她是堅決不會再嫁給這傢伙過苦日子了。
——
衆人出了林子沒多遠,路明珠正準備說什麼, 目光掃到齊楚楚的臉,忽然驚訝地掩住了嘴。
“楚姐姐, 你的臉?”
方纔還沒注意到,現在定睛一看才發覺, 那張白皙如玉的臉頰上, 不知什麼時候染上了一道淺淺的殷紅色澤。
齊楚楚卻是被她問的一愣,有些茫然,她的臉出什麼事了嗎?現在這路上又沒有鏡子可以照,她也瞧不見到底怎麼了。
這會兒被路明珠一提醒,她確實感覺到靠近下頜那裡, 漸漸有一絲痛意傳來。之前情況那麼緊張, 她也根本沒注意到。
“怎麼了嗎?”
路明珠還沒回答, 周凝霜已經撇撇嘴嘟囔道,“你還是不是姑娘家啊,流血了都感覺不到嗎?”
雖然那把刀被嚴青及時地彈開了,不過大約是刀風太過銳利了, 還是在齊楚楚臉上劃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這會兒正外滲出鮮紅的血珠,看着頗有些觸目驚心。
周凝霜越看越覺得堵心,這丫頭,不會因爲她毀容了吧。這張臉那麼好看,她可賠不起啊。
——
流血了嗎?
難怪有點疼呢,齊楚楚下意識地伸手去碰那疼痛的地方。
才伸到一半,忽然被一隻溫暖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攥住了。
被人這麼拽着自然說不上舒服,齊楚楚不悅地皺着眉,仰頭瞧去,就見到了那張冷冽俊朗的熟悉臉龐,此時看向她的目光中明顯帶着一絲不讚許。
大約是聽到了她們的話,走在前面的嚴青不知什麼時候折回來了,強硬地阻止了她的動作。
那雙好看的劍眉緊緊蹙着,劍眉上方那道淺色疤痕越發明顯了,低着頭輕輕掃了一眼她的傷口。
下一刻,男人低沉帶着磁性的聲音在齊楚楚耳邊響起,“別亂碰。”
這丫頭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臉了,臉上傷口感染了可是會像他一樣留下疤痕的。
他身爲男人就算留下道疤痕,最多也就是看着戾氣重了些,不會有什麼大的影響。
可這花樣年紀的小姑娘就不一樣了,破相了可是會影響到未來的婚姻大事。真到了那時候,這丫頭就算哭得再傷心也沒用了。
明明應該是挺溫柔的一句話,偏偏被他說來像是在下達命令似的,平白透着幾分威嚴之氣。
齊楚楚卻是聽得耳尖微紅,眼中的幾分不悅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小小地點了點頭。
——
嚴青見她答應,這才放開了手,然後掏出一個小瓷瓶扔給了旁邊的周凝霜,低聲吩咐道,
“把這個給她敷上。”
“哦哦……”
周凝霜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呢,就被交代了這麼一個任務,傻乎乎地抓着那個白色的瓷瓶,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嚴青把那瓷瓶扔給了她,轉身就走開了。
周凝霜歪着頭,看看嚴青離開的背影,又看看齊楚楚低眉斂目的溫順模樣,打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咦,爲什麼隱隱約約覺得,這位冷颼颼的小舅舅好像對這丫頭不太一樣呢?
冷漠寡言的大將軍居然還有這麼體貼的時候?
不過小舅舅丟那瓷瓶過來之後,就再沒關注過這邊了,可能只是單純地不想讓這位楚姑娘出事吧,畢竟出了事也不好向老夫人交代。
唔……所以剛纔只是她的錯覺吧?是這樣沒錯吧?
——
算了算了,想那麼多做什麼。
齊楚楚臉上的血珠看的她滲得慌,就算周凝霜不想承認,卻也不得不承認,齊楚楚現在會受傷,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爲她。
要是這丫頭真的破相了,自己豈不是得欠下好大一份人情。以後齊楚楚說不定還會因爲破相嫁不出去,豈不全成了她的責任。
不行不行……可不能讓齊楚楚真留下什麼傷痕,她可不想欠這丫頭的。
周凝霜拋開那些亂七八糟地思緒,看了眼手裡的瓷瓶,決定還是乖乖聽小舅舅的話,給齊楚楚好好上藥。
——
這件事鬧得這麼大,老夫人那邊自然也已經聽到動靜了。
聽說是凝霜被抓了,心中又悔又急,只懊惱不該一時心軟,這丫頭一撒嬌就答應了,要是今兒個不帶她來,又怎麼會碰到這種兇險的事。萬一被人欺負了去,那丫頭名聲可就全毀了,以後可還怎麼嫁人啊。
“您別太擔心,有嚴大將軍在,肯定能將人平安帶回來的。”
見老夫人坐立難安滿面愁容的模樣,路夫人只好在一旁細心地寬慰。
雖然話是這麼說,可路夫人心中卻暗暗打量着,明珠她們都出去尋了那麼久了,還沒有半點消息,該不會真的出了什麼壞事兒吧。
哎,明明是這樣一個好日子,偏偏被這惡貫滿盈的賊人給攪和了。
老夫人現在滿心地惦記着不知所蹤的周凝霜,又哪裡還有心情來商量婚事。嚴將軍和明珠的婚事,怕是得另外找個時間再議了。
——
這等待的時候最是難熬,老夫人越等越是心焦,在屋子裡也坐不住了,索性由路夫人攙扶着,守在院子門口切切盼望着好消息。
過不多時,便聽得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可見到一羣熟悉的身影正朝這邊走過來。
周凝霜快走幾步到老夫人面前,躬身福了一禮,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外曾祖母,都是凝霜不好,害您擔心了。”
年邁的老外曾祖母這樣擔心她,怕是被她的失蹤給嚇壞了,不然怎麼會急得在院子門口守着。
她之前還因爲退婚那事對外曾祖母心有芥蒂,現在想想,自己真是太不孝了,外曾祖母這樣真心地疼愛她,她怎麼能生出那樣的心思來。
——
這會兒見到周凝霜完好無損的樣子,老夫人緊蹙的眉心這才舒展開,懸着的一顆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聽到她傻里傻氣的話,老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淚,握着她的手,親暱地拍了兩下,
“傻丫頭,這事又不能怪你,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外曾祖母……”
周凝霜聽到老夫人疼愛的話,心中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幾天前老夫人還被她氣壞了,現在卻又這麼心心念念地牽掛着她,一時間只覺得眼眶熱熱的,紅着眼撒嬌似的抱了老夫人一下。
“哎喲,這丫頭……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還有這麼多人在呢……”
老夫人撫了撫她的後背,有些怪難爲情地嗔道。
周凝霜這纔不好意思地揉着紅紅的眼睛,退開了一步,站到老夫人旁邊。
——
老夫人心中大石頭落地,臉上終於露出幾分笑意來,從周凝霜身上移開了目光,轉而看向其他人,卻見到了一個讓她有些意外的人。
“李弘給老夫人請安。”
穿着湖藍色長衫的少年上前兩步,尊敬地拱手行了一禮,嗓音帶着幾分少年人的低啞。
“李公子怎麼也在此?”
“回老夫人,李弘今日帶家妹來給母親祈福,沒想到碰巧遇上了嚴大哥。”
老夫人瞧他模樣很是敦厚溫和,便有幾分好感。此時見他舉止有禮,目光乾淨清亮,瞧着就是個磊落坦蕩的年輕人。
等到聽嚴青提起,剛纔救人的時候,這位李公子也出了一份力,就更生出幾分歡喜來。
這樣一個優秀的少年郎,也不知凝霜這丫頭怎麼就看不上了,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過凝霜剛剛受驚了一場,老夫人也不願逆了她的心思,打算着過幾日就該去拜訪南安侯府,把事情早點說清楚了。
正好李弘在這兒,便細細地問候了一番李夫人的病情。
“家母身體已經漸漸好轉了,承蒙老夫人關心。”
李弘一一回答着,心裡卻忍不住有些緊張。
老夫人這麼問,難道是等母親身體好轉,就要與母親商量婚事了……
——
這邊老夫人拉了李弘還有周凝霜進院子聊着,路明珠則是回到了路夫人身邊。
齊楚楚一時也不知該往哪邊去,只好用帕子捂着臉,同嚴青一起等在了院子外邊。
卻見一個侍衛湊近嚴青身邊,在他旁邊輕輕說了句話。
“什麼都沒問出來?”
男人俊朗的眉頭緊鎖,明顯不滿意這樣的結果。
那侍衛掃了一眼齊楚楚,似乎是顧忌到她在旁邊,欲言又止。
嚴青也注意到了,不在意地擺了擺手,“不用避着她,你直說就好。”
“那幾個劫匪只說是爲了求財,見周小姐是富貴人家的女眷,這才一時起意的,想要綁了人。”
——
抓週凝霜是一時起意?
怎麼可能……
那分明就是衝着周凝霜來的。
“楚姑娘有什麼想法嗎?”
齊楚楚正靜靜地思索着,沒想到嚴青會忽然靠近她,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險些嚇了她一跳。
她收拾好心情,認真想了想,回答道,
“嗯……恕我直言,那幾個劫匪像是早有預謀。”
嚴青眼神讚許地看了她一眼,明顯跟她是一樣的想法,卻還是追問道。
“爲何?”
“之前我跟蹤他們的時候,聽他們提到過,說是隻要綁着周凝霜,兩天之後送回去,就能收到一大筆數額不菲的銀子,聽語氣像是受人所託。而且他們最開始藏身的那山洞之中,分明有提前準備好的食物和水,又怎麼可能會是一時起意。”
齊楚楚停頓了一下,那雙漂亮的杏某遲疑地看向嚴青,“我在想,會不會是凝霜妹妹得罪了什麼人?”
雖然這個猜測荒謬了些,可這一切又確確實實像是衝着周凝霜來的,她暫時也只能想到這個理由。
嚴青卻沒有駁斥她的想法,反而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也多了幾分凝重。
——
過了會兒,嚴青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方纔緊抿的薄脣微微上揚,冷淡的聲音中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對了,今日還要多謝楚姑娘,不過下次可別這麼冒險了。”
也不知該誇她膽子大還是罵她不知輕重,差點就把命給摺進去了。
見她這會兒還用帕子小心地捂着臉,不由又補了一句,
“若是藥用完了,記得找我來拿,一般的金瘡藥可能會留下疤痕。”
齊楚楚很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還是點了點頭,感激之餘又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唔……難道她看起來就這麼害怕破相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四千多字大肥章噢( ?? ω ?? )y
短小君好久木有這麼早了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