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摩西亞少年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用沙啞的聲音問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在別的地方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在這裡,天腦的手未必能伸得過來!你要是敢這麼做,我保證,這裡的學生沒有一個逃得掉!包括你的主人……呵呵,若是你的主人沒有順利從這裡活着出去,你說,你家主人的父母會不會暴怒,繼而牽連你心中牽掛的人?”
仲孫沅被李軒吐槽爲神棍沅,當然不是沒有原因的。
五百多年也不是白活的,眼前這個少年分明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他若是想要擺脫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逃跑不可能,自盡總行吧?仲孫沅不相信對方找不到自盡的機會。
可少年不僅活得好好的,而且還盡心竭力爲主人辦事兒。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有兩種可能。
第一,少年有什麼把柄在主人手裡?第二,他這麼努力,應該是爲了維護什麼人?
以一個連基本權利都沒有的奴隸來說,把柄啥的,可能性比較小。唯一有可能的,應該是他心中還牽掛什麼人,也正是那個人,讓他不得不忠心耿耿,拼死也要完成任務。
當然,要是猜不中也無所謂,反正她說的話都是自己猜的,真實性根本沒有保障。
只是,按照少年方纔的表現,她應該是猜中了……果然,自己很有當神棍的潛質。
“天腦從來不會失靈……”良久,少年才憋出這麼一句話,卻沒啥底氣。
“天腦?再厲害,也不過是一臺沒有生機的機器罷了,它又不是神。”
仲孫沅不是土著人,當然無法理解別人全心全意相信天腦的心情。不管是人類還是其他種族,似乎都過於依賴所謂的天腦。一旦天腦崩潰,估計他們連怎麼生活都忘了吧?
“我說過,在這裡,它不是萬能的。你知道麼。你想要惹惱的這個墨羽雕羣,人家的頭頭可是兩隻很厲害的雕王。雖然不能徹底攔截天腦的接引光束,但是阻攔幾秒卻沒有問題。你想想,這幾秒。夠不夠憤怒的墨羽雕將那些傷害它們後代的傢伙分屍?”
仲孫沅試過,強大的神識的確能短時間阻攔天腦的訊號。不過她當時並沒有挑戰天腦的意思,爲了保證自己的安全,她可是花了不少心血掩藏這個實驗。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少年垂眸,修長有弧度的睫毛微微顫動。光線映照,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彷彿兩把精巧的小扇子,“我若是不照做,她照樣會暴躁……”
“任務失敗,也比作死強。”仲孫沅控制墨羽雕的翅膀撫了撫少年的頭,權當安慰。
“我記得你的聲音……是那天航艦上的少女,對吧?”突然的,少年的眸子對準了大雕的視線,吐出的話卻讓仲孫沅一驚。“……你過來……是爲了做什麼?”
“本來是過來救你的,順便偷兩顆墨羽雕的蛋,我兩隻飛行坐騎玩玩。不過看你現在的模樣……呵,我倒是爛好心了。你差點將我也給害死……”仲孫沅爲人豁達,但也不是老好人,要不是她心血來潮跑到這裡,估計還不知道有幾個熊孩子準備作死害人呢。
少年沉默,仲孫沅本來就是個不多話的人,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要是想通了,我偷偷帶你下懸崖。這裡可是墨羽雕重兵把守的地方。戒備係數很高,也虧得你那個主人能想出這麼餿的主意混進來。你可想過,若是墨羽雕中途餓了,將你吃掉。你該怎麼辦?”所以說,做事不經大腦,當真要不得。
仲孫沅控制墨羽雕撲閃翅膀,叼了只大小適中的食物給那羣嗷嗷待哺的小幼雕送去。
既然是做戲,那就乾脆做個全套。她還要在這裡混一會兒,這個馬甲可不能丟了。
不過讓仲孫沅心驚的是。當她飛到那個幼雕的鳥巢,鳥巢邊緣竟然站着一隻羽毛全白,體型比尋常墨羽雕還大兩倍有餘的巨大墨羽雕……也許,應該稱爲白雕?
這隻白雕就是墨羽雕兩大王者之一,也是仲孫沅之前察覺到兩股築基大圓滿氣息之一。
當她接近鳥巢的時候,那隻白雕犀利的眼神就落到她身上。
仲孫沅差點驚得退出墨羽雕的靈識之海……等等,她的馬甲應該沒有那麼容易掉吧?雖然控制墨羽雕的只是她的一縷神識,但那隻白雕也就相當於築基大圓滿,應該無法現纔是!
難不成,自己控制的這隻墨羽雕,在整個族羣中的地位不一般?被現了,還是沒有現?
正當仲孫沅猶豫着要不要退出控制,一個女性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你是誰?”
仲孫沅:“……”說話的……是眼前這隻巨大的白雕麼?
“我知道你聽得懂我的話,不用裝聾作啞。”也許是仲孫沅長時間沒有回覆,那個女聲又響起來,不過卻沒有任何不悅的意思,“你是人類麼?來這裡有什麼目的?”
仲孫沅依舊沒有回答,對方自言自語說得歡快,“我知道的,底下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類,氣息都很渾濁,他們是你的夥伴麼?你們過來,也是爲了偷蛋?”
仲孫沅:“……”被一隻築基大圓滿的大白雕抓包了,她的一世英名……
仲孫沅沒有繼續沉默,給予迴應,“也就是說,你早就知道我們接近這裡了?既然知道我們別有用心,爲何放任不管?也不怕我們做出什麼危險的事情?”
“因爲你。”良久,雌性白雕撲閃一下翅膀,示意仲孫沅跟上,“所以暫時不會動你們的。”
白雕雖然只有築基大圓滿的實力,但智慧卻相當高,若是不看它,仲孫沅還以爲自己和一個女人說話。白雕並沒有飛多遠,而是在這根石柱峰最高的懸崖洞口停下。
這個山洞很大也很深,裡面放着一個巨大的鳥巢,鳥巢上蹲着一隻雄性白雕。看到仲孫沅來了,那隻白雕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旋即將視線往下落,放在一顆巨大的蛋上。
“我們觀察你有一段時間了……”剛落地,那隻雄性白雕的聲音在仲孫沅腦海中響起,“你的氣息很純淨,很像是上古人類……那麼,你現在是過來偷蛋的麼?”
仲孫沅:“……”不是同一種生物,她果然無法理解對方跳脫的思維。
不過她卻敏銳地注意到對方說的一個詞彙——上古人類!她的氣息很純淨?想到這個荒蕪星球的特殊性,仲孫沅心中猛得一跳,她有感覺……似乎可以從兩隻白雕口裡知道一些秘辛。
“我是來救人的,順道……順兩顆蛋……放心,我沒真的打算吃它們。”
意識到兩隻白雕可能知道什麼消息,她也沒有選擇隱瞞。
相較於人類,開啓靈智的動物心思更加純淨。想要博取它們的好感和友誼,誠實遠比任何花言巧語更加有用,這是馭獸宗的小夥伴告訴她的。
“救人?那個氣息駁雜的魚人?”這次說話的是溫柔的雌性白雕,相較於雄雕的銳利,雌雕柔和很多,“我感覺得出來,他對我們沒什麼好意,是個很危險的存在……”
仲孫沅覺得這兩隻雕注重的重點有些不對勁,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討伐她這個準偷蛋賊麼?
過了一會兒,那隻雄雕將身邊的蛋往仲孫沅這個方向挪了挪,說道,“既然你是來偷蛋的,那麼……將它帶走吧。底下還有很多沒有出生的孩子,你想要,可以多拿一些。”
仲孫沅:“……”
這是鬧哪一齣?主動讓準偷蛋賊多拿幾顆蛋?不是說墨羽雕很看重幼崽?
“爲什麼是我?”仲孫沅這會兒看出來了,面前這兩隻高智商的白雕早就在這裡等着自己。之前沒有現身,估計是在觀察自己?
還有,它們這個託孤一般的行爲是做啥?
“你是外界僅存的上古人類吧?爲了讓我們的血脈繼續延續下去,所以纔會有這個請求。”雄性白雕的眼睛裡流露出人性化的不捨,“這是唯一的出路了……”
“上古人類?這是你們第二次提及這個詞彙了,我想問一下,你說的上古人類,是不是修士?他們爲什麼會消失?據我所知,這裡是他們最後出現的地方?也是上古戰場?”
白雕隨後的回答證實了仲孫沅的猜測,但它們也說時間過去太久,它們血脈中流傳的記憶已經駁雜殘缺,當年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據血液中流傳下來的記憶,我們一族必須和上古人類簽訂契約,一同成長,血脈纔會越純淨。但是這片地方封印了那麼多年,雖然安全了,但也越來越荒蕪。百年前,這裡纔有人類涉足,不過那些人氣息都很渾濁。後來又打了一場,雙方損失慘重,這裡越來越貧瘠……”
這兩隻白雕祖上便是上古人類的靈寵,血脈純淨而高貴。但是隨着修士的隕落和湮滅,它們也被困在這裡,一代一代繁衍下去,血脈越來越駁雜,傳承的記憶也殘缺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