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今天聞大哥沒來呀?”朱靈翻了翻今天的劇本,看似隨意的語氣裡隱藏了一絲沮喪,“聽楊導說他今天請假了?”
“嗯。”肖蟄悶悶地熟悉着臺詞。
“哎,怎麼都那麼忙,前幾天楊導出差了一趟,回來整個人氣色都好差,聞大哥後頭的戲份還挺重的,這樣跑來跑去會很累吧。”
“沒,他還在桂林,跑不了多遠。”肖蟄想起那晚忽然醒來聽他打電話的事,牙根恨得癢癢的,“他是去見老朋友了。”
“該不會是?”朱靈暗示地笑,眼睛笑成了月牙彎,也讓人難以發現那眼底的情緒。
“沒有,你想到哪裡去了,是男的。”肖蟄打消朱靈的疑慮,卻無法打消自己的——
就是是男的,而且還是伍白流,他才擔心呢。
更何況還是去見莫蓮。
那晚他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聞晟只回答了最後一個。
至於莫蓮,他記得當時自己有追問,“不要選擇性忽略我的問題,你去見莫蓮幹什麼?難道是想給我出口氣?”
聞晟剛吃完肖蟄的豆腐,笑得格外燦爛,“你想太多。”
“那你去幹什麼?總不會是要籤巴蒂吧?”
“你想太多。”
肖蟄不知道,這麼精簡的四個字,當莫蓮問了聞晟同一個問題時,他還能再讓它更精簡一分。
元豐大酒店。
“聽到白流說你要見我,我真是開心。”莫蓮雖然保養得當,但是一笑起來,眼角的魚尾紋還是很明顯的,“是想要來巴蒂嗎?如果有我引薦的話,保證一年之內能讓你紅的發紫。”
聞晟舉起盛着紅酒的高腳杯,拿在手裡輕輕地晃,杯內的液體每擡高一次,他的眼睛就亮起一分。
莫蓮瞧他這模樣,還以爲有戲,也跟着舉起高腳杯,神色曖昧。
伍白流看着這兩人意義各異的笑容,不知道爲嘛心裡就發了一層毛,他從褲兜裡掏出壓根就沒震動的手機,“喂,啊?信號不好……你等等,我出去聽一下,喂?喂……”從善如流地走到包廂陽臺去,還好心地關上隔音效果分外強的落地窗。
“我手裡有部戲,當紅小說改編的,連載的時候網絡人氣是第一,男主角很討喜,當然這個角色也很挑戰人。”她抿了一口紅酒,嘴脣紅豔極了,“不過你們年輕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最喜歡的,就是挑戰各種各樣的事物了吧?”
她放下酒杯,手卻沒有規規矩矩地放在盤子上,反而搭上了聞晟的手。
聞晟笑眯眯地抽出手來,拿起一旁的溼巾十分紳士地擦了擦。
“你什麼意思。”莫蓮見他這麼明擺着嫌棄的動作,臉色也變了。
“想太多。”
“你!”莫蓮勉強忍住不發作,擠牙膏似的擠出一個笑容,“年輕人想求人,就得有個求人的態度,不然的話……”
“不然如何?”聞晟放下溼巾,“封殺?”
“你不要以爲你現在拍着至天的片子,靠着白流,我就拿你沒辦法,像你這樣自以爲是的年輕人,我見得多了。”莫蓮最恨的就是被人耍,而這個聞晟沉默了半天,愣是看她會錯意也不解釋,分明就是故意要讓她難堪的,如果不是看還在陽臺打電話的伍白流面子,她絕對會摔門而去,將這個人冷藏到北極。
“是嗎?”
他那不信又不屑的樣子讓莫蓮氣紅了臉,“你別不信,你身邊不就有一個前車之鑑嗎?說話做事之前,最好先和他取取經。”
“誰?肖蟄?”聞晟嗤笑。
外頭裝着打電話的伍白流偷偷往裡頭瞄了一眼,見短短几分鐘內,裡頭的氣氛已經成了修羅場,有點慶幸自己出來的早。
他這麼愛好和平的人,不適合那麼劍拔弩張的場面。
“你功課倒是做得好。”莫蓮看了陽臺一眼,伍白流還在那裡賣力地“打電話”,手舞足蹈,只不過整個人靠在玻璃窗上,就差沒把耳朵貼上來了。她被惱怒衝昏的頭腦總算冷卻了一些,“你既然不是想加入巴蒂,那今天又是爲什麼找我?”
“我來讓你合作。”
這動詞,既不是“求”,也不是“和”,而是“讓”。
莫蓮這輩子就沒遇到哪個演員敢這麼和她說話,“聞晟,我已經對你夠禮讓了,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
“是嗎?”聞晟又是一個微笑,用的又是這麼磨死人的反問語氣。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莫蓮今晚肯定要犯下殺人罪,在她心裡,出了這個包廂的門,聞晟的演藝生涯算是可以結束了,“我沒興趣。”她冷冷地說,已經準備走人。
“你沒興趣也得有。”他的聲音溫度驟降,竟然比她的還要冷。
莫蓮生平第一次,因爲簡簡單單的七個字,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聞晟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解下餐巾,走到她旁邊,“據我所知,莫導在圈內很出名,特別是和衆多男演員的關係。”
“你胡說什麼。”
“一年多前,一位長相出衆的小配角被莫導看上了,爲此莫導提出了互惠互利的事。”他的眸色開始轉沉,“自然,他拒絕不了。可惜的是,春宵一夜,莫導卻十分失望。”
“胡說八道!”明明是個還在演配角的演員,就算是超級大牌也不敢和她這麼說話,莫蓮記起自己的身份,正要擡腿往前邁。
“你若敢出去,恐怕接下來要面對的不止是豔照門。”
她心裡一驚,十寸的高跟鞋走偏,整個人狠狠地摔到地上。
豔照!
她前段時間不是剛給了那個記者一筆錢,買下了所有膠捲照片了嗎?
那個男演員剛剛自殺,聽說是患了抑鬱症,正是媒體報道的熱點,如果這時候豔照流傳出去,加上她多年的名聲……後果不堪設想。
“於是那個配角被封殺了一年多,除了替身戲再沒有其他,也因此好幾次險些喪命。”程亮的皮鞋在她面前站定,“不過也該,誰叫他自不量力。”分外英俊的男人無比紳士地彎下腰,朝她伸出手。
出於本能的恐懼,莫蓮卻是下意識地往後。
聞晟毫不在意,抓着她的手臂把她帶起來,“莫導,地上涼,你若受了風寒,沒人能及時擺平此事,豈不可惜?”
莫蓮攤到椅子上,當時她之所以會答應來這個飯宴,一是看伍白流的面子,二是覺得這個男人氣質太特別,讓她忍不住想染指。
現在,她反倒後悔招惹上這個威壓深重的男人。
“只是,我倒很想知道,時隔一年,那人也從未再招惹莫導,爲何要步步相逼,以謝罪之名,行侮辱糟蹋之實?”
這時候莫蓮怎麼會不知道他指的是肖蟄,連聲說道:“我壓根就沒碰他,一點事都沒發生。”
“是沒有。”聞晟俯視着她,“若是有,今日我就不是來讓你合作的了。”
“你,你說了這麼多,究竟想要什麼?要我放過他?”
“無論是他,還是名將這部劇,我都希望你不要再招惹。”聞晟看着不斷點頭的女人,“還有,我要你剛纔提出那部小說影視版權。”
“我只是一個導演!”
“與我無關。”
“你一個演員,要那個影視改編版權做什麼?”
“與你無關。”
“這事我辦不到。”
“莫蓮,這事你最好答應下來。”伍白流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陽臺出來的。
“白流!”莫蓮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樣,“他是你的人,你就不管管?看在我們這麼多年情分的份上,你就不能放我一馬?”
“莫蓮,這事你求我我也沒轍啊。”伍白流攤着手,“他不是我的人,反而我該是他的人。”
“你,你什麼意思?”莫蓮睜大了眼睛,看了看聞晟,又看了看伍白流,一時腦子轉不過彎來。
“你別這樣看着我,就讓我說得曖昧點不行嗎?行行行,你再看我我今晚都要做噩夢了。”伍白流避開聞晟的目光,“咳,更準確一點來說,在娛樂圈這塊,我是他小弟。莫姐你也知道,這圈子就跟□□一樣,除非上下級能擦出愛情的火花,不然老大做什麼,小弟是管不了的。”
“他,他究竟是什麼人?”莫蓮在腦內飛速搜索一切可能性,終於猜到了一個,“難道是……”
叩叩叩——
“啊,餓死老子了,說這麼半天才上菜。”伍白流跟聽到中場休息的鈴聲一樣。
門開了一道小縫,又突然停住了。
嘈雜聲隱隱傳來。
“先生,我們只是上菜,您這樣跟着實在是爲難我們。”
“裡頭的客人我認識,讓我進去打聲招呼!”
“那麻煩您聯繫一下里頭的客人,這樣我們真的很難做。”
“我就進去看一下,看一下就好了。”
“先生,別,別。”
乒呤乓啷乒呤乓——哐。
有一個人和菜餚一起摔了進來。
瞧着裡頭三人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肖蟄輕咳了一聲,“靠,這什麼破菜館,上的菜一點都不燙,吃了不得拉肚子?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