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看客

古非的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彷彿魔術一般。前一分鐘還不在現場的那個黑衣‘女’人,在自殺者跳樓下來後就突然出現了。

古非想起了動物世界裡的食腐動物禿鷲,只要出現屍體,不到幾分鐘禿鷲就會來飽餐一頓,眼前的這個‘女’人不也是如此嗎?簡直和禿鷲沒有兩樣,不出現死傷和鮮血,她就不會出現。

古非是一名記者,是幹新聞的。不過,每次古非着臉、撅着腚,還得冒着做人‘肉’沙袋的危險去採訪那些大爺或者趕去那些危險發生地帶的時候,

自己的同事卻拿着咖啡在領導面前說自己的壞話,這都讓古非覺得自己不是記者而是妓‘女’,不是幹新聞而是讓新聞給幹了。

每次直播後,古非都喜歡戴上墨鏡,穿着休閒短‘褲’和拖鞋,嘴裡叼着一根不點着的香菸站在夕陽下,這樣可以讓他緊張的心理稍稍放鬆一點點。

“老子不幹了!”幾乎每次採訪過後,古非都會有這樣的想法,但第二天甚至不用第二天他又老老實實地外出採訪。他是一名外派記者,最累最苦,領導的面見不着,

你幹得再好人家對你不熟。但古非是真心喜歡報道新聞,他喜歡那種別人都還‘蒙’在鼓裡,而自己比絕大多數人都清楚真相的感覺,那種第一的虛榮感雖然虛幻,

但就像可卡因滿足癮君子一樣滿足着古非的腦神經。沒錯,古非的確對新聞報道尤其是直播上癮了。

“我剛知道A公司的老總在城東出了車禍,就在半小時前,我現在馬上去採訪,頭兒沒來,等來了,你幫我和他說一下!”剛接到信息的古非這樣和自己的同事劉曉丹說道。

劉曉丹比古非晚兩年進電視臺,兩人同一所大學畢業,嘴甜舌滑的小師妹總是師兄長師兄短地叫着,古非盡心盡力地帶着她,經常爲她向領導說好話。

劉曉丹也對古非非常體貼,沒事拿點自己做的小菜、小點心啊,晚上打電話關心一下,讓古非在這個冷漠的單位裡稍稍感覺到一絲溫暖。

“師兄你去吧,祝你成功!”劉曉丹握緊拳頭舉着,古非笑了笑。

古非跑去聯絡攝像師,叫來司機準備前去採訪,前後不過十分鐘。他剛看到總編上樓,但他懶得去打招呼,只當做沒看到。反正總編對自己毫無印象,劉曉丹能爲自己說明就夠了。

汽車剛要發動,古非突然接到總編的電話。

“是古非嗎?”

“嗯,總編。”古非覺得奇怪,總編從來不把電話打到他的手機上。

“你是不是要去採訪車禍的事?”

“是啊,剛纔劉曉丹和你說了吧。我這趕時間,我和你說,這絕對是個大新聞,因爲車上好像還坐着某種稅務高官和兩個‘女’的。這會兒過去,還能拍到些爆炸‘性’新聞呢!”古非興致勃勃。

“那個,你還是過來吧,我這裡有個採訪孤寡老人三十年如一日資助大學生的事。”

“什麼?那車禍的事呢?”古非抓着聽筒,快抓狂了。

“讓劉曉丹來啊,你也說嘛,年輕人就該給機會磨練,不磨練永遠都是雛鳥,對不對?這正好是個機會嘛,就這麼定了。

她要真的做出來,你也高興啊,你不是她的大師兄嗎?好吧,你快過來,我這就讓曉丹下去接替你。”總編打着官腔掛斷了電話,古非那邊扔掉了電話。

古非從車上下來的時候,看到劉曉丹衣着光鮮地走下來,笑嘻嘻地看着古非。

“謝謝大師兄!”

古非覺得喉嚨一陣乾澀,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劉曉丹低頭的時候,古非看到她的脖子上有幾個紅紅的印跡,好像是牙齒的形狀。

古非擡起頭,看到樓上的總編正看着自己。

“好好幹!”古非走過去拍了拍劉曉丹的肩膀,拖着‘腿’回到辦公室。

有氣無力地採訪完孤寡老人回來後,古非在家裡看到,電視機裡劉曉丹聲情並茂地在現場講解。回到網絡上,他看到很多人回帖說,這個‘女’主持在現場很鎮定,大氣得體,清純漂亮。

古非將鼠標扔了出去,閉着眼睛想讓自己睡過去。

這就是現實啊,我還是太幼稚了。

古非無聊地看着屏幕上被定格的劉曉丹主持節目的畫面,他在屏幕上背景的幾個人身上掃來掃去。

在劉曉丹身後,有一個穿着黑‘色’長裙的長髮‘女’人。那‘女’人眼神冷漠地看着鏡頭,雙手像折斷了一樣低垂着。

又是個無聊的看客。

古非關掉電腦,呼呼睡去。

“特大‘交’通事故!現場死亡十五人,重傷六人!”古非在辦公室聽到,隔壁總編接電話的嗓‘門’都快趕上戰鬥機低空飛過了。所有空閒着的人都豎起耳朵聽着,果然沒過一會兒,總編跑了出來。

“所有人!所有沒事的人全部去城際高速公路!那裡大霧,發生連鎖撞車事件,人手肯定不夠,全部去!”

大家忽然間都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雖然聽起來有些不厚道,但記者的天‘性’就是報道新聞,無可厚非。

古非也拿好裝備準備出發。

“那個小古啊,今天你負責攝像。攝像師和曉丹去採訪市委書記了,所以沒辦法,委屈下你了。”總編走過來,拍着古非的肩膀。

古非差點兒一拳揍過去,但又有什麼辦法?自己的確是攝像專業畢業,雖然已經四五年沒‘摸’過攝像機了。

扛着重重的攝像機,古非穿行在高速公路上,看着自己的同事充滿熱情地主持者節目,採訪傷者,或者在鏡頭前莊嚴肅穆,或是流點兒眼淚。古非覺得無比的空虛和煩躁。

沒有直播的時候,他轉動着鏡頭,小小的屏幕框裡不停地變換着各種人。忽然他感覺有什麼熟悉的東西劃過,古非重新轉了過來。

是那個穿黑衣服的‘女’人?

的確,她就站在一堆人當中,眼神冷漠地看着被撞毀的汽車,和受了重傷無法從汽車殘骸裡擡出來的傷者。接着她慢慢擡起頭,正對着古非,嘴角輕輕‘抽’動着。

古非放下攝像機,發現那個‘女’人又不見了。

“古非!準備直播!”旁邊的同事喊了一句,古非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繼續工作。

忙碌一天後,古非在電視臺剪輯今天拍下來的帶子,他特意倒了回去,在那黑衣‘女’人畫面上定格了下來。

這是巧合嗎?古非略微思考了一下,接着立即拿出之前所有的新聞錄像帶,一遍遍、一個個地快進地看過去。

有了!古非興奮地喊出了聲。

兩個月前的火災現場鏡頭裡有這個‘女’人!不久前公開處決死刑犯遊街,鏡頭裡也有這個‘女’人!甚至還有一次惡‘性’當街鬥毆事故,最後報道中還是有她!

每次都是站在人羣之中冷眼看去,怎麼說呢,那感覺就像在看動物似的居高臨下,像看客般地圍觀着。

古非突然感覺到一陣寒意,因爲每次定格下來後,他都隱約覺得自己只要移開視線,那‘女’人的眼睛就慢慢擡起眼皮正對着自己。

電視臺的人幾乎都做光了,深夜裡只有古非一個。古非調出了近年來所有與意外事故有關的新聞錄像帶後,打包帶回了家。

整整一夜,古非一盤不落地看下來。近幾年來大大小小的事故報道里,這個黑‘色’‘女’人全部都出現了。身爲看客的她幾乎從來沒變過任何表情,而唯一的一次就是在今天的大橋上,那‘女’人擡起頭直視着自己。

古非形容不出這個人的相貌,非常普通,但似乎很容易被認出來。

如果我找到她,是不是會有別的收穫?

古非的職業敏感告訴我,這個‘女’人絕對有問題。記者的天‘性’和與生俱來的好奇心‘交’織在一起,古非下定決心要找到她。

接下來的幾天,劉曉丹真是‘混’得風生水起,她經常出入總編室,所有的人都不敢得罪她,公開場合都喊一聲“曉丹姐”。唯獨古非懶得搭理她,遠遠看到就繞開走路,

彷彿劉曉丹是瘟神似的。劉曉丹也不生氣,還一直“大師兄大師兄”地叫着。

古非沒有理會,只是執著地要找到那個‘女’人。可是接下來的幾個直播裡,那‘女’人再也沒出現過,古非煩躁起來。

難不成她真的是一名看客?沒有死亡和災難就不會出現?

古非趴在桌子上,心底期盼着出點兒什麼事纔好。念頭一出現,他有責怪自己如此冷血和無恥,兩種矛盾的心理‘交’織在一起,讓他困‘惑’不已。

“古非!快點兒,有人要自殺!”同事衝過來喊道。

好極了!古非差點兒笑出來,他簡單地收拾了一下,和同事直奔現場。

準備跳樓自殺者是一名農民工,因爲被拖欠薪金沒辦法回家,希望用這個來引起重視。古非有些感慨,因爲這招已經沒那麼管用了,別說他在樓頂,就算跳下來,

也會被警察以破壞公共治安之類的罪名逮起來。開始的時候,老闆們還會有些忌憚,會還錢給你,但是在這個動不動礦難死幾十人、空難死上百人的年代,你一條命人家都來不及關注了。

話雖如此,古非依然在圍觀的人羣中搜索着,失望的是根本沒有找到。古非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的推論是錯誤的?還是根本只是巧合罷了?

還沒想完,旁邊轟然一聲巨響。古非驚愕地看着地上的屍體,他覺得堵得慌。談判破裂,那人還是跳了下來,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古非站在原地,除了無奈,沒有別的想法。

眼神滑過,古非突然看到人羣涌動的一角有個熟悉的影子。

那個黑衣‘女’人?

對方冷冰冰地看着地上的屍體。

古非的身體禁不住顫抖起來,彷彿魔術一般。前一分鐘還不在現場的那個黑衣‘女’人,在自殺者跳樓下來後就突然出現了。

古非想起了動物世界裡的食腐動物禿鷲,只要出現屍體,不到幾分鐘禿鷲就會來飽餐一頓,眼前的這個‘女’人不也是如此嗎?簡直和禿鷲沒有兩樣,不出現死傷和鮮血,她就不會出現。

古非放下攝像機,脫去衣服,他暗暗下決心,一定要揪出這個‘女’人。

同事在身後喊着,古非充耳不聞地朝那‘女’人走過去。

黑衣‘女’人似乎察覺到了,身體一轉,立即朝旁邊的街道走去。古非緊緊尾隨其後,兩人保持着三十米的距離。

對方的步伐越來愈快了。古非有些吃力,但這裡人還是很多,他也不便做些什麼,只能緊緊跟着,一直到最後兩人走到了一條人跡稀少的街道。古非知道前面左拐是一條死衚衕,他決定在那裡堵住她,問個清楚。

“哎,帥哥,要不要看個魔術?”忽然一隻手拉住了自己。古非回頭一看,一個留着黑‘色’一字胡的男人,穿着廉價的西服,手裡拿着一副撲克牌。

古非立即掙開,擡頭一看,那‘女’人已經拐進了衚衕。古非甩開煩人的街頭魔術師追趕過去,可是他看到衚衕裡空空如也,那‘女’人就這樣不見了。

真見鬼了!這算什麼事啊?古非雙手抱頭,眼前的事讓他堅信,自己看到的就是事實。

“啊,看看魔術吧,很有意思哦。”那個魔術師居然不屈不撓地追了過來,古非沒好氣地趕他走。

“看你這麼不高興,看個魔術或許會開心些呢。”魔術師面對古非的不友好也不生氣,而是開始洗牌。

“要表演就快點,我還有事。”古非發現自己甩不開這個煩人的傢伙,索‘性’看看就是了。

“那,我給你五張牌,你仔細看好,從裡面選出一張,全神貫注地想着這張牌,記住要集中‘精’神哦。選好之後還給我,我再‘交’給你,你就會明白了。”魔術師給了古非五張牌,古非一把拿過來。

“嗯,就選黑桃Q吧。”古非略微一思考,死死地盯着那張黑‘色’的Q,忍不住想起了剛纔的黑衣‘女’人。

古非將撲克還給魔術師。魔術師只是點點頭,微笑着雙手將撲克收攏握緊。古非冷眼看着,心想一定要揭穿這種二流把戲。

“你要仔細看哦,我會將心底選好的那張牌拿掉,我可以通過特異功能猜出你看中了哪張牌。”魔術師笑嘻嘻地看着那五張牌,然後收攏,接着拿了四張牌給古非。

黑桃Q不見了?

古非有點驚訝。

“你無非是看我的表情來判斷吧,再說五張牌也有百分之二十的機會啊。”古非不認輸地回答。

“那再試幾次啊。”魔術師笑了笑。

古非不甘心地繼續和魔術師鬥起來,連續十五次。每次古非選中的牌,魔術師都會變沒了。古非數學不好,但他也深知這種概率有多小。

“就算你贏了。”古非將撲克還給魔術師,雙手‘插’在口袋裡,打算返回。

“千萬別看不起魔術哦,有時候魔術就是現實,現實也可以是魔術。”魔術師在身後揮着手喊道。

不過是個二流街頭魔術師罷了,騙騙我這種外行人。古非沒有抓住黑衣‘女’人,又在這裡受了氣,回到電臺又被老總訓斥了一頓,他覺得實在是無聊透了。

爲什麼,爲什麼會讓她跑了呢?古非覺得自己實在窩囊,這下只能等下一次事故出現了。

連續兩個星期,什麼也沒發生。古非快要瘋了,他到處打聽,可是這個城市似乎一下子安全起來,友好起來。自殺、鬥毆、‘交’通事故都沒了,甚至老人街頭暈倒也有人攙扶了!真是太不可思了。

可是如果什麼都不發生,那‘女’人是不會出現的。古非將腦袋靠在硬邦邦的椅子上,苦苦思考着。他將幾張‘女’人出現的畫面掃描打印成照片,製成了一本小冊子,沒事就拿着在街上發,希望有人見過她,但一無所獲。

“古非啊,我看你最近神魂顛倒的,要不去度個假吧?”總編走了過來,古非大吃一驚。

“我沒事啊,很有幹勁呢。”

“別和我爭執,最近半個月你像丟了魂一樣。你看你拍出來、寫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連實習生都不如!”總編重要憤怒了,將文件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古非沒辦法爭辯,這都是事實,自己畢竟‘精’力有限,電視臺的事只能敷衍過去了。

“那好吧,我出去走走。”古非只能同意了。

“對嘛,說不定回來的時候,我又能見到以前的那個小古了!”總編立即換了臉孔,慈愛得如佛像一般。

離開的時候,古非看到劉曉丹已經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了,古非苦笑兩聲回到了家。

沒有給朋友打電話,也沒有回父母的家。古非在家裡躺了兩天後,決定自己不能這麼下去,他決定按照總編說的出去走走,散散心。

幾天遊玩下來,古非的確舒服了很多,自然風景和人文風景觀讓他一下子回到了學生時代的意氣風發。假期的最後一天,他高興地買了回程的火車票。在車站的時候,他無聊地翻看着那黑衣‘女’人的照片,感嘆自己怎麼那時候像着魔了一樣。

“哦,這‘女’人好眼熟。”旁邊的一個胖子突然湊過來說。古非彷彿被點擊了一樣,立即撲過去大聲問起來。

“你看見過她?你看見過她?請告訴我在哪裡,好嗎?”

胖子嚇了一跳,指了指外面。

“她好像上了一列火車。”

古非向胖子詢問了車號,然後急匆匆趕了過去。

就這一次,最後一次!如果再抓不到她,我就徹底放棄這件事,永遠都不再去想,安心當我的攝影記者,‘混’吃等死!

古非跑到車站,車子已經準備發車了,他藉着送人溜了上去,等火車開動後,他才找到乘務員補了票。

現在該怎麼辦?這車子有那麼多車廂,這‘女’人到底在哪裡啊?何況那胖子說得對不對呢?看那對小豆眼,說不定看‘花’了吧?古非開始責怪自己過於衝動,搭上一張車票錢不說,這車開往哪裡,自己都不知道。

不過既然上來了,只好試試。古非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走過去,像乘務員查票似的看着車廂裡的人。有些人上廁所去了,他只好假裝看風景等他們回來。

他不想錯過任何一個人,一直走了十幾節車廂,‘腿’都快斷了,前面就是最後一節了,看來這‘女’人果然不在這列車上。

“哈,帥哥,又遇見你了啊?”剛剛走進最後一節車廂,古非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居然是那個街頭魔術師。古非忍不住搖着腦袋,自己想見的見不到,最不想看到的卻出現了。

“來來,我們真有緣,坐這裡吧,這裡正好有個座位。”魔術師拍拍身邊的座位,古非正好累了,也就坐了下去。

不知道爲什麼,古非這才發現這節車廂非常安靜。乘客們都坐着看着車窗外的風景,比起前面幾節車廂的吵鬧‘騷’動,這兒實在有些過於不同了。不過也好,古非不喜歡太鬧騰。

“上次的魔術,知道原理了嗎?”魔術師又拿出撲克問道。古非探着頭,他還沒有放棄,他想看看黑衣‘女’人是不是在這裡。

“我怎麼知道,知道的話,我就去砸你的飯碗了。”古非嘲笑道。

“哈哈,你真幽默。”魔術師並不生氣,而是拿出五張牌放在桌子上。坐在對面的旅者緊緊閉着眼,對他們的對話並不關心。

“要不要我告訴給你聽呢?”魔術師依然很有興致。

“隨便,不過我可沒求你,我對你那破魔術根本不感興趣。”古非仍然超前看去,他發現最前面的那個腦袋有些眼熟,那黑‘色’如化不開的濃墨般的頭髮

似乎正是那個黑衣‘女’人。古非慢慢探起身,像準備捕食的‘肉’食動物接近獵物一般走過去,生怕驚醒了對方。

“其實,很簡單,我暗示你要仔細關注其中的一張牌,但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你越是聽我的話,越是會關注某張特殊的牌。人就是這麼一種動物,

當他們深陷進對某種人或者事物的‘誘’‘惑’中時,就會對旁邊顯而易見的東西視若無睹。比如走在街上,如果是一個人,你會注意到前面走過來的熟人,如果是陪着一個你喜歡的人的話,對面誰走過來都看不到了。”

“嗯,說得好,繼續。”古非頭也不回,踮着腳朝那‘女’人走過去,一定要抓住你!古非心底默唸道。

“所以呢,其實真相很簡單,簡單得有些無語了。我讓你關注一張牌,當我給你四張牌的時候,你當然會第一時間尋找自己挑中的那一張,結果自然是沒有,爲什麼呢?

因爲我在短暫的時間裡,只讓你去關注一張,而不是記下五張,五張和一張,哪一個比較適合記憶呢?大腦會自己選擇啊,所以我給你的時候,那五張牌都不是當初給你的了。

當你把那五張牌還回來的時候,我只要用‘花’‘色’相近的同點數牌代替那五張給你,自然就達到目的了。該怎麼說呢,就好像你看到有人‘射’了無數支箭,每一支都正中靶心,

他真的是神箭手嗎?不是,他不過是先‘射’箭,然後把每一個箭頭當做靶心來畫靶子而已。有些看上去是明擺着的先後因果順序,其實是可以改變的哦,尤其是當你的注意力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的時候。”

古非突然停了下來。

他慢慢轉過頭,魔術師笑嘻嘻地看着自己,那笑容像面具一般凝固着。車廂裡充滿了燥熱和壓抑的氣息,只聽得到火車駛過鐵軌的咔嚓咔嚓聲。

車廂慢慢晃動着,像兒時的嬰兒‘牀’,古非站在車廂中間,他掏出隨身帶的照片,顫抖着拿在手上。

在那黑衣‘女’人的旁邊,就站在一個留着一字胡的男人呢,笑嘻嘻的臉,穿着廉價的西服。

還有右邊,一個瘦高個兒的年輕孩子,戴着眼鏡。

這個人就在車廂的右邊中間,此刻正看着古非。

最右邊的胖子也站起來看着自己,正是告訴自己黑衣‘女’人在這車上的傢伙。

以及一箇中年大叔,總是眯着眼睛,那個人現在也在車廂裡,就在古非的對面。

古非不停地擡頭,低頭,比對着,每一次都希望出現錯誤,就好像溺水者希望抓住稻草,但每次都是落空,他越來越絕望,最後終於跪了下來。

這節車廂裡,除了古非,每個人都在那些災難“看客”的照片上出現過。只是,他沒有注意,他真的沒有注意,因爲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個黑衣‘女’人,那個“黑桃Q”上了。

古非雙手撐着地,原本坐着的旅客慢慢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包括最前面的那個‘女’人。她的黑‘色’裙子幾乎拖到地上了,古非看到黑‘色’裙子下那雙蒼白毫無血‘色’的赤‘裸’着的雙腳朝自己一步步走過來。

古非閉上了眼睛,一片黑暗。

“真可憐啊,車子滑出鐵軌,死了好幾十個人。”一個年輕人拿着報紙發出嘖嘖的感嘆。

“別發感嘆了,我們還要起現場報道呢。”一個漂亮的年輕‘女’孩嗔怪道。

“嗯,死亡名單,喲,還有個是我們同行呢,叫古非,真可惜,那麼年輕。”對方依然看着報紙,連聲感嘆到。

“好了啦,走吧。”‘女’孩將報紙拿下來摺疊好,他們走出了辦公室。在身後的電視劇新聞裡,一位主持人正聲情並茂地報道這次重大‘交’通事故,旁邊圍滿了人。

鏡頭慢慢移動着,一個低着頭面無表情的黑衣‘女’人旁邊,站着一個神情漠然的年輕人。他戴着墨鏡,穿着黑‘色’休閒短‘褲’,嘴角叼着沒點着的香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