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衛夫人開口，她繼續說道：“嫉妒！柔順之德？賢惠之道？你哪個做到了。多口舌！作爲妻應沉靜寡言，‘言不貴多而貴當’可是你呢？我衛家在甘寧道向來被人稱讚治家嚴，待人賢，可如今世人怎麼說我們衛家，說衛家上至我，下至瑞兒，都是金玉其表，敗絮其中。你倒是痛快了，你便不想想你的兒子女兒。想一想你住了二十年的衛家。
你便是身染惡疾，哪怕無子，我都不會趕你出門。人活在世上，總要替自己積德，替兒女積德的。阮素錦，你倒是說一說……你都給衛家做了什麼？是讓衛家更繁榮了，還是讓衛家在甘寧道名聲更響亮了？”
衛老夫人語氣嚴厲的道。
衛夫人沉聲回道：“……自從嫁進衛家，我自認兢兢業業，給衛緒林生了一兒三女……母親，當初我的小女兒不見了，我哭着求母親，求母親一定要找回她。她還那麼小……可是母親卻說要以衛家爲重。以衛家爲重！我的女兒便不重要嗎？
後來揀到衛暖玉。
我又求母親，求母親不要讓她佔了我小女兒的位置。母親若真的喜歡她，大可以養在院中，何必非她給她一個衛家小姐的名頭。
可是母親一意孤行。讓她做了衛家三小姐。以至我親生的女兒回家後，只能當姨小姐。
這一切難道對我便公平？
我不過是想要替女兒拿回屬於她的東西。衛暖玉霸佔了十年，也是時候還回來了。
她卻不知自己的斤兩，偏要和雙雙爭，我自然要向着親生的女兒。
請問母親，我有何錯？”衛夫人絲毫不退。
“阮素錦，當初是你大意丟了女兒。這事你怨不到旁人身上……你忘記了，我卻沒忘。你生下孩子後體虛，你孃家帶來的婆子一定要熬蔘湯給你喝。如果不是因爲熬蔘湯耽擱了一個時辰，我們不會碰到亂軍，奶孃自然也不會抱着孩子和咱們走散。
當時我曾勸阻過。
補身子自然重要，可當時情況緊急，亂軍隨時會出現。他們殺紅了眼，根本不在意你是平民還是權貴。
最遲半日，你那蔘湯且晚喝半日，我們一旦進了城，暫時便安全了。你再踏踏實實的喝參湯。你那婆子是怎麼回我的？說你孃家母親吩咐了，孩子落地一個時辰內，一定要喝下蔘湯，不然會傷了身子。
當時那樣的情況，你依舊一意孤行，我總不能把你一個剛生完孩子的女兒扔在那裡，只得全家一起等你。這事，你難道忘記了？”若不是氣極，衛老夫人不會舊事重提的。當初雖說阮素錦固執了些，可剛生完孩子的女兒，確是體虛，補身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非常時期，她那樣決定的結果便是亂軍追了上來。然後衛家人慌亂中動身，這才使得奶孃抱着剛出生的孩子和衛家失散。
“我那時昏昏沉沉，哪裡知道那婆子固執的只聽我孃家母親的話。”
衛夫人這明顯的搪塞之詞，衛老夫人已經不屑理會了。
如果沒有她提前吩咐，那婆子吃了熊心豹子膽，偏生要在那時候和她爭個高低……事情既然已經過了，多說無益。她只說當下……“過去的事情我們便不提了。我認下暖玉，當時是想着我們衛家的孩子流落在外，若是碰到好人，也像我們這般心善收留她，她纔不會吃苦。”當時衛老夫人確是想替丟了的小孫女積德，這才認下暖玉。然後在養大小姑娘的過程中，真心喜歡上了她。
衛夫人咬着下脣，不再開口辯解。
她沒深思過這些，衛老夫人認下暖玉後，她心底始終怨恨着。
“暖玉便不是我嫡親的孫女，養了十幾年，我也離不開她了。
你如今壞了她的名聲，又至衛家名譽掃地。甚至因此連累了美玉秀才和瑞兒……以前你刻薄我可以不追究，可這次，我卻不能再姑息你了。
緒林，你回去便寫休書吧。”衛老夫人似是累極，揮手示意衛老爺帶着衛夫人離開。
衛夫人傻在那裡。
她沒想到，衛老夫人這次丁點情面也不講。她甚至沒有開口問一問雙雙。“母親，雙雙回來了。她是您嫡親的孫女啊。您便不想看一看她嗎？”衛夫人一臉委屈不甘的道。
衛老夫人怔了怔。隨後搖搖頭。“……我早就知道了。那孩子，是衛家先對不起她。如今，衛家卻不再欠她了。你既然不放心，便帶了她一起走吧。”衛老夫人想着信中寫到的關於衛雙雙的事，對於自己那個素昧謀面的親孫女，是丁點見的欲*望也無。
“母親連雙雙也不要了嗎？”衛夫人這時候終於後知後覺的明白，自己這次怕真的無力迴天了。她看向衛緒林，以前只要她一個眼神，男人便能歡天喜地的，如今目光卻躲閃着，根本不欲與她對視。“夫君，休妻這種事，你也要聽母親的？”
衛老爺沉默着。
最終點了頭。“你這次做的太過，你不喜暖玉，不喜衛宸，我都不怪你。你說我沒用，哪怕罵我打我，我都可以當做沒發生。可你這次，卻讓衛家蒙羞。你讓我如何面對衛家列祖列宗。素錦，你自從嫁進衛家，捫心自問，你可有一天把自己當成衛家人？沒有，你從未當自己是衛家的人，你只想着你自己……
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不管我如何對你，在你心中，我都是個沒用的男人。即如此，我們還是好聚好散吧。就如母親所說，你便帶着雙雙一起離開吧。
我們夫妻緣份，今日便斷了。”
衛夫人一臉的不敢置信，她做這些一直有恃無恐，覺得她哪怕把天捅個窟窿，衛老爺也不會休了她。
可如今……“不，我不走。我是瑞兒，美玉和秀玉的母親。我不走……你們若是一定要把我送回阮家，便送我的屍身回去……雙雙是衛家小姐，我不能讓她去阮家寄人籬下。
我厭惡衛暖玉，我做的那些，我都不悔。衛暖玉就是個下賤坯子……便是再讓我選一次，我還是會讓衛暖玉身敗名裂。讓整個甘寧道的人都知道，她是伎子所生……她小小年紀便和男子私會，頗有乃母之風。”
衛夫人說完這些，不再看衛老夫人和衛緒林，轉身離去。
衛老爺沉默，衛老夫人嘆氣……
暖玉是第二天才知道衛老夫人回來的消息的，爲杜絕謠言，瑞雪軒最近大門緊閉……消息是衛宸帶來的，他同時還帶來了另一個對暖玉來說如驚雷般的消息。
他告訴暖玉。
楚文靖楚小將軍來了……他親自來甘寧道衛家……是來尋親的。
尋的是他素昧謀面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