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阿姨不見了。”掛了電話,在聞晟疑惑的眼神下,肖蟄懵懵地說。
“怎麼回事?”
“琴阮瑤打電話過來, 說他們本來昨天上午就約好要幹嘛, 結果我阿姨到現在都沒有音訊, 家裡也沒人。”肖蟄急匆匆把釦子扣上, 對錯了洞都沒注意, “我出去找找。”
聞晟一把把他拽回來,“你去哪裡找?”
當時他還在肖蟄家的時候,琴阮雲就較少出門, 偶爾出去一趟也是肖蟄帶着吃飯還是什麼,現在肖蟄就算出去, 估計跟沒頭蒼蠅一樣。
“去以前的公寓看看, 或許她念舊呢?”肖蟄其實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找她, 可是他也做不到呆呆歇家裡啊。
她是個四肢健全理智完好的成年人,又不是侄子還在以前的公寓裡, 好端端怎麼可能跑那裡去?
聞晟雖是這樣判斷,但還是穿上了衣服,“我開車帶你,把釦子扣好。”
“嗯。”
事實就跟聞晟猜測的一樣,琴阮雲根本沒有在以前的公寓那塊出現, 肖蟄又讓聞晟開車兜了幾個地方, 可還是沒找到。
就剩最後一個地方沒去了, 只不過琴阮雲會出現在那裡的可能性, 也只不過是百分之十而已。
“還是打不通她的電話。”車窗已經開到最大, 可肖蟄還是覺得裡頭的空氣十分壓抑,他有點透不過氣。
“現在幾點?”
“什麼時候你還問幾點?”
“琴阮瑤和她約的是昨天幾點?”
肖蟄反應過來, “已經超過24小時了。”
“報警。”聞晟方向盤一打,向着下個目的地駛去。
1、1、0。
如負千斤地打了這三個數字,肖蟄正要按下綠色的小電話,手機忽然響起來。
又是陌生的號碼。
肖蟄以爲又是琴阮瑤,想也不想就接起來,“喂,你找到了?”
“肖蟄,你阿姨在中心醫院。”
“中心醫院?她怎麼會去中心醫院?”得虧這是在車裡,不然聽到醫院兩個字,肖蟄非得跳起來不可,“她沒事吧?爲什麼她會在你那裡?”
“她在411號病房,已經沒事了,就是還在睡覺。你過來吧,詳情我再和你說。”
“靠!”惡狠狠地摁了電話,肖蟄還沒來得及張嘴,聞晟就說道:“在路上了。”
411號病房。
“究竟怎麼回事?”肖蟄又是探額頭又是探體溫,確認琴阮雲真的沒事,這才把蒼軒拽出病房,怒氣衝衝地吼。
蒼軒看了聞晟一眼,後者也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黑如墨的眼裡,是讓人看不透的情緒。
他們兩個難道真的在一起了嗎?
“你他媽說話!她好端端的人,爲什麼會趟醫院?你纏着我我認了,但是你爲什麼要牽扯到我的親人?你他媽還是不是男人?”
聞晟挑了挑眉,有些恍然,DTV那一晚,難怪這兩人怪怪的,只不過後來有繆蔓蔓的出現,他才暫時忘了這一茬。
“我這次不是來找你的,我是特地找你阿姨的。我爸爸死了。”
“你爸爸死了關她毛事!”
“我爸爸是蒼正。”
“你爸是蒼正?”
“是。”
肖蟄一拳砸過去。
那個欺騙了琴阮雲的有婦之夫,害她心灰意冷,自殺未遂的男人。他至今都記得,十七歲那年,整個路口都在淌血。
他的阿姨躺在轎車底下,紅色的液體一直在流,有些凝固了,又馬上有新的出來。
一個人體內,原來是有那麼多水的。
之後他等了六年,上天庇佑,他的阿姨才終於甦醒,回到他的身邊。
現在是怎麼回事,明明都已經舊得可以入土的事了,爲什麼還會再被挖出來,再傷害她一次?
蒼軒被他打在地上,擋住半張臉的墨鏡也摔到地上,很快就有護士認出這是大明星蒼軒,開始往這邊頻頻看過來。
肖蟄懶得搭理他,轉身回到病房。
蒼軒撿起眼鏡,還想再跟上,卻被聞晟攔下來。
“滾。”
“你是他什麼人?”
“與你何干?”
“抱歉的很,還真與我有關了。”蒼軒戴上已經有了裂痕的墨鏡,眼裡看到的灰暗也變得不完整起來,總有隱隱的光透過鏡片,射到他眼睛裡,“我,是肖蟄的男人。”
“前男人。”聞晟笑了笑,爲他加了個關鍵字。
“我們從沒有說過分手。”蒼軒陰狠地說,“只不過是分隔兩地而已。”
“無妨,如今你們之間,隔的不只兩地。”聞晟慢慢斂起笑容,像是看到了獵物的狼,“還有我。”
“是嗎?我們在一起了兩年,你們在一起了多久?一個月?兩個月?最多不超過一年吧?你對他了解能有多少?你一個三流演員,又能給他什麼資源?”
“你們只在一起兩年,已是終點。”聞晟似乎能看透他墨鏡後的神色,“還有。”他拿出一直放在衣兜中的手,手裡緊握的手機閃亮着屏幕,是個小磁帶的樣子,“若是我把這個錄音交個記者,猜猜,你還能給他什麼資源?”
蒼軒愣了愣,嗤笑,“你當我是三歲小孩耍?你如果真把我剛纔的錄音放出去,肖蟄以後還能在演藝圈混?你不爲我着想都得爲他着想吧?”
“無妨。”聞晟收回手機,“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再自然不過。”
這邊聞晟在打發蒼軒,那邊肖蟄剛進了病房沒多久,琴阮雲就醒過來了。
“阿姨,你醒了?要不要喝點水?”肖蟄握住她的手,手心早就出了一層冷汗。
“阿蟄。”琴阮雲反過來握住肖蟄的手,“別怕。”
“你想起來了?”
琴阮雲虛弱地笑,“一直就沒有忘記啊。”
“可是……”可是自打她昏迷多年醒來,他從沒有提過這些事,偶爾不小心說漏嘴,琴阮雲也是一臉迷茫,從沒有接過話茬。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過去而已。”琴阮雲疲憊地眨了眨眼睛,“本來以爲能假裝忘記的,沒想到一直都是自欺欺人。”她安慰似的拍了拍肖蟄的手,“你放心,傻事我做了一次,就不會做第二次。”
“那就好,那就好。”
“過幾天,我想去上海看看。”
“你不是說不會做傻事嗎?”肖蟄剛放下的心又懸上來。
“他葬在那裡,人活着我不能見,人死了,我總該去看一看。”
“他騙了你,傷透了你的心,爲什麼還要去?這不是給自己添堵嗎?”
琴阮雲咬着下脣,一向聽肖蟄話的她,這回卻出乎意料的固執。
肖蟄瞧她是鐵了心,也不好再說,抓緊她的手,“那我陪你去。”
病房門開了又關,聞晟拿着剛買的水果,從外頭走進來。
“是聞晟啊,好久沒見到你了。”琴阮雲擡頭,愣了愣。
“嗯。”
“他呢?”肖蟄接過他的水果,找了把小刀削皮。
“走了。”
“謝謝。”
“不用。”
“以後我再和你解釋。”
“隨你。”聞晟朝琴阮雲點點頭,“你好好休息。”又跟肖蟄說,“我還有事,就先走了。”他把車鑰匙放到櫃子上,“開車小心。”
“你開走吧,我今晚還不知道回不回去呢。”
“走了。”聞晟沒再收回鑰匙,徑直走出病房。
“喂,那你自己坐什麼啊?”肖蟄想追出去,但是又放心不下琴阮雲,不得不待在病房裡。
“阿蟄。”琴阮雲猶豫了半天,終於說出話來。
“哎,什麼事?”
“他的脾氣還是一樣啊。”
“你說誰?聞晟?是啊,不都說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們……”
“啊?”肖蟄從她嚴肅的臉上讀出了什麼,怕是剛纔自己和聞晟的互動被她看出什麼,阿姨已經受了一次刺激,不能再受一次刺激了,於是趕忙裝傻,“我們怎麼了?”
“你還想瞞着我多久?”
“哈,阿姨你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蒼軒都跟我說了,你以前和他在一起,對吧?”
“那個王八蛋!”肖蟄情緒一激動,連着的果皮就再中間斷開了。
“彆氣,小心手。我挺感激他的,跟我說了兩件對我都很重要的事。”琴阮雲見侄子承認了,心裡什麼滋味都有,“那你是和聞晟在一起了?”
和阿姨討論這個事真挺詭異,肖蟄把削好的蘋果放盤子裡,小心地切塊,半天才哼了一句,算是承認了。
“他現在名氣還是比你大,資源還是比你多吧?你和他在一起,是因爲想出頭?”
“你想到哪裡去了,不是,真不是。想出頭找誰不好找他?他自己也是個靠人的主。”
“他也靠人?”琴阮雲皺起眉頭。
“不是,他沒靠人……他靠人了……哎,我不知道,他看起來神神秘秘的,鬼知道他究竟靠沒靠人,但是總而言之,他靠人也不是你想的那個靠人。”肖蟄快要被自己繞暈了。
“那你是真喜歡他?”
“對。”
“他喜歡你嗎?”再怎麼說同性戀這個羣體就是小衆,聞晟看着就不好掌控的樣子,別自己侄子一頭扎進去了,人家只是在玩玩。
“他說喜歡啊。”
“那你們剛纔相處,怎麼那麼奇怪?”有戀人相處是這樣的?
“他就那脾氣。”肖蟄聳聳肩,把蘋果遞給她,“吃蘋果嗎?”
“你們在一起沒多久吧?”
“算是吧。”
“現在還新鮮,那時間久了呢?你這閒不下來的性子,真能忍受他這樣的性格?”琴阮雲憂心忡忡,“阿姨對同性戀不瞭解,但是再怎麼說,你喜歡男人,不比喜歡女人那樣,能拿個結婚證,生個孩子,有個關聯,有個保障,你們隨時都是一拍兩散的事。現在阿姨還在,能照顧你,將來阿姨不在了,你自己一個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