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騰身跳上馬車,雙腳狠狠踏在車板上。
兩隻手死死抓住繮繩,一邊大聲呼喝着,一邊拼命往回拽。
被驚的老馬死命跟男子較勁,聲聲嘶鳴,馬蹄踏踏,仍然竭力往前掙。
人跟馬糾纏了得有半刻鐘後,馬車終於緩緩地停了。
受驚的老馬呼哧呼哧喘着粗氣,似乎還沒有平靜下來。
男子也在劇烈地大口呼吸,平復着氣息。
被驚得失魂落魄的林二姑娘,抱着林月朗坐起身。
不顧得檢查自己的身體,卻摸索着林月朗的身子問他:
“月朗,你沒事吧?有沒有哪疼?”
小小的林月朗整個被嚇懵了,打着顫坐在那。
聽到姐姐問他,只一個勁搖頭,小嘴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卻聽外面男人焦急地問:“姑娘,您沒事吧?”
落蕊打開車門簾,發現拉停馬車的人是姜臨風的屬下明翔。
她心裡不由一動,原來他走了,還留下自己的人保護她。
“我沒事,”抱起林月朗下了馬車,她回頭張望了一下,“不知道車伕怎麼樣了?咱們去看看。”
“姑娘,”明翔皺眉看着她的臉,都快哭了,“別惦記別人了,您的頭不疼嗎?”
“咋了?”落蕊擡手摸了摸額頭,後知後覺地叫起來,“唉呀,這怎麼還鼓起來了?”
“二姐姐,”林月朗是真哭了,眼淚“刷刷”地,踮着腳去夠她頭上的鼓包,“一定是剛纔你抱着我在車廂裡滾來滾去,磕在馬車壁上了。”
“別哭別哭,你個小哭包。”
落蕊擡手給林月朗擦眼淚,又扯着他的胳膊轉圈看了看。
確定他沒傷着哪兒,才說道:“還好還好,你這小細胳膊小細腿都沒傷着。我也沒事,就這麼點小包包一會就消了。”
他們在這說着話,車伕從後面一瘸一拐地跟過來了。
“到底怎麼回事?”明翔衝車夫喊。
他惱火得要死!
林姑娘是他家主子的心頭肉,他保護不利,一頓好罵是免不了的了。
“我也沒看清,我就感覺聽着“啪嚓”一聲,好像有東西摔在地上。馬驚了,我就從馬車上摔下來了。”
“好了,沒事了,你先上車歇着。”林落蕊對車伕說道。
“明翔,你幫我回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驚了馬?”
明翔應了一聲,轉身往回走。
不一會便回來了,手裡提溜着幾塊碎瓦片,臉色甚是難看。
“姑娘,在街角發現了這些東西。估計是有人朝馬扔了一塊碎瓦,沒有扔到馬身上,只掉到地上,摔成這樣幾塊。”
明翔冷靜而專業地分析道:
“馬的眼神兒和聽覺都很好,正因爲這樣,有東西從它眼前飛過或者有很大的聲音在它耳邊響時,它都可能受驚。這塊瓦片,極有可能是它受驚的原因。”
“可恨我只顧着追車,沒看清扔瓦片的人。害姑娘受傷,是屬下失職了。”明翔懊惱地揪着頭髮。
“說什麼失職不失職的?就這麼一個鼓包,算什麼大事?”
落蕊笑道:“我還得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呢!要是沒有你,我和月朗弟弟這會可能都下去陪閻王老爺喝茶聊天了。”
明翔笑了笑,林姑娘脾氣真好!
怎麼咱家公子還能讓她氣得跟個暴躁的兔子一樣上竄下跳?沒可能啊。
幾人上了馬車,明翔親自駕車,又往林家去了。
馬車駛過後,一個人影從街角閃了出來。
白色衣裙,戴着帷帽,薄紗遮住的面頰朦朧如鬼魅一般,面無表情地瞪着馬車離去的方向,冷笑一聲:
“呵!竟還有人暗中護着?今天算你走運!下次就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回到林府,落蕊直接去了聽雪閣。
一天不見母親是不可能的,那就得趁着頭上的包完全鼓起來之前,去給母親請安。
再晚些時候鼓得更高,母親見了肯定更心疼。
一心疼就要心情不美,心情不美怕是連午膳都省了。
小哭包林月朗也哭唧唧地跟在後面,揹着小書包噘着小嘴,非要跟她一起去聽雪閣。
進了聽雪閣,他奔着方氏就去了,抽抽噎噎地跟嫡母講說事情的經過。
方氏扯過落蕊細細看她的額頭,怒聲問:“知不知道是誰幹的?”
落蕊輕笑,安慰她:“娘,興許是哪個小孩拿東西打馬玩呢?不一定是有人故意爲之。”
她想也不想就把事推到外邊的熊孩子身上了。
怎麼也不能說有人要害她,不然母親得日夜憂心得寢食難安。
“胡說,”方氏怒氣不消,“這麼大熱的天,哪家的熊孩子會出去打馬玩?”
抓不了人個現形,娘兩個再怎麼糾纏也糾纏不出個結果來。
方氏也清楚,索性不再跟她扯了,只暗中記着日後要多注意些。
而今日的那個車伕,駕車時都能睡着了,罪不可恕。
那位疲勞駕駛的車伕尚不知道自己飯碗不保,落蕊也看不出她娘心裡的波濤澎湃。
看母親不再扯着此事不放,她也稍稍安下心。
不大一會,得到消息的莊姨娘和林月萱也來到聽雪閣。
莊姨娘慌慌張張地給方氏請過安後,急忙將林月朗扯進懷裡細細察看。
林月朗眼淚剛止住,一看到她姨娘和親姐,小眼圈又紅了。
他小嘴一癟,抽嗒着道:“姨娘,朗兒沒事。是二姐姐護着我,她受傷了。”
那娘兩個急忙看向落蕊,看到她額頭上那個漸漸泛起紅紫的大包,莊姨娘的眼淚也下來了。
林月萱淚光盈然,望向落蕊的眼眸中閃動着異樣的光彩。
落蕊心善,她一直都知道,但心裡其實也沒有大觸動。
畢竟落蕊有意或無意做的那些好事,都是表面。
換了其他人,或許也會那樣做。
而這一次,她在生死關頭,寧可拼着自己受傷也要先護住林月朗。
這本能的下意識的反應,才確確實實讓她看到她內心深處真正的柔軟。
“二姑娘,謝謝你!”
莊姨娘抹了把臉上的淚,輕聲卻堅定地道:
“以後但凡主母和二姑娘有事,我們娘仨豁出命來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