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足飛了一天,料想後面再趕到的人已然無法追上之時,方纔降下了雲頭,停在了一處草坡之上。
“你是說,這極樂鳥是從烈凰秘境裡出來的!”胖子將眼睛瞪得老大,滿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在他心中,烈凰秘境是個永遠無法企及的神秘存在,多少大能者爲它而鬥而亡,傾盡全力,卻都摸不到邊。而有一天,通往這個神秘存在的路被擺到了眼前,他如何能不瘋狂
姬盛點了點頭,滿意地看着胖子那滿臉的驚詫。
他已將這極樂鳥的來歷細細說了一遍。
約半個多月前,烈凰聖境忽然異變,出現了一道裂口。一物從裂口中飛出,撞在了外面的禁制之上。飛出的東西正是那隻三目極樂鳥,因那三目極樂鳥妖丹有成,已通人性,玉華宮衆人便欲活捉此獸,將其帶回審問烈凰秘境之事,不想那三目極樂鳥在最後關頭施放異術,緊要關頭竟然消失不見。消息傳回玉華,墨雲空震怒,派下衆弟子四處搜尋,可那極樂鳥狡猾異常,竟似從不曾出現過一般。而萬華這千山萬水,不知要尋到幾時,他們纔想了召集各山散修同尋的法子,又恐消息泄露,故才藉口欲除暴動靈獸及抓回鎮宗之獸,以蠅頭小利誘之。
胖子算了算時間,正是他朋友雲光道人說的那日,因此心裡愈發相信了起來。
“二位,若我們能捉到那隻三目極樂鳥,便能得到進入烈凰聖境的法子,還怕今後沒有靈丹妙藥修行嗎”魏凌笑亦咪咪地勸道,“玉華宮施捨得那些靈藥算得了什麼,和烈凰聖境比起來,孰重孰輕,相信二位道友心中自會分辨。”
烈凰聖境……
這確是無比誘人的買賣。
青棱並不懷疑那三目極樂鳥的來歷,若不是來自烈凰聖境,又怎會製造出烈凰宮的幻境。事實上,姬盛說的,與她心中所猜測到的,已八九不離十,只是這一切被他說得太過合理,而正是因太過合理,才顯得姬盛這番話像是編造了許久且一絲疏漏都沒有的故事,反倒失了耐人琢磨之味。
“此事關係甚大,姬道友是如何得知的”青棱問道。
姬盛見她臉色平靜,嘴邊的笑若有似無,並不似胖子那樣興奮,再望她眼睛,她眼神沉斂,在他望去之時,似乎有道紅光隱約閃過,帶着徹骨寒意,讓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當日極樂鳥從烈凰聖境中出來之時,在下正在聖境外三十里的沉恩林尋找半仙草,親眼所見。而後來之事,則是我揣測得出。”姬盛回答道,“在下有一法寶,可隱人形蹤,在下正是藉由那寶貝才能避過烈凰外的重重守護與禁制,日後若我們得到進入聖境之法,在下自會將這寶貝祭出,供諸位一同進入。”
“二位,我等以誠待人,絕無欺瞞。再者言烈凰聖境詭譎莫測,我們自是希望能再找些信得過的朋友,一起進入。”魏凌微微一笑,溫和開口,他臉上猶帶着幾分大戰過後虛弱的蒼白,更顯得這一番話誠懇無比。
“妹子,別猶豫了,機會難得。”胖子見青棱還待細思,不禁在她耳邊細語。
“既如此,我二人恭敬不如從命了。在下初臨中原靈山,還望二位道友多多指教,如有得罪之處,請多包涵。”青棱便不再推拒,施了個蜃樓國禮。
姬盛見她揚脣一笑,連眼底的寒意都散去無影蹤,忽然便生起一股極爲陌生的熟悉感,不禁有些疑惑地看了又看。
“姬道友”魏凌見他盯着那杜傷直看,便有些了悟地斜睨了他一眼。
姬盛回過神來,並不理會魏凌眼裡的風流曖昧,只仍對着青棱開口:“杜道友,我們從前可曾見過不知爲何,在下覺得杜道友面善得很!”
青棱瞳孔微不可見的一縮,仍笑吟吟地回答他:“這是怎麼了,我纔來此不到一月,竟個個都說我面善,莫不是我與哪位大能容貌相似?那可真是我的福氣了!”
姬盛臉上疑惑一閃而過,隨後一笑。
“我也想不起來了。”他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轉眼就將話題又扯到了正事之上。
“那三目極樂鳥因在逃出禁制之時受了重傷,因此現在急需養傷恢復修爲,而他療傷的方法,是吸食這清蒲山上的靈獸精血,手段極爲殘忍。他會先尋到一個合適的巢穴,再將靈獸捕捉到巢穴之中再細細吸食。”
姬盛邊說着邊揮下手,紅光平地升起,眨眼之間一隻全身血紅的六霞鹿渾身瑟瑟發抖地站在了衆人眼前。
那隻鹿一雙眼彷彿沾了水氣,可憐兮兮地看着衆人,四隻腿還打着顫。
“此乃我用靈草餵了許久的六霞,本欲取血煉藥,如今用它來引出三目極樂鳥再合適不過了。”姬盛向諸人解釋着。
姬盛在這隻六霞鹿身上下了神引符後,再將它放了出去,只等三目極樂鳥將其捉住帶回新巢,他們便能循着符引而去。
青棱心中始終有些疑惑。
想來之前他們幾人也是用同樣的方式找到這隻三目極樂鳥的。
這一切都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這個姬盛,怎會如此瞭解三目極樂鳥
按他所說,這三目極樂鳥乃是從烈凰出來,他又只是遠遠一窺,怎會對這三目極樂鳥如此瞭解,且就連玉華宮都不知這隻極樂鳥逃向何處,他又憑何就找到清蒲山來
雖說結果並無可疑,但這過程委實不對勁得很。
“姬道友對這三目極樂鳥瞭解得很,當真見識淵博。”青棱眼珠一轉,恭維着說道。
姬盛剛要得意,忽又聽到胖子的附和聲。
“是啊是啊,姬道友好生了得,竟連從烈凰聖境出來的靈獸都瞭解得如此清楚。”
胖子倒沒心機,純粹只是真心誇獎,不過那話落到了姬盛和魏凌耳中,卻都變了味道。
是啊,那三目極樂鳥從烈凰聖境之中出來,他一個低階修士又是如何得知
雖說心生疑惑,但魏凌並未顯露於面,而姬盛也只是擺擺手,淡道:“道友過獎了。”
忽然間一聲嚶嚀傳出,將諸人的對話截斷。
原來是魏凌帶着的那個女修醒轉,只見她面色慘然,眼睛無神,四下轉了一圈之後,只落在了魏凌身上。
魏凌忙俯下身湊到她身邊,將她輕輕扶起。
“秋隨,怎麼樣了”他一面說着,一邊將手搭在了秋隨脈門,查看她的身體情況。可越查他越是眉頭緊皺,因爲施展墨龍而耗損的精血超乎了他的想像。
“師父,我沒事!”秋隨溫柔開口。雖說她容顏如畫,可如今卻憔悴得像蒼老了十歲一般,眉心之間更是裹了一團隱約的死黑之氣,顯然精血耗盡已命不久矣,只是她本人竟似心鏡明瞭似的,雖用手輕輕撫過臉龐,臉上卻沒有多少悲傷遺憾。
“別說話了,你傷得很重,是我不好。你好好調息,我給你護法。”魏凌將她鬢角髮絲輕輕拔到耳後,而後擡頭歉然地看着衆人,又道,“幾位道友,實在抱歉。秋隨傷得太重,我要給她護法療傷,你們先行一步,我隨後趕上。”
姬盛三人看了秋隨眼下模樣,便也不再多說,只道:“既如此,魏道友且安心照料秋隨道友,我等先行一步,待尋到三目極樂鳥再通知魏道友。”
青棱眼光掃過秋隨眉心間那團死黑之氣,心中微動卻並未出聲,只朝他二人施了一禮,便與姬盛和胖子二人化作青影,拔地而去。
山間一下寂靜下來。
魏凌雖抱着秋隨,眼光卻仍舊望着幾人遠去的方向,直到那三人身影再也不見一點影蹤,方纔低了頭。
“秋隨。”他低聲呢喃一句,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指愛憐地從她臉龐劃過,“辛苦你了。”
“師父,秋隨不苦,能爲師父的宿龍作引,秋隨之幸。”秋隨的眼睫輕輕顫,仿似很怕冷似的朝着他的懷裡縮了縮。
“別說了,閉上眼。”魏凌的指尖點在她的眉尾,輕輕撫着指下細柔的眉毛。
“只可惜秋隨道行太差,沒能幫上忙,如今反而拖累師父了。”秋隨聽話地閉上了眼,
道,“等此番事畢,秋隨定當加緊修行,爲師父分憂。”
“嗯,秋隨已經幫了大忙了。”魏凌的指尖順着她的眉尾劃到了眉心間,輕輕揉着,口中又道,“如今,還有一個忙要秋隨幫。”
“什麼……”秋隨問她,只是一個問題還沒說完卻猛然間瞪大了雙眼,所有聲音嘎然而失,只剩下滿臉驚恐的表情彷彿一個不會再有答案的問題。
爲什麼
魏凌的手指,已穿透她的眉心,一道腥臭的黑血從眉心流下,瞬間流遍她的臉龐,讓她秀美姣好的容顏顯得無比猙獰。
“你既然知道自己拖累了我,不如就給我一個痛快吧。”魏凌仍舊溫柔地說着,雖表情不變,可眼中卻透出一抹狠辣來。
他抽出手指,指尖拈着一抹黑霧般的魂魄,彷彿有生命般的不停掙扎扭動着。
“可惜了,養了這麼久才一戰就毀了,好在這殘破的魂魄還能喂宿龍。”魏凌一面說着,一面將彷彿僵硬成石的秋隨屍身推倒,又取出那柄墨杖,他雙指拈着秋隨的魂魄送到那墨杖頂上的寶石前,寶石忽地化成一張龍嘴,轉眼就將秋隨的魂魄一口吞下。
“待我再給你找個更好的食物。那個叫杜傷的女人,修爲比秋隨更好,你一定會更喜歡。”魏凌笑眯眯地起身,將墨杖收起,手指一彈,放出一簇黑火落到秋隨屍體之上,一面喃喃自語,“什麼時候不用這些爐鼎的精血就能放出你呢若能恢復當初修爲就好了。”
秋隨的屍體轉眼被燒成灰燼,好似從未存在過一般,魏凌處理完一切,便化作青影,卻追那三人。
而遠去的青棱,不知自己已被人惦記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