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道之亂,齊君一直沒太當回事。因爲一直以來,雖然傳出淮陽道生亂,可和諸道民怨四起,流民橫行比起來,淮陽道實在太過平靜了些,何況這些年齊凌治理淮陽道,也算是兢兢業業,和他治理一國比起來,一個小小的淮陽道,不該在齊凌離開便立時生亂。齊君對此也頗有懷疑,所以纔派了夏琰前往。
他自是知道夏琰的斤兩的。
怕出了萬一,他還讓衛宸同行。
衛宸若不是楚家的女婿,齊君或許會更倚重他些。只是他娶了楚暖玉,而楚暖玉偏偏還認了齊凌爲義父,這盤根錯節的關係,實在讓齊君忌諱的很。
好在自幼一起長大,他是清楚齊凌的心性的。
楚暖玉這個義女,也不過是他爲了拉攏楚家而認下的。
他得了機會逃離京城,立時便把楚家小姐給甩下了。齊君之所以打消了對暖玉的猜忌,便是因爲齊凌離開前,沒有爲暖玉安排任何一個保護措施。他彷彿忘記了,他還有個義女在京城。
齊凌既然不在乎這個義女,他拿楚暖玉做文章也沒什麼意思。
若一個控制不好尺度,反倒惹怒衛宸。那小子可不是個好安撫的……
只是齊君萬沒想到,夏琰竟然鎩羽而歸。不僅是夏琰,據說衛宸帶着殘兵在後。不僅沒能平判,反倒惹得淮陽道以平亂之名,揮師京城。齊君接到消息時,險些一口氣沒有提上來。夏琰是個酒囊飯袋,難道衛宸也是吃素的。堂堂朝廷人馬,竟然被淮陽道幾個亂臣賊子一路追回京城,據說夏琰進城時,跑的連鞋子都丟了。
那臉,可真丟的天下皆知了。
還有他那個不爭氣的六子。
隨着夏琰一起,被判軍追的丟冠棄袍,哪裡還有丁點皇家公子的模樣。
最讓齊君生氣的是衛宸。
他竟然敗了,而且敗的莫明其妙。據夏琰的摺子上說,他們原本很是順利,一路攻到了淮陽鎮,只要攻破淮陽鎮,攻下淮陽王府,到時據守淮陽鎮以逸待勞,不愁打不敗淮陽道叛軍。可最後卻被對方來了個絕地反擊。夏琰說對方太過狡猾,引他入甕。
還說衛宸還未進淮陽道時,便失去了蹤跡。
直到他們的人馬在淮陽鎮外被衝散,衛宸卻又莫明其妙的出現,而且立時從夏琰手中‘搶’走了三成人馬。
言下之意,衛宸這次淮陽道之行,不僅沒能出力,反而拖了夏琰後腿。便是這戰敗,也都是因爲衛宸,如果衛宸和他一條心,二人齊心協力,這次淮陽道之行,必然是另一個結果。
齊君當時便摔了摺子。
夏琰什麼德行,他還是知道的。
本事不大,心卻不小。他自是將衛宸視爲眼中釘。怕是一路上便絞盡腦汁的想要如何算計衛宸。
即不讓衛宸搶了他的功勞,出了事又能讓衛宸頂罪。
他怕是真的聽信了一些詆譭衛宸的傳言,以爲衛宸不過是個白面書生,皆因娶了楚家小姐,才得了機會……
只是,沒算計成衛宸,反倒被衛宸藉機脫身……蠢貨。真是蠢到家了,當初怎麼就耳根子一軟,被夏皇后說動了。不家齊天朔,齊君本意是再給他一個機會,可是那個丟人東西卻和夏琰一起狼狽逃回京城。
狼狽模樣弄了個全城皆知。
他倒想擡舉他呢,可是那小子忒不爭氣了。
太子雖是他的長子,可生母身份畢竟太低。齊君心中是更傾向於六皇子的,畢竟是嫡出,還有夏家支持,相比之下,太子勢力太弱,不堪大用。
可是,那小子做的叫什麼事?
摔了摺子,齊君猶不解氣,又去夏皇后寢宮鬧了一通,把夏皇后罵了個體無完膚,這才覺得心裡舒坦些。
齊君覺得宮裡的女人,便沒一個和他心意呢。
不是像夏皇后那般,只知道爭來鬥去,便是像根木頭樁子似的,見到他畏畏縮縮,回句話都吞吞吐吐的,這時候,齊君越發思念楚文謹。覺得只有楚文謹纔是最懂他的女人。
至於前陣子鬧的沸沸揚揚的關於謹妃和凌親王暗通款曲之事。最後以楚文靖在宮門外跪了三天,幾乎一死以證謹妃和楚家清白劃上了句點。楚家老夫人自然也被他放出宮去了,齊君也知道自己這次這事辦的委實沒道理,死無對證,憑一個老婆子不知真假的一句話,便懷疑自己的妃子。
謹妃入宮十六年,性子如何齊君還是知道的。這十六年,她本本份份,齊君已經越發覺得自己當初錯怪她了。也許,入宮前發生的事,確非她所願。她本就傷心欲絕,可他非但不心疼她,反而時刻懷疑她,動輒便對她下狠手。以至她最終絕望如廝……寧願赴死,也不願再相信他一次。
每每想到此,齊君都痛徹心肺。
他把背後造造謠的那個老嬤嬤已經處死了。她的兩個丫頭也被他放了,如今正在養傷。
他的心腹內侍也因爲揹着他對那兩個丫頭下手,而被他貶到冷宮看房子。
諸多連番打擊,齊君在夏琰和六皇子跪在殿外請罪時,終於一口血噴了出來。
齊君病倒了……
楚家。
楚老夫人自從回到楚家,便下令關門謝客,那些想看楚家熱鬧的,那些藉機打探消息的,通通被擋在門外。楚老夫人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照顧暖玉上面了。
終於,暖玉懷胎滿三月了……郎中過來好過脈,向楚老夫人道喜。說脈像平穩,以後只要小心些,萬不能動了胎氣,便沒什麼大礙了。楚老夫人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暖玉被解了禁,終於能在園中走一走了。
此時已是初春,天氣將暖,晌午的陽光照在身上,把人照得懶洋洋的。
暖玉便在芷雲的攙扶下,緩緩在園中漫步,芷香終於出嫁了,如今嫁做人婦的芷香要操持自己的小家,每天只在攏月軒呆上半日。
便在這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後,暖玉接到了衛宸戰敗的消息。
消息是秋瑩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