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狗急跳牆
簡凌醒過來時,睜開眼就看見沈秋站在旁邊,黑着一張臉,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錢似的。
她動了動脖子,發現自己躺在病牀上,手上掛着點滴。
沈秋抿緊嘴角:“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簡凌試着動了一下四肢,發現都有知覺:“還好,只是頭有點暈,感覺全身都提不起勁來。”
沈秋埋頭將她說的話全部記錄到案,再擡起頭的時候,他瞅見簡凌那張慘白的臉,火氣頓時蹭蹭蹭地往上冒:“你能耐了啊?居然敢拿自己的身體做臨牀試驗,你丫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厲害,一點都不怕死,啊?!”
被他這麼罵了,簡凌也不覺得生氣:“不會死的,我有把握。”
“你怎麼就能確定不會死?你憑什麼確定那批藥不會致命?!你真把自己當成鐵打的,百毒不侵了嗎?!”沈秋越罵越氣,眉頭凝成一個深深的“川”字,一向笑嘻嘻的臉,此刻整個被繃緊,顯然是真的動怒了,“你他媽能不能稍微長點腦子再做事啊?!你知不知道你昨天暈過去的時候,差點把段卓那小子嚇得哭出來?還有醫務科裡的其他同事,全都呆在急救室裡守了你一整夜!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在乎別人的感受?還戰友?戰友個屁!”
簡凌被他指着鼻子罵,一聲不吭,靜靜等到他碼完了,簡凌才緩緩開口:“抱歉,是我大意了。”
當初沈秋說缺了一份臨牀數據做證據,她就從那批新藥裡選了幾瓶出來,悄悄注射到自己身體裡。她的注射劑量都有經過精密計算,她把一切可能產生的症狀都想到了。最嚴重的結果就是全身癱瘓,然後一點點肌肉萎縮,如果長期進行不間斷注射,持續三年到五年時間,人體機能徹底壞死,最終導致死亡。
她對自己的試驗計劃時間爲一個月。致死的機率基本爲零。而她只要不死,不管得了什麼怪病,或是中了什麼奇毒,芭芭拉都能幫她治癒。
所以說。她是真的有了十全的把握才這麼做,只不過,這個把握的緣由不方便告訴別人。
沈秋罵完了。見她不驚不鬧的安靜模樣,肚裡那口氣忽然就焉了,順手就從兜裡掏出酒瓶。仰頭喝了一大口。他用衣袖擦去嘴角的酒漬,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的輸液管:“我有時候真的搞不懂你,爲了那麼個不相干的真相,你犯得着這樣玩命嗎?!就算這次的事情被你查出來了,幕後黑手也恰巧地被你扳倒了,那將來又發生類似的事情呢?你打算怎麼辦?繼續跟他們玩命?!假藥劣藥的事情每個地方都有,你一個人一雙手。能管得來嗎?!”
“如果我說只是想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你會不會又想罵我?”
她其實也很清楚。這個世界很大,浩瀚的宇宙裡,她只是一粒塵埃,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就算她努力了,付出了,掙扎了,也還是沒有用處,不該發生的仍舊在發生,她無能爲力。
就像前世裡,眼看着哥哥進入手術室時的心情一樣,明知道他可能會死,她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什麼也做不了。
所以後來,她毅然選擇了從醫的道路。
就算救不了她的哥哥,至少,能救到其他的人。
——這是一種經歷過挫敗之後從絕境裡生出來的勇氣,即便不一定能達成目的,但至少,她還在努力,至少,她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沈秋一口氣噎住,憋了半天,張口就是一句國罵:“操!我特麼服了你!”
簡凌忍不住輕輕笑了笑:“我沒事,不用擔心了。”
“算了,老子不管你了,你想怎麼就怎麼樣吧!”撂下這句話,他就拎着酒瓶子大步走出病房,末了還不忘順手幫她關上房門。
簡凌的目光落在雪白的天花板上,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直到房門再次被推開,夏提着個保溫飯盒走了進來,她這才漫不經心地開口:“剛纔在外面偷聽了多久?”
“說偷聽多難聽啊?!”夏厚着臉皮走到牀邊,將保溫飯盒放到牀頭櫃上,順手拽了把椅子坐下,“剛纔聽你被人罵得那麼爽,我實在不想打擾這麼美妙的時刻,所以稍微多在外面停留了一下。”
這個人就有這麼種本事,可以沒臉沒皮地把黑說成白。
簡凌瞥了他一眼:“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
“其實吧,這趟來看你是有三件事,”他頓了頓,伸出一根手指,“這第一件事呢,是想問問你,網上那些有關藥局批准不良藥品進入軍隊的信息,是不是你散播出去的?”
簡凌沒說話,對他的猜疑報以沉默。
“你這是默認了?”夏笑了笑,“你以爲更改了登錄端口,我就查不出那事兒是你乾的嗎?小梓是這方面的行家,國家安全局的資料庫他都能隨意出入,你的那點道行對他而言,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簡凌抿了抿嘴角:“你想怎麼樣?”
——上次拜託塔塔,想辦法突破安全局的監控,將新藥不合格的信息散佈出去,後來還特意請摩爾幫忙修改了一下網絡登錄端口,本以爲這樣已經算是萬無一失了,沒想到卻被這個男人查了出來,真是陰溝裡翻船!=皿=
“放心,我沒打算把你捅出去,”夏笑得一臉無恥,“你把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現在整個帝國的人民都在關注這件劣質藥品的事情,迫於輿論壓力,藥局那邊已經亂成一鍋粥了。要不是這樣,楊首長也不會被逼得狗急跳牆,居然敢直接派人來414基地捉你。”
簡凌微微一愣,忽然想起那個相貌陰柔的年輕軍官:“你把那羣人怎麼樣了?”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第二件事,”夏伸出第二根手指,“刑白那羣人被我給關起來了,你想不想去看看他們啊?”
簡凌送了他一記青蔥白眼:“不去。”
她吃飽了撐的。去看那羣人幹嘛?給自己添堵啊!
想了一下,她又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們?他們可都是有軍銜的,你不能隨便對他們動刑。”
“放心,我是文明人,不會做那麼兇殘的事情。我已經給楊將軍發了信息,讓他親自過來把人領走。不過在此之前。我把他們交給小梓和猴子了。”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特意眯了眯眼睛,看起來就像揣了一肚子壞水。
簡凌的眉角抽了抽,直覺告訴她——這貨肯定沒安好心。刑白那羣人要倒黴了。
她順口問道:“那最後一件事呢?”
夏伸出第三根手指,笑容慢慢變得溫和明朗:“擔心你,所以就來了。”
雖然明知道他不是啥好貨。但不得不承認,他如果不笑得那麼輕浮欠扁,其實還挺好看的。漆黑的眼眸像是夏夜的星空。璀璨閃耀,健康的小麥色肌膚伴隨嘴角的弧度,泛出溫馨的暖色光澤。 wωw ⊙ttκā n ⊙Сo
簡凌淡淡地看着他:“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他也不辯解,只是無奈地笑了笑,伸手幫她把被角掖好:“上次是我說話語氣重了些,如果你還在爲那件事而生氣的話,我可以向你道歉。”
他沒有點明。簡凌卻一聽就知道他在說上次的爭執:“你有你的立場和觀點,我也有我的。我們只是在各自表明自己的想法,這樣很好,我不會爲了那種事情生氣。”
他看着她,一時啞然,隨後又瞭然地笑笑:“的確是挺好的,你不是我的兵,你有你的立場。從一個軍醫的角度來看待基地的訓練方式,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想法,回頭有空了,我會再向你討教。”
他忽然發現,她從一開始,就是站在一個平等的位置,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有她的道理。
自從上次和她爭執過後,他想了很多,忽然冒出了些點興趣,想要將她的想的那些再揉爛了,滲入自己的訓練體系中,到時候很有可能會創造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新體系。
其實他早就知道,她不是個普通的女人,特別是當他從監控錄像中,看見她屈膝下跪的那一幕,他一瞬間對這個女人刮目相看。
——有一種勇敢,是把尊嚴擺在膝下。
——她是真正的勇者,堅強,無所畏懼!
夏忽然有些惋惜,這麼有血性的人卻不能是自己的兵;夏又有些慶幸,這麼有想法的人幸好不是自己的兵。
他走到門口,忽然又停了下來,扭過頭指了指牀頭櫃上的保溫飯盒:“餓了的話,那裡面有飯菜。”
他走後沒多久,段卓就衝了進來。
這小子一進門就嗷嗷地大叫:“尼瑪嚇死我了!就算你喜歡吃草莓味的奶,你也不至於吃了就暈啊?!”
簡凌無語地看着這個二缺:“沈醫生沒告訴你,關於我暈倒的原因嗎?”
“那傢伙什麼也不肯說,難道真的是那包熱奶的問題?!”
他不哭不嚎了,睜大眼睛緊張兮兮地盯着她,要是她敢點個頭,他立馬就能當場崩潰了去。
簡凌決定好心地放他一馬:“這事和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的原因,過段時間就會好了。”
“真的?”
“嗯,真的。”
“真的真的?”
“……扶我起來,我要吃飯。”
他愣了一下,乖乖地伸手將她扶起來坐着,在她的示意下,將飯盒拿起來,擰開蓋子,頓時飯香四溢。他望着香噴噴的飯菜,疑惑地睜大眼睛:“這不是食堂裡的飯菜,你從哪兒弄來的?”
簡凌左手還在吊水,右手拿起勺子,就這麼直接從他手裡的飯盒中舀出飯菜,有糖醋排骨和香酥魚,骨頭都被剔掉了,魚刺也被炸得香脆酥黃,吃起來倒是一點都不費力。盒子底下還藏了半盒薏米湯,香而不膩,味道很不錯,難怪芭芭拉那貨成天唸叨夏的好。
——以一個家庭婦男的角度來看,他的確還算不錯。
她嚥下一塊魚肉,漫不經心地反問一句:“你女朋友會做飯嗎?”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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