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被風雪覆蓋的北域外,呈現出雙方彼此膠着拉鋸的態勢。北域以南,依靠着仙道盟無數視死如歸的精銳修士構築起似鬆實緊的情報網絡,儘管每一條情報都是用仙道盟修士的性命和鮮血換來的,卻實實在在的讓三皇子御下先鋒軍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仙道盟的眼睛,真正做到了謀而後定。
而北域風雪的天塹之後,便算是徹底淪陷於魔族之手,許多滿腔熱血的仙道盟修士試圖越過天塹去打探更多有價值的情報,但無一例外的都再沒有回來。
這是一道真正意義上的天塹,對於雙方來說都是。
常曦與雲墨一連大半個月不眠不休,兩人依靠着豐富的經驗和強大的神念修爲,儘量不與敵方遊弋的先鋒衛做任何接觸,只在偶爾看到有己方修士面臨危險時,纔會在暗處迅速出手秒殺敵人,然後繼續往北域外的天塹處進發。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一路歷經許多突發狀況後,兩人終於是有驚無險的來到被九州萬千修士稱爲天塹的兩界山。
呈東西走向的兩界山南北縱深就只有短短十幾裡距離,但兩界山的山峰卻異常的高聳入雲,高到給遠觀者一種彷彿能直通天上仙庭的錯覺。正是因爲有着這座兩界山的存在,才得以讓魔域裝備精良的重騎軍沒有辦法輕易踏過,每次調度大軍都困難重重,無形中給予了仙道盟許多喘息的時間。
兩界山山體嶙峋陡峭,山岩種類是很不常見的溫泉巖。這種溫泉巖會緩慢散發出熱量,這也就使得這座離捅破老天只差最後臨門一腳的兩界山上沒有積雪,光禿禿的沒有任何植被,終年籠罩在一層又一層的薄霧之中。
常曦與雲墨左右開弓,乾淨利索的解決掉蟄伏在兩界山上的魔族暗哨。這些魔族暗哨大約每隔半個時辰會重新彼此以暗號聯絡確認,所以留給常曦和雲墨他們的,只有很短的時間來調息精氣神。對於他們來說,真正危險的還在後面。
雲墨盤膝坐于山巖上入定,身上翻涌魔氣如熱鍋沸油,片刻後睜開眼睛,雙眸中卻滿是清明,他遠眺兩界山以北。
好一個星垂平野闊。
離他不遠的常曦很快也從短暫的入定中醒來,開口道:“師兄,幾日前你學去的黃泉升竅決,感覺如何?”
“你還別說,這感覺真不錯,的確是件很厲害的功法。”雲墨握了握手掌,手掌中漆黑如墨的魔氣和劍氣互相纏繞,嗤嗤作響,卻沒有發生以往的排斥現象。以前雲墨在被心魔侵蝕神智後,一身曾驚爲天人的劍術就只得雪藏,本能的使用魔氣術法殺敵,飲魔劍在他手中也只是毫無章法的劈砍。
可是在每日服用小師弟煎熬的湯藥和學習了黃泉升竅決後,雲墨發現自己的劍道修爲開始和體內橫生的魔氣互相融合,曾經只能算是“勉強駕馭”階段的魔氣,如今不知不覺中已經變成了“猶如臂使”的境界,這如何讓他不喜?
此去魔域,危險重重,唯有儘快融合魔氣。
儘管此時此刻的他,已經越來越像是一個魔修了。
常曦遞過去壓制心魔的湯藥,皺眉勸道:“師兄,黃泉升竅決雖好,但並不能壓制魔氣,反而會加速你體內劍氣和魔氣融匯的速度。師兄你切記不要再繼續這樣肆無忌憚的催動魔氣力量了,這樣的話只會加速讓魔氣侵蝕你的經脈和丹田,以後很有可能就沒有辦法再修煉靈力了!”
雲墨扭過頭,臉上笑容乾淨,問道:“那你討厭師兄嗎?”
常曦面露詫異,搖了搖頭道,“我爲什麼要討厭師兄你?就因爲師兄修煉的是魔氣?那師兄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
雲墨從常曦手中接過湯藥,一飲而盡,笑道:“其實我覺得現在這樣就挺好,魔氣是我們進入魔域最好的障眼法。掌教很早之前就有告訴過我們,魔氣其實不過是天地混沌初開時下沉濁氣的一種衍生變化,人族並非就一定沒法修煉。”
自大師兄死後立誓要殺盡天下魔的二師兄此刻儼然與魔無異,百感交集涌上心頭,讓他只苦笑卻說不出話。
他低頭看着遍佈掌心的紫黑魔紋,平靜開口道:“大師兄以前經常唸書給我聽,我已經記不得那時究竟是道家的還是佛門的典籍了。但我只記得大師兄說起過,力量無論好壞,落在好人手中,就是善;落在懷人手中,就是惡。”
“當時我還小,愚鈍,聽不懂,好在我現在懂了。”
魔氣升騰的雲墨嘴角綻放出溫暖的弧度,“大師兄的良苦用心,如今我明白的還不算太晚,還能用這副破敗之軀發揮最後一點價值,這就足夠了。”
似解開了心結,雲墨回首青雲山的方向,灑脫笑道:“若今後還能有機會,我希望掌教和青雲山的列祖列宗們能夠原諒我這個不肖子弟,可以讓我在劍冢中自行兵解。”
常曦聞言後瞳孔悄然間變成銀十字星,竟忽然冷笑道:“師兄是不是忘記了是誰從先鋒衛手中救下的你?你這條性命,在我們從魔域返回之前,應該都算是我的私有物吧?擅自就決定兵解,是不是有點太不給我小師弟面子了?”
雲墨微微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是常曦的第二人格在和他說話,之前兩人矇頭趕路時,這位嘴巴相當毒蛇的傢伙就曾幾次接替常曦身體的控制權。雲墨當時好奇的搭了幾句話,差點沒被這傢伙的口水淹死。
雲墨苦笑着點了點頭,“小師弟說的在理,師兄我現在的這條性命就由你一手掌握了,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你只一句話,我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常曦眼中的銀十字微微顫抖,繼而淡化成原先的眸子,只輕輕說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師兄你不能死。”
二師兄只是淡淡笑着,誰也看不出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爲避免夜長夢多,兩人很快起身,避開周圍暗哨,向着宛如血盆大口等待他們自投羅網的魔域更深處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