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聲音雖然將路上嚇了魂飛魄散,可並沒有把雲容給嚇着,她可是史上最囂張的御前侍衛,她的人生字典裡從來沒有“怕”這個字。
她聞聲將軟劍一收,低頭往下探頭望去,卻發現一個虎威漢子坐在高馬上,正凝神盯着她,光溜溜的額頭後梳着一個辮子,兩腮佈滿了黑乎乎的鬍子,從他的打扮來看,像是異族之人,可隱隱的雲容從他身上又探尋到了一種不一樣的氣息。
軍人!對,出身將門的她最熟悉這種味道了!眼前這個虎虎生威的漢子,絕對是個將軍!
當雲容再去打量那輛馬車時,發現眼前這馬車前所未有的華貴,似比普通的馬車要大上幾倍,寬闊華麗,四角都蓋有薑黃的帷幕,乍眼一看,就知道里邊一定坐着身份不一般的人。
可她連皇帝陛下都見過了,還有什麼人值得她忌憚呢!
“你是何人?爲何襲我馬車!”男子擰住馬繮,蹙眉質問道,很濃的北方口音
“不小心弄的,你們是什麼人呀?”雲容雙手搭在欄杆上,很閒適地問道,
男子聽出雲容口中的隨意,越發生氣了,沒想到剛剛踏入洛陽帝都,便遇到這麼不恭敬的事,男子神色很不好看。
“你冒犯了我們家主子,還不過來賠罪?”男子吼道,
隨着他一聲吼,一旁的百姓都被嚇得躲開了。雲容露出了嫌惡的表情,登時飛身一跳,立在了樓下酒樓的石獅子上頭,她虎視眈眈地瞪着那男子駁道:“我都說了不小心的,吼什麼吼,誰讓你在銅駝街這麼囂張!”
異國的人來了大桓,還不收斂收斂。雲容也學着他的樣子。憤憤着。
“你…”男子氣得眼瞪得圓圓的。他還要答話時,裡邊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不要滋生事端。趕路吧。”慵慵懶懶,還透着一股子貴氣,想來是不凡之人。
那男子吐了一口氣,瞥了雲容一眼。鼻孔一翻,策馬走人。
“切!還翻鼻孔!”雲容怒道。就差沒再削他一刀。
雲容送走雲錚後,便回到了雲錦坊,詢問飄香給皇帝制雲錦的事,好在飄香年前就記得雲容提過這事。便早已準備了,再敢幾日便可完工。做給皇帝的衣裳,可不能馬虎。雲容親自過目後,方纔離開。再順道在會通街一家賣珍寶的店裡,按江源所說拿着他的玉佩換了一顆南海明珠。
只是她沒注意到的是,她拿出那塊玉佩時,那位駝背掌櫃的眼中倏忽閃過一絲暗芒。
雲容不再耽擱,拿着那顆南海明珠便回宮去了。
她回明光殿時,正是午後的光景,她約摸着景恆應該午睡剛醒,當她從側邊步入明光殿前時,霍然發現殿前擠滿了人。
她撥開人羣,往正中去瞧時,霎時呆住了!
景恆一身端正的暗紅朝服,站在明光殿門前正中,廣袖飄飄,長眉如墨,身姿挺拔俊逸。
而他對面則站着一位衣着華貴的女子。
只見她身披繡牡丹紫紅錦衫,裙襬褶褶輕瀉於地,挽迤三尺有餘,墨玉般的青絲挽了一個祥雲髻,英眉如鞘,明眸如月,眼角挑起,儼然一股大氣端莊之範,僅僅是一眼,便覺得她周身一股不敢輕掠的霸道氣息。
雲容深深吸了一口氣,此女不凡,可不知道她是什麼來頭,居然讓景恆帶着明光殿上下一衆人在殿前迎候。
可看着看着,雲容覺得不對勁了,你瞧景恆的神色,眼中掩不住的是歡喜和驚豔,
而那個女子呢,嘴脣要動不動的,眼睫一閃一閃,似有淚光,任誰都看得出,她神情上的激動。
你丫的,當我們一羣人不存在是嗎?雲容冷着眉來回瞅着二人,
“咳….咳”她環手於胸,咳了一下。
除了中間那二人外,衆人紛紛看了雲容一眼,雲容翻着白眼閃着小身板時,忽然聽聞左側傳來冷哼一聲,她皺眉去瞧,霍然發現那冷哼之人,正是剛剛在大街上遇到的那個將軍,那此女是誰?雲容將視線轉至那位女子。
些許是剛剛雲容一咳,讓那女子稍有回神,她掩了掩激動之色,怔怔望着景恆,笑着喚道:“景恆,我來了,來恭賀你的壽辰!”女子聲音沒有了先前的慵懶,反倒是一番真切,情意綿綿。
景恆微微上前走了兩步,稍稍嘆氣,眼梢依舊含笑,“鐵勒,真的沒想到你會來,你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這一路辛苦了吧。”
景恆說話語氣像是見到一位多年未見的老友般那麼熟稔。
鐵勒?雲容睜大了眼睛去瞧那女子,原來此人便是柔然掌政公主鐵勒,聽聞這位公主不比常人,芳齡二十八歲了,卻依舊未嫁,以一介女子之身掌管柔然十幾個部落,維護了柔然近十年來的太平。
當年是與雲菡齊名的赫赫人物!
難道她不出嫁是爲了柔然嗎?你瞧她殷切激動的眼神,不會是想嫁給咱們皇帝陛下吧!
雲容倒吸了一口冷氣,哼!不過是姐姐的手下敗將!
“不辛苦,想着終於能再見到你了,心裡頭就高興。”鐵勒眼角滑出一滴淚珠,
景恆見狀,眼眶微熱,心頭忽然酸酸的,有種世事境遷的傷感。
與他當年縱橫疆場,可談笑風生的人,如今只剩一個鐵勒了。
而現在,那個颯爽英姿的丫頭長大了,以前她也是那般愛哭鼻子,愛跟雲菡較勁,任何時候都不服輸,可現在呢,一顰一笑皆有之上位者的從容和威嚴。
越想,他腦子裡便浮現起當年他在柔然爲質子時,他們三人是多麼的肆意風華。
時光真的是一去不復返了,有的人已逝去多年,有的人漸漸蒼老,記憶在一點一點生鏽,唯獨不變的,是歲月的車輪載着歷史,滾滾向前。
二人這般旁若無人的對話,可是讓某人很不高興了。
其他人自當恭謹垂首,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唯獨雲容愣是氣得一個人閃着小身板繼續朝樑上翻着白眼。
“來,隨朕入御書房歇歇吧!”景恆最後笑着道,廣袖一揮,做了個指引。
鐵勒璀然一笑,豔如驕陽,便隨着景恆入了御書房。
其他人該服侍的服侍,覃信則領着那名隨行的柔然將軍去了偏殿休息。
雲容在景恆進去的時候,立馬擡腳欲跟着進去,可偏偏在屏風外,被秋霖止住了。
“幹什麼,幹什麼,臭小子,今日乖乖待在外頭,別進去搗亂!”說着三兩下把雲容推到了御書房門口。
“喂…你!”雲容氣結,
秋霖無視她的怒容,還順帶將御書房的大門給關上了,
問題是,秋霖自個兒出來了,也就是說,裡頭只有景恆和鐵勒二人!
你大爺的!這是什麼意思?雲容急了,
給他們創造機會談情所愛嗎?不行,不能坐以待斃,雲容眼珠子飛快地轉着,想辦法去幹擾。
秋霖敲了敲她的額頭,吩咐葛英侯在外面後,便走開了。雲容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
皇帝的寢殿通着御書房,對,她可以悄悄從後殿進去,再去書房。
很快,雲容趁着衆人不注意,便繞到了景恆寢殿通往書房的偏閣裡,她趴在上次那個書架旁,悄悄地打量着裡頭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