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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接待四皇子殿下的酒宴在太平湖的遊船上進行。.
席間,陳驥風等待着白天宇文承淵繼續尚未說完的話題,四皇子卻隻字沒有再提,這讓陳驥風內心忐忑。
酒過三巡,宇文承淵把酒杯一放,微醺的眼眸掃向陳驥風,道:“今日有緣結識將軍,本殿實在高興!不知道將軍有沒有興趣聽本殿獻醜一曲?”
陳驥風始料未及,深感詫異,“殿下文治武功,想不到竟還精通音律,看來今晚在下可要大飽耳福了!”
宇文承淵朗聲大笑,“本殿那是三腳貓功夫,就會彈奏一曲。”
“是何曲?”陳驥風好奇道。
四皇子只笑不答,然後朗聲道:“取琴來!”
陳驥風命人將一具古琴奉上。
宇文承淵屈膝跪坐,雙手撫琴,琴音驟起,序篇一段曲音清和,含哀帶怨。
陳驥風皺起了劍眉,只聽到第一個音符,他就知道那是《廣陵散》,一個慘烈而悲壯的故事,講的是前朝聶政爲報父仇而刺殺韓王,最後玉石俱焚的悲劇。
琴音徐緩而沉穩,像是聶政在訴說着痛失至親的悲哀。接着,琴聲漸急,悽蒼而憤慨,似聶政表達立志報仇的激憤。
陳驥風的神經寸寸繃緊。
四皇子修長的十指在琴絃上翻飛撥弄,急促的低音彷彿迎面撲來,展現出咄咄逼人的氣勢,仿如戈矛縱橫、驚心動魄。生死決戰的時刻,復仇者的匕首刺先高高在上的皇者,同歸於盡。
陳驥風覺得自己的心被琴音狠狠地揪成一團,強烈的仇恨和深刻的痛苦糾結在一起,牽扯着他每一條神經。
好一會兒,他才發現琴聲早已停止,滿座靜寂一片,忽然,宇文承淵冷冰冰的聲音響起,“真是一個忠烈的義士啊,爲報父仇不惜犧牲自己,他父親在天有靈,也必然深感安慰吧?陳將軍,你說那些冤死的靈魂如果沒有親人爲他們報仇雪恨的話,會不會在地獄裡受盡煎熬,永不超生呢?”
陳驥風心臟又是一陣緊縮,怒火騰地升起,霍地站起來,“殿下,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宇文承淵靜默不語,深銳的鷹眸直盯着他。
其實不用他說,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陳驥風的身上同樣揹負着親人慘被屠殺的血海深仇,卻到現在還沒有絲毫行動。宇文承淵竟在這歡樂和諧的酒宴上彈這樣一首曲子給他聽!
是警醒?是諷刺?是譴責?是要激發他報仇雪恨的決心?
歸根到底,宇文承淵是要利用他的仇恨締結同盟,摧毀他們的共同敵人——南朝君主蕭慎。因爲當年蕭慎的父親蕭政一道聖旨,以莫須有的罪名,將陳驥風父親以及所有親人處死,那一年,陳驥風才十五歲,靠着父親的忠僕拼死相救才得以逃出生天。
血海深仇,陳驥風從來沒有忘卻,這十年來,他無時無刻不被仇恨痛苦煎熬。但他不能輕舉妄動,殺蕭慎很容易,但君主一死,蕭樑政權必然四分五裂。侯景之亂剛剛平定,他不想尚未恢復元氣的江南大地因爲他的復仇而再次陷入戰禍之中。
但是,今晚,一曲《廣陵散》,將他死死壓抑着的復仇的烈焰徹底點燃了。
ps:驥風的身世大家可參見《夕顏番外》,那裡會有比較詳盡的交代,更會展現他與顏美人兩小無猜的故事,感興趣的親可以戳過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