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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也有大楚的難處。九鎮一線連綿邊防,看起來王若谷真是威風凜凜,但實際上他一個人根本不可能統領九鎮,九鎮各有鎮守,有的甚至是與鄧成等人有舊的徵西軍,所以纔會出現韃靼的軍隊得逞之事。而更加糟糕的卻是軍費問題。

邊境一吃緊,兵當然就不夠用,要添人。添人就要花錢,邊防軍費開支之巨,讓朝中大臣無法安枕。

轉眼到了九月間。宮中的冬事歷來要比民間準備得早一些,修暖炕、設圍爐,上下人等個個忙得不亦樂乎。

昨晚監督着修建興慶宮的供暖設備,忙了一晚沒歇,小盒子這日早早起身,用冷水擦了一把臉便趕到興慶宮正房。

楚昭已經醒了,父子倆個正睡意朦朧地坐牀上,動作一致的往身上胡亂套衣服。

小盒子一見熙殿下把頭成功地塞進衣服袖子裡,而陛下還一無所覺的幫忙,趕忙忙着上前侍侯小皇子穿戴,待兩位都起身之後,方纔退後垂手侍立。

穿戴齊整,楚昭拉着兒子先去校場練習騎射。楚昭給兒子找的騎射師父是羅致。羅致溫柔細心,推行軍屯有大功,又與黑騎軍關係極好,最關鍵的是正處於三十多歲的上升期,未來有無限可能,讓他教楚熙一個四歲的小娃娃,雖然略有大材小用的嫌疑,但是楚昭卻不得不爲兒子的未來考慮,暗暗給他加碼。

趁着羅致教導阿熙的時候,楚昭轉過來到太極殿接見王若谷派入京的司隸校尉王崇古,又了即將外放的李知謨和郭懷的兒子郭全。處理了一些政事,楚昭這才下令回駕興慶宮,與小兒子共進早膳。

爲了兒子健康成長,楚昭早就把一日兩餐改爲一日三餐了。

兒子也非常給面子,吃飯食慾都好得不得了。

今天也一樣,阿熙是以父皇爲榜樣的,一看到碗裡的小餛飩明顯比自己多時,雖然小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楚昭還是感覺出兒子有點不高興。吃完自己碗裡的,不等身後的太監給盛,楚熙就自己拿着小勺子去大碗裡舀。這可有點不符合禮儀,小盒子擔心的皺起了眉頭,擔心小皇子惹陛下不高興。

楚昭倒不怎麼在意能不能自己盛飯的事,只說:“你那麼小個肚皮怎麼裝得下,要撐壞的!”

喝止歸喝止,阿熙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楚昭也不忍心不讓他吃,只好吃完陪着他多玩一會兒。

皇宮內苑中有一棵大松樹,枝幹高高得聳立,樹皮最厚的有二尺多。據說這是盤古氏年代的古樹,稱爲萬年鬆。

松樹上面有個樹洞。楚昭就帶着兒子去把把樹洞挖開,在大樹洞裡裝上門窗,還做了個滑梯上下。

挖出塊木頭來就做成小牀,放在樹屋中。進到大樹洞裡,真像一間房子,而且夏天時特別涼快,比水鄉精舍住着還舒服。

不一會兒獾郎也過來了,他看到滑梯很是羨慕,可是自己又不敢一個人爬上去玩,就一直跟在阿熙後面,心甘情願被他領導着。

牀做好了,父子三又商量着用什麼做席子,不然躺在光禿禿的木頭上,刺得慌。爲了啓發兩個孩子的想象力,楚昭就讓他們自己去找材料。

不過你真是不知道小孩子心裡在想什麼,兩兄弟商量了半點,最後摘了幾片芭蕉葉子下來,巴巴兒遞給楚昭。抱着芭蕉葉子的胖娃娃萌得楚昭忍不住抱起來一邊親一口。

“寶貝,你們這想法很好,只是芭蕉葉子從樹上摘下來,不到第二日便萎了,做席子可用不久。而且也太小了些,只能寶寶用,父皇可用不了。”

兩個小東西有些愣愣地反應不過來,侍立在旁的高文突然笑道:“陛下,奴才倒有個主意呢!”

“什……什麼主意?”獾郎立馬被吸引了注意,眼睛亮閃閃地看着他。

“林軒老大人前幾日做壽,王崇古小將軍代九鎮大司馬去送禮——哎喲喲,那可真是豪闊的出手啊,白玉鑲嵌的席子,一塊塊瑩潤可愛,便是大戶人家裡的小姐得了一塊去做鐲子,也得當成傳家寶。這樣的好東西只拿去做席子,聽說是冬暖夏涼的,還能驅趕蚊蟲。奴才想着,咱們宮裡玉也不少,不如做一個類似的。”

“王若谷只送了林軒?”楚昭的臉色有點不高興了。高文卻沒發現,還接着往下說:“那怎麼會呢,王將軍可是王家家主,都說當兵富三代,出手真是大方,陛下是沒見到啊——一人高的紅珊瑚,主幹天然彎曲,脈絡紋理分明,沒有一絲一毫斧鑿的痕跡,顏色也純呈櫻桃紅,可以算是奇絕之寶,眼睛都不眨送給了方子安方大人,只是又被方大人退回了。好傢伙。”

“怎麼?王若谷既這樣周到,不送你們一些邊境特產?”楚昭問道。

高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摸出一隻三條腿的水晶蛤蟆:“真被陛下說中了,剛奴才伺候陛下左右,王崇古將軍出去時,便送了奴才這麼一個小玩意兒,說是可以作扇墜……”

雖然水晶不如玉石值錢,但是高文手裡的水晶蛤蟆確實黃水晶,看去像純金的液凝成,晶瑩透明,是件希有寶物。其他太監宮女看了不由豔羨。

話沒說完,楚昭猛地一轉身,“啪”地一聲照着個高歡的臉打了一巴掌!把高歡打了一個趔趄,踉蹌後退幾步,噗通一聲雙膝跪倒,連連磕頭。周圍的太監宮女們都正看得眼紅,忽然看到楚昭發怒,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瑟瑟發抖。獾郎更是被嚇壞了,正要哭,卻被阿熙伸出小手,安撫一般輕輕拍了兩下。獾郎往常只有被嫌棄的份,何曾得到溫柔相待過,當下不禁忘記了哭,愣愣地看着阿熙發呆。

“混賬東西!誰支使你來寡人跟前胡說八道的?”

“是,奴才混賬!”高文半邊臉己漲得通紅,渾身顫抖着,“不過奴才說的是實話!對陛下絕無半點欺瞞。”

楚昭冷笑一聲:“寡人自與兒子玩笑,倒引得你就說了這麼一大套!你這叫內監議政,誣衊大臣知道嗎?將士們在邊關流血流淚,你這奴才就敢誹謗他們,嗯?”

“奴才不敢說王將軍的壞話。實實在在是羨慕王家富貴而已呀!”

楚昭氣得兩手都是抖的:“好好好,好一個羨慕富貴。來人!拖出去,抽他一百鞭子!”

康熙見侍衛們站着不動,更生氣,“怎麼着,現在寡人使不動你們,倒要認一個太監當爺了?還愣着幹什麼?拖出去!”

這下,侍衛再不敢怠慢,將淚眼汪汪的高文架起就走。高歡滿臉委屈地看一眼挨着阿熙站着的小盒子。小盒子不覺心裡一軟,躬身笑道:“萬歲,奴才前去掌刑可好?”

“打量着寡人不知道你們這些奴才秧子的把戲?祖上原是訂下家法,宮裡雖用閹宦但自有規矩。朕事情多,宮裡也沒有皇后,沒顧着治理,你們便上頭上臉地越來越加放肆了!再這麼下去如何了得,——傳旨給慎刑司,做一個“內監宮嬪人等干與朝政者斬’的大石頭,豎在安門下!”衆人才知道楚昭今日是拿高文作法的,一個個心驚膽戰。

這時外頭已經動刑,鞭響聲人嚎聲都傳了進來。高文一邊叫疼,一邊號啕大哭,其間夾着求救聲。

阿熙聽了,幫獾郎堵住耳朵,皺着眉道:“爭吵。父皇,教訓幾鞭子便算了,獾郎這樣膽小,嚇壞了怎麼辦?”

“那好吧,便瞧着阿熙的面子上減去剩下的鞭子,只是全都給我記在帳上!叫他從太極殿回昭陽宮侍候——蘇溪,你可瞧見了?這就是樣子,叫太監們一個個地都仔細了。妄議朝政,泄露宮廷機密的,高文便是前車之鑑,仗着自己那點體面的都可以來試試。”說完楚昭站起身來,擡腳上朝去了。

當時的情況是“九鎮日請增兵,兵部日請給餉”,南書房的重臣們頭都要大了。楚昭還沒來,就差點當庭爭執起來。

朝爭的主要原因在於王若谷一封請求給邊關將士添棉衣的摺子。

文官們甚爲懷疑:頭年入冬之時不是才送過一次嗎?如今已是秋季,天氣尚暖,如何又再要?還有還有,這兵馬數目是不是實數?軍餉是不是都用在了實處?這中間的黑洞究竟有多大?

盧恆作爲戶部尚書,十分光棍地跪在地上嘆氣:“今邊費日增,計一歲所入之數,不過堪堪收支齊平罷了。如今天下初定,亦不可增稅。況且安靖年間軍費不過五十九萬兩,到本朝,卻已經飆升到二百六十七萬兩。究其根本,乃是因爲陛下仁厚,以前的軍戶並無錢財可得,如今便是普通大兵,一年也有一百貫錢。前方兵不足,將領也有一半是畏戰的。泰哲部落統共才十萬餘衆,其精銳不過三萬,當年陛下以三萬人打敗犬戎十萬衆。反觀如今又怎麼樣呢?若不是邊將怯戰少謀,何至於此!微臣只恐陛下之德政被奸人所敗壞啊,反而養出軍隊裡的蛀蟲啊。”

武將們一聽都炸了:我貪污你什麼,你還要來罵我?把我騙去那麼遠,一百貫都不給我?

這時候文官武將的矛盾便凸顯了出來。

突然有一個叫陳逢時的言官跳出來指責謝棣:對邊將冒功領賞的睜隻眼閉隻眼,而真正殺退了敵人的又故意壓住不賞,估計全看賄賂多少而定。如此賞罰不公,即使有敢拼的邊將也不拼了。

這一下鬧哄哄的朝廷整個安靜了下來,衆臣絕沒有想到有個愣頭青居然膽敢把謝棣捅出來。倒不是因爲謝棣是楚昭的表兄,而是因爲謝棣背後站着的是王若谷!

果然,接下來這言官繼續說道:“而謝棣之所以敢這麼做,乃是因爲他和王若谷沆瀣一氣。王若谷不僅貪污軍資用於朝廷行賄,他還嫉賢妒能,喜歡爭功。鄧成和徐姜二位將軍正是因此,被他逼得走投無路,不得不參與高貴鄉公的叛亂!”

一石激起千層浪,連楚昭都不由坐直了身體,他冷冷地凝視着這個瘦小的言官,那目光幾乎要刺入對方的大腦深處。

那姓陳的言官突然打了一個寒戰,但是卻依舊挺直脊樑說道:“堂堂大楚的九鎮將軍大司馬,國家安危之所繫,居然是這樣的人,大楚的所謂國防,不是跟開門揖盜差不多了麼?陛下深愛王若谷,竟至於忠奸不分。微臣今日便是拼得性命不要,也要參王若谷和謝棣二人。”說着,那言官便取下頭上的官帽,放在了地上,然後砰砰砰地磕頭。

楚昭突然想起自己旬月之前去見已經淪爲階下囚的徐姜時,對方說的話:當年末將和韓將軍共事,在陛下麾下長擊胡虜三千里,那種快意臣從來沒有忘記過,當年的熱血也沒有冷卻。可是這之後,韓將軍爲崔、王二人設謀所害,陛下不僅不追查,反而越發寵幸此二人。竟將當年與韓將軍的情誼忘得一乾二淨,叫吾輩齒冷。而王若谷,爲了在陛下面前長臉,也最喜歡爭奪功勞……

之後還說了很多,楚昭卻因爲頭疼得厲害而記不清楚了。至於鄧成,他自始自終不發一言。

因爲大楚天子默不吭聲地盯着陳逢時看,一些寒門出身的小言官不免捶胸頓足,高,實在是高。若是陛下納了諫,升遷指日可待,即便陛下不肯納諫,參倒了王若谷這個級別的臣子,那也是青史留名之事啊。一時都跳將出來。

王若谷一個邊關大將,竟成了人人爭着咬一口的唐僧肉。

就在這危機的時刻,剛回朝的李衛國突然出列大聲說道:“邊境的形勢爲何如此緊張?是因爲國防線太脆弱了。我記得韓將軍在的時候曾經說過,當時大楚北邊的防務,主要靠幽雲之地的北疆大營和隴西,如同兩個拳頭護住中原。遼東大營起初尚無敵兵騷擾;潼關一帶有險要可守,所以最薄弱的就是隴西。從玉門關到薊門關一線,僅有的屏障,就是隴西豪族的人心。犬戎鐵騎隨時可越過喜峰口、黃崖口、古北口打進來。而敵一入境,可在數天之內奔襲至壺關城下。如果柔然從東北入侵,就會導致北疆大營被迫分兵,導致他們只能遠遠幹看着壺關告急。安靖之恥就是這麼來的。韓將軍戰死之前,曾經讓屬下轉遞過一個摺子,建議增設遼東衛,分玄武營和北疆大營,改隴西一線爲西征軍所守,這樣東西延亙,指臂相依,聲援相通。我主英明,後來的九鎮之法與這個想法不謀而合。可惜,因爲建了九鎮,起碼要多徵精兵二十萬,而且還要打得好。王將軍要的錢並不多。是,我也承認軍中的確也不是一片清明,但是那些錢王將軍也並非自己污了,而是給邊關將士戰死者的撫卹金。徐姜之流隴西豪族,最愛吃空餉,且軍紀極差。他們不忿王將軍,不過是因爲王將軍曾經因爲鄧成的內侄在邊關強姦民女被將軍依軍法處斬,而徐姜的軍隊因爲紀律問題遭到叱責,他本人也因吃空餉而被罰俸罷了。”

楚昭不置可否地聽着,九層御階之上的神色竟有莫測之感。崔景深暗暗擡頭看了一眼,心裡揣摩着陛下的心思。

楚昭知道,按照王若谷的清廉和私心值來看,或許陳逢時和徐姜說的都是真的,但是他們也都是從自己角度來看待問題,說的話,自認爲中正持平,卻也難免帶着私心。

水至清則無魚啊。況且軍隊裡養着一羣亡命徒,要想驅使這些人賣命,光靠聽上去很美的口號和洗腦是行不通,還要有切實的利益誘惑。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唯有打仗來不得虛的。用將,就一定要用能打的。像張庭這樣的,清廉是清廉,但內裡草包一團,連內宅都治理不好的清官,於國家又有何用?

對於前線的軍事,即便微末小事楚昭也不敢大意。國運之所繫,在這個時候,趙構是萬萬當不得的。所以不論別人說什麼,他從來不曾動搖對王若谷的信任。

人無完人,何必求全責備?

想到這裡,寶座上少年天子嘆息了一聲,道:“世間一種幸災樂禍之人,妒人有功,阻人成事。何時楚人不再有內鬥,國家也許就不會這麼疲弱了。”說完,陛下就甩手退朝。

留下正在擼袖子準備大幹一場的大臣們面紅耳赤,吶吶無言。

下了朝,楚昭獨自一人走在蕭瑟的秋風裡,御駕來到興慶宮,就看到自家糰子正蹲在門口等着,一見自己蹬蹬蹬跑過來抱腿。楚昭只好拖着這麼個小沙袋一步一步往屋裡挪。

如今這樣還算好的。開始那段時間,每天楚昭去早朝時,阿熙就坐立不安,但是又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樣撒嬌打滾。等楚昭下朝回來,纔看到小娃娃躲在被窩裡吧嗒吧嗒掉眼淚。

楚昭心疼這孩子,就把他放到獾郎住的儲秀宮裡去玩,結果去了一次阿熙就再不肯去了。

“父皇,阿熙不要去淑涼涼那裡。”

楚昭以爲淑妃虐待他了,心頭一緊,趕忙問:“爲什麼啊?你最近和獾郎不是玩得很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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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熙拽着楚昭的衣角說:“可……可是父皇不來借我,不要我了怎麼辦?”

好吧,面對兒子的分離焦慮症,楚昭徹底敗下陣來,只好用小朋友能夠理解的方式給兒子解釋自己必須要上朝,好在阿熙實在是個乖孩子,對於楚昭的解釋似懂非懂,但還是輕易相信了楚昭的保證。

只是每次分開之後,阿熙就被變得更黏老爹。楚昭俯下身將墜在自己腳上的兒子抱起來放在桌上,順手把毛筆塞到兒子手裡,讓他坐在桌子上鬼畫符。

這一次朝堂爭鋒,可以看做是文官勢力對武將勢力的第一次試探性攻擊。權力動人心。

“昨憐破襖寒,今嫌紫蟒長。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楚昭嘆息一聲,覺得十分疲倦。楚熙敏感地擡起頭,偏着頭疑惑的看着楚昭,小臉上畫着幾道墨痕,宛如小花貓一般。

楚昭忍不住被蠢兒子逗樂了,一把提溜過來,抱着兒子看奏摺。

政治有時就像一個染缸,一旦踏入就必然會被沾染上顏色,而終生清洗不掉,知道人性中的溫情漸漸被看不見盡頭的權力鬥爭所吞沒。

而自己懷裡這個小小軟軟的傢伙,他的命運就是從事政治,他將從父輩手中接過江山社稷,肩負天下蒼生投入王朝的興衰更替。皇帝駕馭羣臣,同時也被羣臣中那股看不見的力量所駕馭和脅迫。

楚昭終於明白那些誅殺功臣的帝王心思了。一旦坐上這個位置,便有了許多迫不得已。然而楚昭和他的前輩不同,他其實並不願意皇帝的個人權利極度膨脹。

崔景深,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楚昭垂下睫毛,玉色的手指輕柔地將兒子臉上的墨漬擦乾。

遠在邊關的王若谷很快就一字不落的得到了朝堂上這場爭吵的全部訊息,他立即上折以病請辭,不過楚昭並沒有同意,反而讓他“帶病”留任。

爲了讓邊關將士放心,楚昭還找了一隻替罪羊——對於兵部尚書謝棣賞罰不公的事,也據理斥責,予以糾正,罰了謝棣兩年的俸祿。

不理會跪在大興宮外哭窮的某隻替罪羊,楚昭老老實實趴在太極殿裡的書桌上給王若谷寫信。

我最近聽說邊關的軍糧,是要求士兵到一二百里之外去支取,士兵頗以爲苦。他們一戶數口之家,就依靠這一石糧食活命,不僅發放得不及時,且斤兩還不足。同時又要他們到數百里之外去等候領取,往返道路,僱人僱車,這錢是誰出?名義上是一石,其實不過鬥!況且近來又有一些攤派,都在這糧食裡出,這麼幹,想讓士兵吃飽、爲國家折衝禦侮,那能成嗎?我聽說,按照過去的制度各區駐地都有官倉,倉庫如今雖然有損壞,但制度還在,官員也還在。能否修理一下,就近發軍糧呢?此事你也不必上疏了,直接和管糧郎中商量個辦法就是了。我已與盧恆說過,要多少自取即可。

寫完這封信,楚昭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忍不住提筆續道:

中國的事情,向來是知易行難。經天緯地的法子,說是誰都會說;到了實際去看,你面對的,簡直如爛泥一潭。便是楚昭身爲一國之君,偶爾也難免和光同塵,更何況你呢?師父的難處我都知道,便放手去做吧,以後也不必給那些京官送什麼冰敬碳敬了,都城有我呢。師父若送,不如送我。(見《與九鎮大司馬書》)

添了這麼一句,楚昭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將信用蠟丸封好。

遙聞鼓角,北望燕山,師父,我當年許下的諾言,並沒有絲毫落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