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雲偉聞聲回頭。
開口的正是顧幾。
“雷萬山！”
沒等陳爲民開口同意，反倒是李瑞麟突然呵斥一嘴，“你們沒有經歷過CBRN環境作戰訓練，硬着頭皮上，只會成爲拖累！”
所謂“CBRN”，指的是化學、生物、放射性，以及核輻射。
理論上，這屬於防化部隊該乾的活兒。
但現實中，生化襲擊往往屬於恐怖襲擊中的一種，所以近些年來，“CBRN”逐漸成爲反恐訓練中，較爲重要的一環。
就目前來看，此類任務絕大部分還是會交給軍隊或武警來解決。
所以，對於大部分特警隊來說。
也僅僅只是學習相關知識，而缺乏訓練，更別說實戰經驗了。
這也是李瑞麟擔心的點。
“呵呵呵，李副支隊謙虛了，以雷中隊的能力，怎麼可能會是拖累，我們歡迎還來不及！”
聶雲偉此話一出，立刻引得陳爲民暗暗驚異。
按道理，聶雲偉作爲國家級特戰部隊的副大隊長，級別上只會比他更高。
所以根本無需特意吹捧“雷萬山”。
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
“雷萬山”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贏得了聶雲偉的尊重。
“可是……”
“李副支，雷中隊在CBRN方面，遠比你想象的還要專業得多！”
情況緊迫，聶雲偉不想再繼續把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眼見李瑞麟還要繼續開口，陳爲民急忙一把攬下。
“沒問題，這件事就交給你們雪豹和龍虎負責，有任何需要，我們都會全力支持伱們！”
“陳副局，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防毒面具，一套輕型三級防化服，以及毒氣檢測儀！”
顧幾收整好裝備，毫不客氣地說道。
也正是這一句話，讓李瑞麟徹底閉了嘴。
顯然，“雷萬山”是懂防化作戰的。
在防護服等級上，各國都有自己的防護標準。
而國內主要分爲重型和輕型兩類。
重型在氣密性和液密性都有很好的防護，而輕型則可以防止一般性質的酸鹼侵害。
顧幾之所以不採用前者。
主要還是因爲重型防護服材質較厚，且爲全封閉模式，這對作戰人員的感官隔絕效果極強，在高危戰鬥中，這是非常致命的。
所以，絕大部分防化作戰人員。
基本都是配備輕型防化服，避免皮膚直接暴露，然後通過防毒面具進行有效防護。
“行，沒問題，我馬上讓人準備，給你們送過去！”
陳爲民一口答應下來。
另一邊，裝甲車分隊的武警軍官也插了句嘴：“我這邊也會時刻搜索山林內的無線電信號，儘快幫你們確認歹徒的位置！”
WJ08裝甲車是配備有衛星收發和無線電信號搜索裝置的。
論功率和搜索範圍，它可比10.16大案中，軍方情報偵查小隊那個便攜式信號揹包系統要強得多。
“走！出發！”
顧幾最後檢查了一遍武器和隨身彈藥，一聲令下，讓龍虎突擊隊全員跟上。
作爲武警最精銳的王牌部隊之一。
雪豹的單兵作戰能力毋庸置疑。
僅僅是體力這一點，就要比一般人強太多了。
雙方繞過雷區和毒霧區，也就15分鐘的功夫，龍虎突擊隊各成員的呼吸，就有些急促了。
反觀雪豹，卻還是跟沒事兒人一樣。
這便是訓練量差，帶來的體能差距。
顧幾推測。
這個時期的龍虎，還沒有被李瑞麟強行塞到金邦去集訓，除了最基礎的城市反恐作戰，像體能、空降、水面等其他方面，其實是不如五年後的他和高博這一波新人的。
“天要黑了，大家注意各自警戒方位！”
就在衆人爬上新山坡後，忽地，天色開始迅速變暗，顯然是太陽落山造成的。
聶雲偉剛提醒一句。
顧幾的戰術耳機中便傳來了李瑞麟焦急的聲音。
“軍方研究所已經化驗出了嫌犯所使用的毒氣彈種類，裡面添加的是乙基毒氣，這種毒氣……”
不用李瑞麟給他解釋。
當顧幾腦海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那些公共衛生技能，就瞬間讓他回憶起了該毒氣的性質。
乙基毒氣屬於有機碳酸脂類別的化學危險品。
屬於神經毒劑的一種，毒性極高，甚至要比當初墨西哥空難關卡中出現的VX神經毒劑更強，只要30毫克，就足以致死！
正常狀態下，它是無色無味的液體，滴落在皮膚上幾秒鐘內就會被吸收，如果進行加熱，就會變成黏稠的氣體，將會變得更加致命。
而它的發明，本身就是爲了戰爭。
屬於人造變種毒氣。
所以一切性質都完美契合軍事作戰：致死率高、性質穩定、氣體狀態粘稠不易消散等等……
一戰中，因爲乙基毒氣死亡的人數超過數萬，軍方爲此研製出了各種毒氣武器，比如乙基毒氣炮彈、乙基地雷，甚至還有火箭彈頭。
迄今爲止，不少國家依然持有乙基毒氣，存量足以殺死數百萬人。
“難怪那片毒瘴持續那麼久。”
顧幾目光一凜。
這東西一旦噴射到空氣中，一時半會兒幾乎很難散去。
再加上它的味道非常淡，無法通過氣味判別，且隨着溫度提升，能夠快速侵入人體，現在又正是寧州最熱的夏季，所以更加致命。
“好！我知道了。”
切斷通訊後，聶雲偉回頭看向自己的隊員。
“防化裝備馬上就會送到，另外，吳省武警部隊始終沒有搜索到敵方信號，我懷疑他們關閉了無線電通訊。
該犯罪團伙的主謀曾在美軍情報司令部工作過，所以很瞭解非常規軍事偵查手段，一會兒拿到防化裝備後，再行動時，我需要大家保持全程無線電靜默，以防止被敵方發現！”
“是！”
不得不說，雪豹的實戰經驗的確豐富，聶雲偉連無線電反偵查這一點都能考慮到，真不知道他曾經執行的都是什麼級別的任務。
“駕！籲——！”
話音剛落不久。
身後林中便傳來一陣馬匹奔跑的聲音，兩名武警騎着馬，揹着兩大兜子裝備趕來。
“報告！寧州市武警支隊，按上級要求，將物資裝備安全送到！”
“辛苦了！”
顧幾讓張文軍等人接過包裹，打開一看，裡面赫然是防毒面具、防化服和專業生化戰術手套。
其中面具和手套爲黑色，衣服爲深綠色。
打眼一看，顧幾就知道這是肯定是從軍區直接拿過來的裝備。
FNM009A軍用防毒面具。
也是目前國內最先進的防毒裝備之一，通體爲黑色特質橡膠材料，左側爲吸氣濾毒罐，正面是單向呼氣閥和主通話器，右側爲副通話器。
衣服則是塗有特殊塗層的輕型防化服。這一套裝備下來，可比顧幾曾經在二戰工廠關卡佩戴的那些防護裝備好了不知多少倍。
他脫掉作戰靴和戰術背心，將防護服整個套在了特警作訓服外，然後重新穿裝，拿着毒氣檢測儀來到樑小佳面前。
這傢伙還在試戴防毒面具，雙手持槍，粗瞄了幾下。
似乎是因爲不太適應，樑小佳移動槍身時，總是有些費力。
一方面，是因爲防毒面具帶來的感官隔絕所產生的不適應感。
另一方面，便是面具的體積太大，影響了托腮射擊和貼臉射擊的姿勢。
“不要採用貼臉持槍，將槍托移動到肩外，用槍揹帶固定。”
“啊？好的雷中……”
樑小佳試探性地學了一下，其他人也照做下來，發現果然比剛纔抵肩貼腮的持槍姿勢順暢不少。
聶雲偉在旁聽了兩句，便斷定。
這個“雷萬山”是真的懂。
付騰飛摘掉防毒面具，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厲害啊！雷中，你是怎麼想到這一招的？”
“這招不是我發明的，是SAS。”
顧幾曾經在萊德機場關卡中，曾使用過這一招，目的是爲了縮短槍身，提升狹窄空間下的移動靈活性。
實際上，這招來自於特種部隊鼻祖：SAS。
當年他們發明不打開槍托，用三點帶固定的射擊方式，就是爲了避開防毒面具或者夜視儀。
因爲那個特種作戰剛剛興起的時代，IR激光指示器還不成熟，也沒有發明那種U型下彎槍托，要想精確瞄準射擊，只能採取這種姿勢，貼腮是完全不可行的。
“雷中隊，整理完成了麼？”
“全部完畢。”
“那好，從現在開始，保持無線電靜默！”
話音一落，所有人將身上的通訊切斷，幾名技術特警也將電臺徹底關閉。
如此，指揮中心、李瑞麟他們，便再也聯繫不上龍虎和雪豹。
反過來，除了肉眼觀測，敵方也無法通過非常規信號搜索手段，查到他們的位置。
夜幕徹底降臨。
今晚的天色似乎並不好，月亮被烏雲遮住，山林裡一片寂靜，黑得可怕。
周圍的樹杈在夜色的襯托下，顯得張牙舞爪，彷彿怪獸一般，隨時會撲過來。
一陣冷風吹過。
碩大的黑色作戰靴，踩在泥濘的地面和枯葉上，發出輕微“咯吱咯吱”的聲音。
從更換防護服後，顧幾等人已經走了一個多小時了。
兩公里的距離，他們早已抵達到季貴平提供的目標點附近。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
整支隊伍，全程沒有再說一句話，基本都是靠手勢交流。
這一點，雪豹突擊隊明顯做的要更好。
並非是他們的戰術手語表達豐富。
相反，他們的交流動作極少，基本上一個眼神，一個輕微的槍口抖動，對方便能領會其意，與之配合。
這種行雲流水的團隊協作，是龍虎所不具備的。
究其根本，是雪豹軍事化管理，日日夜夜下的高強度集中訓練。
樑小佳腳步一停。
所有人下意識都摸向了揹包側掛的防毒面具。
因爲他是尖兵，位於隊伍最前端，所以顧幾便將毒氣檢測儀放在了他身上，用來做預警。
回頭，樑小佳比劃了一個“發現”的手勢。
這說明前面很可能有情況。
顧幾耳朵微微闖動，果然聽到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一陣陣奇怪的聲響，讓人不寒而慄。
聶雲偉與他對視了一眼。
因爲山林夜色太黑，現在所有人都打開了夜視儀，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頭部動作。
兩人同時點頭後。
聶雲偉左手向前一指。
雪豹尖兵和二號位便同時擡起槍口，上下晃動協同節奏後，立刻左右交叉，一高一低，幾乎最大化擴展了射界範圍，且互不干擾。
兩人向前移動幾步，尋找到掩體後。
第二波聶雲偉等人才跟着起身，互相交替掩護。
雪豹從正面向前推進。
那麼顧幾自然就是從側面了。
待樑小佳走到怪聲附近的時候，也不知道鞋子踩到了地上的哪一根枯枝，不堪重負地被壓斷，發出“咔嚓”地脆響。
就是這一個失誤，瞬間驚動了草叢後面的影子。
“唰！”
“呃……”
是一晃，兩三道黑影便從樹後竄出來，雙目綠幽幽地盯着顧幾他們，嘴裡發出呲牙的聲響。
竟然是兩頭野獸。
衆人頓時鬆了口氣，樑小佳剛纔差點兒收不住，扣動扳機。
仔細一看，原來是兩隻野狼。
或許是感受到周圍大量人類氣息，這兩兄弟自覺不敵，立刻逃命似地扭身狂撩，消失在了林中。
“危機解除。”
“呼……沒想到咱們寧州山裡還真有狼啊！”
張文軍正小聲嘀咕着，可話說到一半，他突然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用力嗅聞幾下，不禁蹙眉道：“哪裡來的血腥味兒啊！”
“是不是野狼啃食的動物？”
付騰飛走到樹下，低頭一看，並沒有動物屍體，但卻有不少血跡。
正當他準備尋找這血的來源時。
“啪嗒！”
一滴液體，落在了他的戰術頭盔上。
付騰飛伸手一摸，放在鼻子前，緩緩擡起頭，頓時色變。
只見，樹冠上，赫然綁着一具屍體！
是人！
“餘飛，上去把屍體取下來！”
“是！”
聶雲偉下令，一名雪豹武警立刻將槍收起，沿着樹幹三兩下便爬到了樹頂，將屍體小心翼翼取下來。
落地後，顧幾看着他的樣貌打扮。
成年男子，三十餘歲。
卻只穿着一件貼身短袖和內褲。
雖然現在氣溫高，可也不至於穿着內褲在山林中放飛自我。
如果他不是變態的話，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死者的衣服被人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