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是模範優秀社區的桔子衚衕在頃刻間變成了警車的海洋。市局、分局的****們都來了，整個衚衕裡面的老百姓都被****攔阻在門裡面不允許出來，等待勘查現場的隊伍經過。趙小柱失神地坐在臺階上，彷彿眼前的什麼都看不見。他手裡還提着****，但是在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是如此的無力。****們在他身邊來來去去，高所在跟林濤濤隊長介紹案發現場的情況。林濤濤看見了趙小柱：“是他第一個發現的現場嗎？”
“對。”高所說，“不過……你最好別問他。”
“爲什麼？他不是你所裡的****嗎？”
“他跟這個老太太有感情……”高所說，“跟那個混蛋孩子也有感情。”
“他首先是****。”林濤濤轉身走向趙小柱：“趙小柱？記得我嗎？”
趙小柱擡頭，看清楚了：“記得……”
林濤濤蹲下：“你是第一個進入現場的，我想知道你都發現了什麼？”
“林隊，我的腦子一**空白……”趙小柱長出一口氣，“我現在什麼都不記得了……”
“穩住，你是****。”林濤濤拍在趙小柱的肩膀上，“我需要你提供所有的現場情況，這是****案，你也是工作三年的老**警——該知道這個案子的份量！”
趙小柱點點頭：“我儘量。”
“不是儘量，是一定！”林濤濤說，“你休息三分鐘，我會派人來給你做筆錄！記住——你是****，別在這兒哭喪着臉！”
“是……”趙小柱點點頭。
過了一會，一個警官走過來：“趙小柱？”
“到。”趙小柱起身，臉**還是慘白的。
警官笑笑：“第一次接觸****現場？”
“是。”趙小柱說。
“習慣就好了。”警官很善解人意，“你說說，當時的情景。你看清楚犯罪嫌疑人了嗎？”
“沒有。”趙小柱說，“很黑，我就看見四個黑影……然後我發現秦nana……的門開着，我以爲是入戶盜竊，害怕裡面還有人…..就一腳踹開了門，然後就看見……就看見……”
“好了好了。”警官打斷他，“裡面我們都看見了，現場保護的很好。”
趙小柱點點頭：“我第一時間報告了高所……對不起，我還是耽擱了幾分鐘。當時我……我的腦子都空白了……”
“沒事，我理解。”警官說，“我們已經派了警犬追蹤，他們跑不掉的。”
“嗯。”趙小柱點頭。
兩個現場勘查人員擡着一副擔架出來，擔架上放着黑**的屍袋。趙小柱默默地看着，也沒有眼淚。他知道……裡面是秦nana。他的心裡，已經疼得接近麻木了。不用動腦子，所有的****都想到了——秦小明帶人ga的，爲了取得毒資。所以案情通報上面，秦小明，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就成爲第一犯罪嫌疑人。而在****們把現場勘查情況彙總以後，秦小明的指紋毫無疑問會到處都是，還得是帶着血的。
趙小柱默默地看着秦nana躺在屍袋當中，被現場勘查人員擡到車上。車門關上，亮着警燈開走了。彷彿時間凝固了一樣，趙小柱一動都沒有動。他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帶人殺了自己相依爲命的親nana，就是爲了弄到吸毒的那點錢……
“你回家休息吧。”高所走過來，拍着趙小柱的肩膀。
趙小柱失神地看着他，聲音嘶啞：“高所……”
“嗯？”高所看他。
“毒品，真的那麼可怕嗎？”趙小柱的神**很奇怪。
“嗯。”高所嘆息一聲，“你見的還是太少了……毒品這個玩意，不能用可怕來形容了。我們常常說，毒品不僅在危害吸毒者個人，也在危害整個社會……今天，你見到了實例。對於我們****來說，緝毒工作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面對很多類似的悲劇。”
“爲什麼會這樣？”趙小柱迷茫地說。
高所看着他，不再說話，只是一聲嘆息。
趙小柱沒有回家，他一直在派出所裡面坐着，面對牆上的警徽。跟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也不說一句話。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都知道他太傷心了。秦nana和秦小明，是他來到桔子衚衕派出所接觸的第一家居民，而且也是個人感情最深的居民。大家都很理解他，所以在一團忙碌之中，誰也沒有去驚擾他。
趙小柱凝視着牆上的警徽：國徽、盾牌、長城、松枝和飄帶……
彷彿一尊雕塑，一動不動。
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蓋曉嵐半夜打過電話來，是他的生活手機和工作手機，但是趙小柱好像都沒有聽到。大白小心地拿出他身上的電話，趙小柱也渾然不覺。大白對心急如焚的蓋曉嵐低聲說：“沒事沒事，所裡出了大案子，他在忙呢……行，忙完我讓他給你回電話。你別擔心了，弟兄們都在呢，在開會…..沒出勤。”
趙小柱的耳朵已經聽不見任何東西。
他的腦海當中迴盪着第一次穿上警**的激動，迴盪着年輕的警校學員趙小柱面對警徽莊嚴地舉起右拳，跟隨班主任高喊着：“我宣誓——我志願成爲一名中華人民****國人民****……”
眼淚一點一點流出趙小柱的眼睛，他的嘴ch翕動着：
“我宣誓——我志願成爲一名中華人民****國人民****……”
警校學員趙小柱莊嚴宣誓：
“我保證忠於中國*，忠於祖國，忠於人民，忠於法律……”
**警趙小柱的嘴ch翕動：
“我保證忠於中國*，忠於祖國，忠於人民，忠於法律……”
警校學員趙小柱莊嚴宣誓：
“**從命令，聽從指揮；嚴守紀律，保守秘密；秉公執法，清正廉潔……”
**警趙小柱的嘴ch翕動：
“**從命令，聽從指揮；嚴守紀律，保守秘密；秉公執法，清正廉潔……”
警校學員趙小柱莊嚴宣誓：
“恪盡職守，不怕犧牲；全心全意爲人民**務……”
**警趙小柱的臉上都是淚水，他的嘴ch翕動：
“恪盡職守，不怕犧牲；全心全意爲人民**務……”
警校學員趙小柱和**警趙小柱重合在一起莊嚴宣誓：
“我願獻身崇高的人民****事業，爲實現自己的誓言而努力奮鬥！”
趙小柱閉上眼，讓淚水靜靜流淌。
苗處那張憤怒的臉：
“國際緝毒工作，並不光是我們自己的工作！需要全世界的警隊合作，也需要全世界的民衆合作！……你還是一個****，我不想談你的覺悟到底值得不值得我評判……你是個懦夫，是個孬種！是個只知道老婆孩子熱炕頭的膽小鬼！……”
趙小柱睜開眼，凝視着淚花當中的警徽：
“曉嵐，對不起……我是****……”
穿着警**的趙小柱站在秦nana的墓碑前，久久無語。案件太容易就被破獲了，林隊帶人抓住四名犯罪嫌疑人的時候，他們剛剛吸毒還在陶醉。但是****絲毫沒有破案所帶來的快樂，每個人的心裡都沉甸甸，只是程度因爲從警時間的不同多少有些差異罷了。案件被移ji給*提起公訴，剩下的事情就和****沒太大關係了。趙小柱沒有去看秦小明，他不知道去看秦小明該說些什麼？
說我還沒有放棄你？你還要繼續努力？
說你要有夢？
……趙小柱覺得這些話再也說不出口，他只能默默無語。
他自己花錢給親nana安葬在公墓，拒絕了桔子衚衕派出所和居委會所有人的捐助。他的心裡揹着這個沉重的包袱，因爲他覺得是他自己的工作沒有做好。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一旦出現了問題，他都會自己一個人扛着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