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幾心臟“咯噔”一聲。
腦海中瞬間就浮現出美國當年著名的炭疽攻擊事件。
襲擊者利用有炭疽桿菌，將炭疽粉末藏入信件寄給數個新聞媒體辦公室，導致5人死亡，17人被感染。
如果是平常，他還真不一定能聯想到這件事。
可上週目，他就是被人用炭疽病毒毒殺死亡，再加上連續兩次出現與炭疽有關的歷史印記，所以顧幾就多留了個心眼兒。
他嚥了口吐沫。
小心翼翼地將文件塞入信封當中，然後反鎖辦公室門，掏出手機，打給了首爾疾控中心的姜成勳。
“你馬上帶人過來一趟，我可能遭遇了生物恐怖襲擊，對，我懷疑是細菌類……”
掛斷後，顧幾轉身看向窗外正在喝咖啡的張世允，再次撥了過去。
這小子看到電話號碼的那一刻，先是一愣，以爲是自己找他有什麼事情，立刻從工位上起身走來，下意識就伸手去拉辦公室門鎖。
顧幾舉起手掌，示意他停下，然後又指了指手機。
明白意思的張世允這才接通。
“前輩，您怎麼了？”
“馬上疏散辦公室，不，是整層公安科辦公室所有人員，讓大樓物業停掉中央空調，我可能遭遇了生物襲擊，放在我辦公室的文件包裹中，有未知白色粉末！”
“什麼！？前輩，我現在就找人來救您！”
“我已經給CDC打電話了，立刻按我說的去做！”
顧幾直接瞪眼呵斥，打斷了張世允，將包裹標籤上的信息拍照發了過去，“另外，手機不要掛，幫我查一下包裹上的寄件人身份信息和地址，包括地檢監控，我要知道都有誰接觸過這個包裹！”
“好，好的前輩，我這就去做！南珠、勝太哥，跟我走……”
張世允將電話開成外放模式，放進兜內，快速跟兩人解釋着。
隔着玻璃，顧幾也能聽到幾人驚訝的叫聲。
尤其是秘書裴南珠，正一臉委屈自責地看着他，畢竟包裹最後過手的人是她，也是她親手放在辦公室桌子上的。
等到所有手下全部離開大辦公室後。
顧幾這才慢慢扭開房間門，轉身關閉，走到手下公共辦公區拿起消毒酒精噴壺，開始對着身體進行噴灑。
直至此時，他纔敢略微放鬆呼吸，多喘那麼一口氣。
遭遇生物恐怖襲擊，第一要素就是保持冷靜，判明情況，然後及時防護，利用環境設施和隨身攜帶的物品，遮掩身體和口鼻，避免或減少病原體的侵襲和吸入，並立刻遠離污染源。
幸虧顧幾最近一直活躍在醫院等MERS重災區，生怕自己感染MERS病毒，非常重視個人防護。
所以在公共場合從不摘手套和口罩，哪怕是自己的辦公室。
否則打開文件包裹的第一秒，他或許就已經吸入那些粉末了。
別看它只灑出來一點點。
可千萬不要小瞧這東西。
衆所周知，生物襲擊慣用的病毒、細菌、真菌等都是肉眼不可見的，所謂的白色粉末，只是它們的載體。
以美國炭疽攻擊事件舉例。
僅僅一克炭疽粉末中，就可能包含有100億個孢子，僅僅一噸乾粉，就足以讓一個百萬人口的大都市變成地球上的煉獄。
這便是顧幾先讓張世允幾人離開的原因。
他百分百確定，剛纔包裹灑落的白色粉末，有一些落在了身上，如果他直接走出辦公室，幾人一樣容易被感染。
每隔三分鐘，顧幾就用酒精全身噴灑一遍。
他現在還不能確定白色粉末是否跟上週目一樣，是炭疽桿菌，如果真是，酒精對它的殺傷能力是很有限的。
尤其是武器級的炭疽。
那可都是實驗室專門針對生化戰研製而成，芽孢的生存能力、依附能力，抗藥性都極強。
這東西變態到在土壤可存活數十年，在皮毛製品中可生存90年，須經日光曝曬100小時、煮沸40分鐘、110℃高壓蒸氣60分鐘，或者浸泡於福爾馬林液15分鐘以上才能將芽胞殺滅。
二戰英軍當年在格魯依納島投放了武器級炭疽，幾天就殺死了島上所有生物，並且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該島一直受到污染。
直到1986年才用280噸甲醛，才把島上的炭疽桿菌消滅掉！
所以如果不及時消殺的話，它會持續傳播。
正因爲生物襲擊如此恐怖，也被譽爲“窮人的核武器”。
因爲要想造成一平方公里內，50%的死亡率，用常規武器的話，成本需要2000美元，用核武器成本需要800美元，用化學武器成本需要600美元，如果用生物武器，成本只需要1美元。
這也是各國反恐部門對生物襲擊如此重視的原因。
過了十來分鐘，張世允傳來消息，整層公安科所有人都已經撤走，他的上司孫宰錫也通過手機詢問了顧幾現在的情況，並安慰他不要害怕，已經通知了防化部隊。
自從上次在AM醫院路口車禍救下他後。
孫宰錫對他的態度就開始有所改變，直到顧幾跟AM財閥女兒，尤其是秘書室長李鉉貞搭上關係後，更是表現的關懷備至。
約莫又過了片刻鐘。
走廊裡突然傳來密密麻麻的連串腳步聲，顧幾一擡頭，順着門口的窗戶，看到一幕幕黃色身影，正是CDC傳染科人員。
因爲顧幾提前講過生物襲擊因子可能是細菌。
所以姜成勳他們佩戴的都是內置空呼重型全封閉防化服，也叫三級生化防護服。
這種防護服附帶正壓系統，可以保證全封閉，擁有極強的氣密性，可以防各類化學液體、氣體，以及病毒細菌的滲透。
除此之外，還有抗化學防護手套、專業防護靴，以及安全帽。
隔着門窗，姜成勳跟顧幾相視一眼。
然後他便開始指揮手下拉警戒線，設置路障封鎖，並從箱子裡找出防化學塑料，沿着辦公室大門，貼了一個門簾後，才讓顧幾從裡面將門打開。
“感染源在我的辦公室。”
“基燦，先給金檢察官做面部防護，全身消殺！”
一進門，顧幾就主動報告信息。
姜成勳一聲令下，身後兩名備着消毒液的消殺人員，就拿出一個全封閉式呼吸器，戴在了顧幾的頭上，並給他的手腕、脖頸兒、鞋子，全部套上了防化學護具。
確定沒有皮膚裸露在外後，纔拿出類似噴農藥一樣的噴槍，對着他全身，交叉噴撒氯水消毒噴霧。
正常來說，氯水對皮膚是有一定損害的。
就像在游泳池游完一定要洗澡，否則會造成皮膚乾燥，引起刺激瘙癢，要是不小心吸入，還會引起肺部疼痛、噁心、呼吸困難等症狀，所以纔要提前對面部做好防護。
噴灑完消毒液後，兩人又開始換純水對顧幾進行沖洗。
像極了過年殺豬。
而姜成勳則帶着另外兩個手下進入顧幾的辦公室，掏出儀器，將“源頭”，也就是那個可疑包裹打開，提取了一點兒白色粉末，通過染色顯微鏡觀察形態，很快就確認是細菌，但還不能確定細菌種類和數量。
於是將剩下的包裹封好，放入生化安全箱內。
“好了，沒問題了。”
姜成勳在半空招了招手，“一會兒把房間裡裡外外，徹底全部消殺一遍，然後消殺人員再經歷一遍體外消殺，才能離開房間，明白麼？”
“明白！”
屋內所有CDC人員齊聲應喝。
說完，他又轉身來到顧幾身邊。
“金檢察官，一會兒您先跟我回疾控中心做一下全身檢查，放心，我一定不會讓您有事的！”
顧幾點點頭。
如今的姜成勳，早已成爲了首爾CDC檢驗中心副主任。
或許與現在疾控人員緊缺有關。
但這主要歸還是功於顧幾當初帶着他，冒險將MERS事件上報給疾病管理本部。
當青瓦臺開始重視，並對管理疏忽的部門開始調查時，原來的檢驗中心負責人因爲與山桑醫院存在利益輸送，已經被停職了。
而在MERS上有重大立功表現的姜成勳，自然而然就頂替了上來。
從大樓走出來。
地檢停車場的空地上，除了疾控車輛，還站滿了不少檢察官和搜查官。
雖然顧幾隻讓張世允清空公安科那一層，可“生物襲擊”的消息一旦放出，換誰都會感到害怕。
“前輩你沒事吧？”
“金檢察官，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金檢察官，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那個包裹有問題，嗚嗚……”
公安科的同事、領導，一股腦兒地圍上來，張世允更是衝在了最前面。
裴南珠眼眶溼紅地不停向他道錢。
顧幾擺了擺手，“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不過你近距離接觸過包裹本體，爲了防止被感染，你還是一起跟我去CDC檢查看看！”
就這樣，他帶着裴南珠，地檢傳達室值班安保人員這兩個接觸過包裹的人，一起回到首爾中央疾控中心。
三人依次做了一個血清檢測。
然後就被分別安排在隔離病房，等待化驗結果。
這期間，顧幾一直在跟張世允聯繫。
他離開後，孫宰錫親自帶隊。
畢竟CDC已經確定那白色粉末中存在高濃度的細菌，基本可以證明是一場有預謀的生物襲擊，並且襲擊對象還是首爾中央地檢公安科的檢察官。
他們公安科就是專門調查生化恐怖襲擊的。
罪犯這麼做，就等於是在公然挑釁韓國檢察官的權威。
所以，全員認真的狀態下，很快就查出結果。
發件人的信息是假的，手機早已經成空號，地址也是隨便填寫的假地址，好在包裹上有單號，張世允已經找到了快遞員，正在帶回地檢審問。
傍晚。
姜成勳來到病房，帶來了一份文件，表情嚴肅：
“不是炭疽桿菌，是一種特殊葡萄球菌，這種細菌不簡單，是MRSA的近親。”
“超級細菌？”
顧幾聽到“MRSA”，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名稱。
姜成勳知道他是微生物專業出身，也就沒有過多解釋，而是直接把檢測文件遞給了他。
顧幾仔細觀察着上面的內容。
MRSA的全稱叫做耐甲氧西林金黃色葡萄球菌，被封爲“超級細菌”，它比起普通版本，產生了抗生素耐藥性，不容易被藥物殺死，毒性也要更強。
但姜成勳報告中的這個特殊葡萄球菌，要比MRSA還要恐怖。
它通過皮膚接觸、口腔黏膜呼吸感染，不但能在血液中生長、避開宿主的免疫反應，並使細胞表面發黏而形成生物膜，進而使細菌對抗生素產生抗藥性，引發敗血症，毒性是MRSA的180倍。
也就是說。
這是一種感染性極強，且致死率極高的細菌！
“金檢察官，你是不是也覺得這種細菌太恐怖了。”姜成勳見顧幾的臉色逐漸陰沉，也忍不住分析道：“我懷疑這根本就不是自然界誕生的細菌，而是經過實驗室反覆研究改良出來的品種。”
他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
這完全就是一種武器級細菌，專門用來殺人的！
烏山基地生物實驗室！
顧幾目光一厲。
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
上週目死亡，他原本還以爲是山桑在背後搞鬼。
可這一輪，罪犯竟然直接選擇在中央地檢大樓下殺手。
就算山桑富可敵國，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除非是他觸碰到了什麼東西，已經達到“不除不行”的地步。
說實話，就憑顧幾跟山桑在MERS上的那點兒利益摩擦，不至於此；反倒是烏山實驗室爆炸的案子，背後牽扯的勢力極深。
並且。
從張世允調查的包裹送達時間，也剛好能跟他上午去烏山基地的時間對得上。
但顧幾有一點暫時還搞不明白。
上週目，他全程都沒有去烏山基地，結果還是被人下手用炭疽殺死，這一輪換成特殊葡萄球菌的原因，大概率是他開局利用炭疽引導CDC封閉醫院，引起了注意。
但兩者都屬於悄無聲息利用病症掩蓋，將他弄死。
葡萄球菌本來就是很常見的病菌，尤其是在MERS事件這種環境下，更不會引起注意。
“兩次冒險對檢察官動手，‘金智久’到底查到了什麼，能讓軍方如此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