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這一字，從字義上來看，就是兩個以上的人在一起計劃、討論、商量，包含着互動的意思，所以商業行爲絕不可能一個人就可以搞定，必定是從溝通開始做起。
雷昊稍微一想，就知道建行對於此次匯儲項目的底線就是即期價完成遠期合約，毫無疑問是賠錢的，但他們賠得起，而雷霆如果這次不參與，那麼可能還有下一次的機會。
只是，這一次不參與、下一次呢？下下次呢？你幾次沒什麼參與，匯儲項目就跟你沒什麼關係了，金融市場化的前提是市場，你沒參與，怎麼形成市場，這個市場形成不了，那何必維持呢？迴歸到國有機構自己解決問題的狀況不就可以了嗎？
夏亦北明白這個事實，蘇逸文也清楚，向永澤、餘榮等人都瞭解事情的性質，所以賺不賺錢，對雷霆來說真不是首要因素，確立合作方式、擬定雙方在持續合作中的地位，卻是必須做到的事情。
我不看重利潤，但我必須爭取利潤，這就是事情詭異的地方所在。
現在是12月上旬，距離儲備管理司要求的交易日期還有接近4個月的時間，不過越早確定合約，對接手項目的機構來說，就擁有越多的時間去操作。
吸納200億泰銖的泰國國債，看起來就是幾個億美金的頭寸，但泰國國債的結構卻擺在那裡。
中資從十幾年前佔據泰國國債中的14%的比例，降低到目前的接近10%，這還是巴洛親華軍政府上臺之後，才慢慢提升起來的數字，在這個幾百億美元的市場裡面，很多債券是不流動的，你要吸納接近6億美元的籌碼，肯定需要一些時間。
雷昊明面上是把事情交給了夏亦北，但實際上，夏亦北每時每刻都在報告最新進展，而他也一直沒放過，適時還會表露自己的態度。
滬市，建行也來了個完整的工作組，作爲一個爲了加強國家基本建設資金而成立的銀行，建行一直對相應領域擁有話語權。
就像是這一次儲備管理司的項目，建行就是四大行最適合接手的主體，因爲裡面涉及到的很多是泰國基建的資金管理，它擊退了宇宙行工銀，拿到相應權利。
偏偏跑出個金融市場化……
“換個方式，把折扣債券的市場交給他們，要麼低價、要麼低份額，他們只能接受我們的指導。”滬市，建行，匯儲業務部直接佔了滬市分行的一個辦公室，用來和雷霆進行談判，作爲部門一把手，趙蔚華的語氣鏗鏘有力。
商業銀行的部門很多，有些部門更是外人想都沒想過的，例如農行就有三農業務部、工銀還有個一帶一路業務部，建行的匯儲業務部也不足爲奇，趙蔚華上面可是沒有分管領導，他直接對行長負責，因爲這涉及到政治。
國有金融機構的人，時時刻刻都要受到民營金融機構高薪資、高收益的誘惑，即使是能堅守心裡底線的人，對於收入差異也是難免有一種羨慕嫉妒恨的心態，當對象是雷霆的時候，這種情緒更加爆炸。
憑什麼啊？我們管理着世界五百強的商業銀行，我們爲了國家金融穩定做出了貢獻，然後……我們老大的薪資收入也纔是同檔次金融機構一把手的二十分之一左右。
這簡直離譜，中資國有金融機構在這方面苦逼到不行，但權力卻非常大，也是造成他們歧視民營金融機構的一種原因。
趙蔚華倒是不歧視雷霆，假如是在正常的證券市場，碰到雷昊之後，他不介意低頭喊一聲“雷總求帶”，在這種涉及匯儲結構調整的項目裡，那就不一樣啦。
建行擁有豐富的經驗，又“身強體壯”，還作弊般的站在起跑線前面，最後連裁判都是向着自己的，他們不牛氣纔是怪事。
“折扣債券？”雷昊得到了最新的反饋，慢慢整理一下今天的所有溝通信息，也算是知道了對方的底線已經明確出來了。
“泰國國債裡面，有多少是以貼水發行的形式？”雷昊皺了皺眉，他對這些東西沒太深印象。
原因也非常簡單，比例太低。
折扣債券，就是貼水發行的債券，比如說我發行面值100元的一年期債券，但是我賣給你的時候只收95元，到期之後我給你100元，5元的差價就是利息了。
這種類型的債券，放在公司債等風險較高的領域內，可以說屢見不鮮，連高利都是這種形式就可見一斑，以一國主權爲擔保的債券，有多少是這種類型的？
“不到50億……泰銖。”夏亦北艱難的說出了數字和單位，還補充了道：“有一部分是會在三個月內到期，還有一部分會在明年陸續到期，而且泰國好像沒有繼續發行此類債券的意思。”
“也就是說，建行是拿一顆糖果來哄我們咯。”雷昊搖頭失笑道：“這羣混蛋。”
“但我們參與進去了。”夏亦北更爲看重這一點：“參與進去，就一切好說。”
“我寧願接受即期價出售遠期債券的方式，也不會拿了糖果就走人。”雷昊看着夏亦北，道：“換一種方式去談判，我們給他們一些點位的利潤，用期權合約確定，美式期權！”
聽了雷昊的話，夏亦北頓時心裡一動，擡起頭來，看到的是雷昊明亮的眼神，他臉上馬上就露出了笑容。
國有金融機構的優勢擺在那裡，但雷霆也不是沒有自己的優勢，雷昊的強處在於對市場的把握。
假如條款全部是死的，比如說多少錢買、多少錢賣，那麼雷昊再有本事也無法翻天，要是加入了風險條款呢？
期權就是風險條款。
點說的是最小變動價格變動一次，按照泰國國債的市場規則，一個點是0.2泰銖，如果是十個，那就是2泰銖，換成美元大約是0.005一點，當然比不上趙蔚華前面的要求，但有期權啊。
你可以隨時買下來，這個期權肯定也無法給出確定價位，但總歸是按照市價來平權計算的，而市場是變動的，當前景向好、量能萎縮的時候，你相當於有隨時拿到大量籌碼的機會。
只要看準時機，執行期權之後，先買入、再賣出、後買入，利潤就出現了。
最妙的是，雷昊不覺得對方會拒絕，因爲國有金融機構厲害是很厲害，但……像趙蔚華這樣的人，給他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他會怎麼選擇？
用死硬的條款搞定這件事，是建行整體的勝利，但簽訂具有一定彈性的條款，然後自己再力挽狂瀾，經手人妥妥就是拿到了成績。
從機構的角度來看，雷昊的建議是不會被答應的，但辦事的總歸是人，這裡面就有了機會。
“雷總，建行的人想跟您見一面。”夏亦北跑了過來。
雷昊也非常清楚，這就是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