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阮雲說想看肖蟄這幾年的作品。
於是他把冷藏前幾個戲份重的片子都搬出來了,哄着她說自己這兩年混得還是不錯的,絕口不提自己被冷藏的事,也不提自己現在只是個小替身。
琴阮雲不是圈子裡的人,只是一直聽說這個圈子不好混,不過無論多不待見娛樂圈,見自己的侄子接的角色還是挺好挺討喜的,也挺樂呵的,直到把片子都看完了,這才無意問了句,“還有別的片子嗎?我還看不夠呢。”
肖蟄把早就想好的說辭拋出來,“沒了呢,我都是看着接片子的,求質量嘛。”
“嗯,也是,有些片子拍得太糟糕,反而會拉低人氣。”琴阮雲點點頭,看着侄子在自己面前邀功的表情,有點好笑,但又擔心起來,“不過你畢竟還不是大明星,這樣挑來挑去,怕不怕製片方生氣啊?”
“不怕,那些導演挺看好我的演技的,對我都挺好。”肖蟄隨口說。
“那就好。”琴阮雲笑容咧開一半,又收回去,“但是怎麼他們這麼看好你,還不讓你做主角?”
“哎,我的好阿姨,導演看好的人多了去,挑中我是福氣,沒挑中那也不奇怪啊。”肖蟄胡謅着,見還沒打消阿姨的疑慮,又補充說,“再說這圈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導演也是有親戚的,讓自家人先出頭,也是挺常見的事。”
琴阮雲這回信了,但過不了一會又顯得疑慮重重,“那這麼說來你們都是靠導演定生死的?那不得變着法討好導演?”
“不是靠導演定生死,我這不是爲了方便你理解嗎?導演也不能全做主,也得看人,口碑名氣大一點的導演,自由度就大一點,小導演,那也得看娛樂公司,選角這種事,還有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因素影響的。別說得導演跟君王□□一樣。”
“那你要拍好片子肯定得找好導演。”琴阮雲臉色嚴肅起來,“我跟你說,我們這種沒背景的小人家,就不要去強求,能出頭我們就開開心心去演,不能出頭你也不許去求導演,搞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聽到沒有。”
“我知道……”肖蟄挺無奈的,剛纔還說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變臉了呢。
肖蟄是她養大的,這孩子是不是在敷衍她還是分得出的,一看就沒把她的話聽進去,她有點氣,“你知道什麼?你媽當年找我哭得時候,你還什麼都不知道呢!別的我不清楚,這圈子亂象我可聽得多了。男女亂搞就算了,女的和女的,男的和男的……”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忽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來。
當時被吵醒,腦子還有點迷糊,也沒多想,肖蟄解釋什麼她就聽什麼。但是現在這麼一提,她突然就不能不多想了。
“阿姨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我跟你保證我不會亂來還不行嗎?”
“我問你,那個聞晟,是不是在圈裡比你有名氣?”
怎麼就問到聞晟了?
肖蟄先是呆住,反應過來也知道阿姨聯想到什麼了,他一下就急了,“誰說的,他還比我入圈晚呢。”
“這圈子又不是看早晚定名氣的,一炮而紅的又不是沒聽說過。”琴阮雲想問昨晚的事,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氣得呼吸也有點急促起來了。
“沒有!我找誰也不會找他啊!阿姨你想哪去了,我……我是男的!”肖蟄靠吼的來掩飾自己的底氣不足,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阿姨看出端倪,甚至拋出了不是事實的殺手鐗。
他的性別,他的性取向。
這樣總算過了琴阮雲這一關,畢竟同性戀在她的字典,也就存在於“道聽途說”那一個分類裡而已。
這一事就算是揭過,之後姨侄兩人也默契地不再提起,只不過琴阮雲心裡總有點莫名的不安,看到聞晟也沒那麼自然了,阿蟄是她的侄子,她肯定不會去懷疑他怎麼樣。但是聞晟可是個陌生人,隨隨便便一個男人會半夜三更幫另一個男的拍蚊子?
不是不可能,但是她可不想讓好好的侄子冒險。
所以只要肖蟄稍微和聞晟有點肢體接觸,只要她在,她一定會想辦法把他支開。
侄子和帥哥,當然是侄子重要。
所以她一開始對聞晟的驚豔,已經轉化成了母雞對老鷹的敵意。
肖蟄現在對聞晟也不知是個什麼感覺,又怕他忽然發瘋,倒也順水推舟地躲着。
聞晟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猜也猜得出是什麼原因,但也不刻意去說什麼,有些東西,瞞得了一時,難道瞞得了一世?
就看他還能撐多久。
肖蟄當然不知道聞晟怎麼想的,看他沒有再做什麼出格的事,也就慢慢放鬆了警惕。但是另一邊的警惕卻得時時刻刻保持着——他不能受傷,最起碼不能傷在臉上,不然琴阮雲問起來都不好應付。
所以每次他去演替身,都束手束腳的,再也沒有以前那種拿命來拼的勁頭,低難度動作還好,高難度動作一起來,導演肯定就看出來了,自然少不了多挨幾頓罵。
不過好在底子擺在那裡,導演罵歸罵,也還是沒把他撤下來。
只是常在河邊走,總有溼鞋時。
肖蟄溼鞋了幾次,終於有一次瞞不住了。
他在一火場戲裡頭燒到了手臂,不是太嚴重,但是在傷的是右手,所以做什麼都不方便,更不要提瞞着琴阮雲了。
“你手怎麼了?”
“今天拍戲,不小心傷到了。”
“什麼戲那麼危險?不是聽說有替身嗎?”琴阮雲心疼地給他擦藥。
“老用替身導演不待見。”
“命都沒了還管他待不待見?下次記得用上,知不知道?”琴阮雲給他擦好藥,剛要站起來,不經意瞥到他鬆垮的領口底下,“那是什麼?”
“沒什麼。”肖蟄把衣服拉了拉,“阿姨!你看什麼呢?我可是個男人。”
“你吃奶的時候我都看着你呢。”琴阮雲見他那心虛樣,拍開他的手,把領子往下一拉,只見一條好長的疤痕橫亙在那裡,一直往底下延伸,也不知道究竟有多長。
她有些大聲,“你這疤痕怎麼回事?”
“幾年前的事了,不小心弄到的。”
“這能不小心弄到?不小心弄到有這麼大的疤?”
“那就是弄到了,有辦法?”肖蟄站起來,“別看了。”
“等等。”琴阮雲拉住他,“你這後頸又是怎麼回事?”那上面也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不湊近看根本不能發現,“別和我說也是不小心,哪裡那麼多不小心。”
“拍戲嘛,難免。”
“正常拍戲能弄成這樣子?我看網上大批大批的演員照片,怎麼都沒你那麼多疤?”
“這年頭PS那麼流行,P一下又不是難事。他們運氣好,我有辦法?”
正好這個時候,聞晟從外頭回來,一進來就看到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
“聞晟回來了。”琴阮雲這時候也顧不得隔閡什麼的,“阿姨問你個問題,你老實跟阿姨說。”
“你怎麼就不信呢。”肖蟄“嘖”了一下,就怕聞晟不知前因後果亂說話,“你自己親侄子你不信你問外人?”
聽這話,聞晟挑了挑眉,看了他一眼,對着琴阮雲答道,“知無不言。”
“你們當演員的,拍戲很危險?會很容易受傷?”
“還好。”他瞧着在琴阮雲旁邊打眼色的肖蟄,誠實地回答。
“肖蟄!”她就知道。
“屁,他這人死好強,你問他難不難,他肯定跟你說不難。”
“還狡辯?我想知道真相有那麼難?別人拍戲你拍戲,看你那一身疤你知不知道我多心疼!”
肖蟄狠狠地瞪了聞晟一眼,不說實話會死人?嘴裡還得哄着阿姨,“我知道你心疼,可是我也沒辦法啊。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騙誰也不能騙你不是?”
“好,那你把這些傷的來歷一個個說清楚,是不是騙人的我自己判斷。”
“這都多久的事了,我哪裡能記得那麼清楚?”臨場編故事是他最不擅長的事情之一。
“肖蟄和我走的不是一個路線。”看他急得跟熱鍋似的螞蟻一樣,聞晟也不再爲難他,開口解圍。
“什麼意思?”
“他演武戲,我演文戲。”
“對,他走的是偶像路線,整天在那裡談情說愛,我走的是實力派路線,靠的是演技和功夫。”
聞晟拿住口袋裡在震動的手機,一邊瞧着那上面的顯示號碼,一邊狀若不經意地說,“不過,談情說愛確實比武戲安全,再說現在……”
“現在偶像路線和實力路線一樣重要。”肖蟄要抓狂,這人究竟懂不懂的抓重點,這時候跟他計較這個?不過他識時務的俊傑,既然人家不爽那就改口,“而且偶像路線其實也挺艱辛的,我們平時只是看到他們光彩的一面而已。”
“遇到太狂熱的粉絲,稍一不慎,違揹人家的心意,被打擊報復也不是不可能。所以各有利弊,也不必強求。”聞晟對他改口的說辭表示滿意,也就多幫他說幾句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