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老夫人最心急的便是楚小將軍的親事。楚小將軍如今已經年過三旬了,楚家還後繼無人。楚老夫人一定不會作勢楚家香火斷在小將軍這裡。
同時,楚老夫人又自詡自己是蘇氏嫡女,對女子的操守品德看的極重。
你母親和楚小將軍的事,恐怕在楚老夫人心中一直如鯁在喉。你母親既便不在這世上了,楚老夫人怕是也難以忘懷。
若是針對你,你小心應對,不要吃虧。
不過耳朵聽些污言穢語怕是難免。
若是楚老夫人行事太過,你便去找楚老將軍和你父親。
這事的始作俑者終究是你父親。
他有義務護你周全。他們若無能,護不得你周全。二哥便接你回家。”
暖玉連連點頭,衛宸所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在心裡,尤其最後那‘回家’二字,直聽得暖玉心裡暖融融的。
這世上,便沒誰比衛宸待她更好了。
衛宸一直覺得自己是個薄情倨傲的人,平時和人說話,也是能說兩個字,絕對不會說三個字,可是如果他的身邊是暖玉,他發現自己有變成話癆的隱患。叮囑再叮囑,囑託再囑託,可依舊不放心。
“嬌嬌兒,可別只顧着吃點心,被人算計了去。
進了楚家門,只要進口的東西,不管是點心飯食,哪怕是清茶,都是心生戒備。
讓丫頭查驗過再入口。”暖玉一腦門黑線的點頭,聽了衛宸的話,她覺得自己不是回家,簡直是要去闖龍潭虎xue。
“……還有。”
“還有?”
暖玉睜大眼睛遲疑的問道。
衛宸點點頭,他最重要的還沒說呢。
“還有,要想二哥,天天想,時時想。”
暖玉:“……”厚顏無恥的最高境界,便是沒有境界。她對衛宸的厚顏無恥甘拜下風。
再是不捨,路也終究有個盡頭。
衛宸在城門前和暖玉道別。
按衛宸所說,進了京城,實在耳目衆多。他和楚家的關係還是別太近的爲好。
直到馬車進了城門,暖玉才明白衛宸話裡的意思。
衛宸要娶她進門,不是楚家父子答應便能成的,衛宸和楚家父子要考慮的還有很多。要想皇帝會不會心生猜忌,想衛宸一旦和楚家聯姻,京城局勢會不會陡變。
所以哪怕她和衛宸的親事傳的人盡皆知。在外,衛宸和楚家也不宜走的太近。
還沒進楚家門呢,暖玉便感覺周身有了股桎棝的感覺。
楚家大宅是永安巷第一戶人家,棗紅大門前擺着一對威武的石獅子。
永安巷和榮華巷是京城最著名的兩條巷子,齊國官員府邸多選在此。永安巷住的多是像楚家這樣的世代簪纓之家。
相比之下,榮華巷裡住的多是些科舉出身,身後並無顯貴家族庇佑的官員。衛宸便是住在榮華巷的。兩條巷子如果乘轎,只需半個時辰便能趕到,可是住在裡邊的人,卻有着天壤之別。
楚文靖騎着馬緩緩走在馬車旁,隔着車簾給暖玉講道。“咱們楚家是永安巷第一戶人家。和兩位國公府比鄰,巷尾是林家。我說林家你怕是不知,不過你應該聽說過淮陽王吧。”暖玉在車中輕輕應了。
楚文靖繼續道。
“淮陽王妃,便是林家的嫡女。”
暖玉在車中輕輕恩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
其實她早就知道了。上輩子淮陽王起兵,皇帝一怒之下拿下了林氏一家。
甭管你是不是首輔大臣,朝中一品大員。
只要惹怒了皇帝,一個‘謀逆’大罪,百年的基業瞬間便會土崩瓦解。
皇帝派人給淮陽王妃送信,命令她規勸淮陽王,讓他‘改邪歸正’,若是辦不成,便誅林家九族。
最終,林家數百人的屍體被齊齊綁在城牆上,用以威懾朝中那些心思不堅之人。
據說林父在被綁上城牆縊死之前,曾大聲咒罵齊帝不仁,以百姓爲芻狗,齊國是早晚要亡的……
她那時遠在甘寧道,聽說後只嘆了句富貴這種東西,當真是來時艱難,丟掉卻容易。小命亦如是。林老爺爲人清貴,官品上佳,是齊國百姓中難得的清廉之臣。便這麼舉國被滅,實在讓人心寒。
“玉言公子是?”
“……你說林赫啊。玉言本名喚做林赫,是林家獨子,自幼放蕩不羈,常年遊學在外,我們年紀相仿,小時候總湊在一起淘氣。
說起來他算是你師傅呢。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處?如果在京城,等得了閒父親帶着你去拜訪他。”說話間,一行已到了楚家大門外。
門子遠遠看到楚老將軍,便急匆匆進去通稟。很快,暖玉便聽到大門開啓的聲音。
然後,一個似乎是管家的人上前給楚老將軍行禮。
說話的聲音不算大,可卻讓暖玉聽了個清楚。
那人說,夫人有令,老爺和少爺正門入……閒雜人等,要想進楚家,只能走偏門。
那管事的話音落下,一個婆子的聲音隨後又起。
“老爺不必動怒,夫人也是爲了楚家好。小姐的出身……總歸不光彩。便這麼大大方方的從正門進,會被人恥笑。不如悄無聲息從偏門進去。
不管小姐從哪裡進門,總歸是楚家小姐。
院裡的丫頭婆子不敢因此輕視了小姐。這點老爺少爺儘管放心。”
那婆子說話的調子不卑不亢,便是還未見到臉,暖玉也能猜出,那婆子的身份怕是和衛老夫人身邊白媽媽的身份相差無幾。這應該是楚老夫人身邊最得力的婆子。
“韓媽媽,你這是何意?”楚文靖陰沉着一張臉問道。
那位被稱爲韓媽媽的一本正經的答道。
“敢問少爺,何時娶的妻?又是何時生的女?這麼不聲不響的楚家便多了位小姐……試問這事若是傳出去,京城上下會如何看待我們楚家。老夫人這樣安排,也是爲了少爺好。
對外便說小姐是少爺收的義女。
小姐的生父在戰場上對少爺有救命之恩。少爺爲報答大恩,小姐生父戰死後,才收小姐爲義女,如今更是把小姐帶回京城,對小姐簡直視如已出。”
“放肆。”韓媽媽話音未落,楚老將軍已經冷了臉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