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高個的頭顱摔在草甸中。
上一刻身邊還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就已經奔赴黃泉。
偷襲來得毫無徵兆,但當瘦高個的頭顱落地聲響起時,整支暗哨隊伍的其餘九人已經反應過來,隊伍中有眼疾手快之人站起身來,抓起腰間在烈日月光下都不會反光的短槍,見到沒多久就要準備回家成親的兄弟袍澤落得個身首分離的悲慘下場,通紅着雙眼四下尋找偷襲者,可偷襲者沒找到,他腳下泥土卻突然炸開。
一隻枯敗但猙獰的細長手臂貫穿了他,繼而撕成粉碎。
鍾馗抽起只有尋常玄鐵長槍一半長的短槍,狠狠刺在那具破土而出的老者身上,槍尖擦出火花彷彿撞在銅牆鐵壁上,短槍彎起驚心動魄的弧度,折斷着寸寸碎裂,邊防將士的滿腔熱血澆撒那面色枯槁如死屍的老者身上,分毫未傷。
鍾馗心中冰涼,這老者根本就是個死人!
整支暗哨隊伍的建制瞬間減員兩人,發生的一切依舊只不過是兔起鶻落之間,原本趴在草甸中的小林兒雙目通紅着起身,上半截身子起來了,下半截依舊還趴在草甸中,這個隊伍中最活潑有着一雙明亮眸子的小林兒只剎那間就已氣絕,眼中光芒消逝,上半截身子的胸膛摔落草甸中,碎裂成一塊塊被縱橫切割的血肉方塊,慘不忍睹。
餘下幾名隊員在行屍走肉般的老者掌下如被鐮刀割過的野草般紛紛倒下,無一倖免。鍾馗目呲欲裂,魁梧的身子動彈不得,看不見的天地偉力細線般將他捆的嚴嚴實實,細線劃破皮肉,已經生生割斷了不知幾十根骨頭,血流如注。
“你們這隻大荒殿的暗哨反應不錯,竟然有人能察覺到我們渡海,也不知道是說你們幸運還是不幸,若不去察覺,本公子也能讓你們上路時少些痛苦,可惜可惜。”
寂靜染血的蒼山密林中突兀的想起男子陰柔聲音,鍾馗定睛勉自看去,漆黑的夜空中不知何時有兩道一男一女的年輕身影而立,臉上表情滿是不屑和視萬物爲芻狗的冷漠。
悍不畏死的鐘馗扭動身軀,渾然不顧天地偉力幻化的禁錮細線幾乎割斷了全身筋骨,一口含怒血箭從口中噴出,直奔其中一道單手操縱天地靈力的錦袍公子。
血箭在空手炸開,沒有傷到哪怕碰到那錦袍公子,死而復生的枯槁老者面無表情的一掌探進鍾馗漢子的心窩,生生掏出那顆撲通撲通的滾燙心臟,繼而扯開巨大猙獰的嘴角咬破心房,四濺的心頭熱血沿着老者蒼白脖頸滴淌而下。
這種臨死前一言不發的鐵血漢子終於氣絕。
生吞活人心臟的枯槁老者走進密林中,打開一具距離這支暗哨僅有幾步之遙的猩紅棺材躺了進去,棺材板闔上,旁邊一名面色陰柔的長髮年輕人將棺材輕若無物的拎起,繼而背起,看着頭頂上凌空而立的兩人,咧開嘴角。
出自血靈宗的新一代翹楚的趙禹看向周圍,百里之內的大荒殿明哨暗哨都已被剿殺乾淨,不下百名大荒殿弟子殞命,山間吹過的風本應該帶有血腥氣息,但此刻聞起來卻和平常一般無二,顯然是事先精心準備過的,沒有留下馬腳。
趙禹冷聲道:“這些大荒殿的弟子修爲雖然不怎麼樣,但幾乎都有些本事在身,百里之外還有不少暗哨,裡面有元嬰初境的存在,雖說得手不難,但想再像眼下這般順利,恐怕不會那麼簡單。”
“那就讓他們多活幾天不就好了?反正上面幾個老傢伙的要求我們已經辦妥了。”
真名叫薄櫻的女子面色妖豔如罌粟花開,小尾指微勾,散佈周圍的靈力絲線倒捲回女子裙下,乍一看像極了蜘蛛吐絲的模樣,女子身上的“裙子”與其說是裙子,倒更不如說是幾片僅能遮住關鍵部位的單薄布料,甚至已經單薄到了一眼就洞穿其中旖旎風景的荒唐地步,隨意的一步一顰都會春光外泄,真真切切是配得上妖女稱呼。
揹負棺材的陰柔男子看了看這位盤絲嶺中飼養面首無數豔名遠播的女子,又看了看趙禹,說道:“萬魔衆近期高層中有流傳出不少關於那位的消息,不知道你們聽說了嗎?”
“那位?鍾離兄,你說的難不成是魔域的那位?”
血靈宗和盤絲嶺的兩位新晉翹楚紛紛側目。
機緣下得到化神境大能屍骨至此一躍成爲煉屍谷年輕一輩最強者的鐘姓男子點了點頭。
鍾離似笑非笑的看着兩人,說道:“鍾某不才,背上的這幅陰地棺材和化神境屍骨都源自那位皇子大人的賞賜,否則在能人輩出的煉屍谷中也絕沒有我鍾某出人頭地的機會。”
鍾離語不驚人死不休,一語道破萬魔衆中最大的機密。
他話鋒一轉,“不過鍾某也相信兩位幾乎在同一時間內在萬魔衆中崛起,想必也是沾了那位皇子大人的光。薄櫻,你修行的應該是魔域的白蛛抱朴決,而趙禹你修行的,如果鍾某沒有看錯的話,應該也是魔域的四靈血神功吧?”
自己最大的秘密被鍾離一語道破,趙禹與薄櫻兩人眼神驟然危險起來。他們幾乎是同一時刻在萬魔衆中崛起,其強大的境界修爲早已將當初的元奎甩在了身後,他們三人都是冷血孤傲的性子,本不會三人結伴而行,只是無奈於賜下他們這些機緣的宗門老怪們有着這些要求,纔不得以遵從。
三人或得了來自魔域的無上功法,又或是得到極高品階的秘寶,之前互不相識的三人萍水相逢,在鍾離的一番話下,漸漸開始有了真正抱團取暖的心思。
趙禹眼中戒備稍稍放下,拱了拱手道:“不知鍾離兄都知道些什麼內幕,也好說與我們聽聽。”
眉目含春的薄櫻身裡身外魅惑天成,殷紅嘴脣微張,珠落玉盤的女子聲音撩撥心肝,“還請鍾離兄不吝賜教。”
自幼與屍爲伴的鐘離對薄櫻魅惑男人的法門無動於衷,說道:“聽說那位皇子大人近些時候會降臨九州。”
趙禹有些不可置信,那位來自魔域的皇子且不說自身實力驚天,最讓人驚懼的是他魔族皇族的身份,整座九州都無數次險些在魔域大軍的鐵蹄下淪喪,更別說是區區南疆,這樣的人物降臨九州,必將成爲上五宗乃至整個仙道盟的追殺,那位大人何必冒着這種危險來此?
相比之下薄櫻聽到這個消息就表現的熱切很多,精通房中術的她有着能讓男人在牀上登仙的獨到優勢,尤其是在修煉了魔域的白蛛抱朴決後更是擅長牀笫間的迎承侍奉,如果能有機會接近那位從北方魔域而來的皇子大人,薄櫻打定主意,哪怕是成爲那位大人手中事後會被棄如敝履的玩物,也要想盡辦法在自己被玩膩前,爲她爭取到足夠的好處。
魔域皇子這樣的身份,足以讓她爲此一搏了,哪怕只是一個玩物,也絕不是萬魔衆中那些老傢伙們可以隨意編排的。
趙禹的心思也活絡起來,繼續問道:“鍾離兄可知那位大人此行所爲何事?難不成是要對仙道盟動手了?”
鍾離搖了搖頭,諱莫如深,只伸出兩根手指,輕輕道。
“爐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