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琳每天晚上睡前都會特意進來看一下他的狀況,將他從地上抱到牀上,給他蓋一下被子。就像普通母親都會做的事。
畢竟李琳是個母親,曾經還那麼愛他。
就算現在,也依舊愛他,只是她不能表現的那麼明顯,因爲諾德會生氣。
他生氣的時候就不說話,一直用一種近乎冷漠的恐怖眼神看着你,讓你心裡發毛。
李琳有些怕他,她不敢問關於嚴立爸爸的事情,不敢問太多他們過去的事,也不敢多關注嚴立。
李琳總覺得,諾德像變了個人似得,雖然她也不知道以前這人是什麼樣子的,她記不清楚了。或者說,她從來都沒有記得過。
每天夜裡李琳過來黃柳都知道,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嚴立解釋,就算解釋,嚴立聽不聽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看得出來李琳很苦惱,想靠近嚴立又不太敢,所以只能這樣偷偷的。
所以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告訴嚴立,萬一給他帶來困擾,或者給李琳帶來困擾怎麼辦。
並且這件事也不該他來說。
黃柳在心裡嘆口氣,那不是他該管的事。
隔天上午沒有課,但嚴立卻沒有偷懶,像平時一樣起的很早。起來之後就繞着小區跑步。
雖然明知道那些樹不是黃柳,他還是有些興奮,感覺就像無數個黃柳在他身邊一樣,讓他非常亢奮,竟然比平時多跑了二十分鐘。
回來的時候,意外的李琳居然沒去上班,一家三口都在家。
希星正滿屋子跑來跑去,身邊陪着一個比他高一點的仿人形機器人。
李琳正端着碗跟在希星屁股後面喂他吃飯,而諾德就在一邊笑着喝着茶,看妻兒在身邊跑來跑去。
嚴立漠然的靠着牆快速走過去,就當自己不存在一樣,看也沒多看這一家子一眼。
但是不巧的是,希星剛好跑到他身邊,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哥哥哥哥一起玩。”希星仰着臉渴望的看着他。
嚴立僵住,不敢多動一下。
其實他非常喜歡小孩子,但是小孩子太軟乎太柔弱,碰一下就要壞掉一樣,讓他不敢多相處。
他是喜歡孩子,卻不喜歡這個自己名義上的弟弟。
於是現在他就在矛盾中,推開希星還是不推開。
“嚴,李立,你回來了,過來吃飯吧,都快涼了。”李琳端着碗站在兩人身後,非常輕柔的道。
她剛一發現自己口誤,就立馬改口。那下意識的叫法讓她有一絲熟悉感,可是她一點也想不起來,爲什麼自己會脫口而出嚴立,而不是李立。
嚴立點點頭,輕輕的拉開希星的手就走進了自己臥室。
希星有些不情願的跟在他後面要進他屋裡,但是被李琳抱住了,抱回了諾德身邊坐着。
“好了,再跑來跑去,媽媽就把奶糕全吃光不給你吃了哦。”李琳輕聲威脅道。
希星抱着胸哼了一聲,頭扭向諾德,一下子撲到他懷裡,告李琳的狀。
“爸爸爸爸,媽媽要吃我的奶糕,幫我搶回來。我要爸爸餵我。”希星特傲嬌的道。
諾德親了親他的笑臉笑起來,“好,爸爸餵你。”
嚴立洗完澡,就面無表情的走過來,非常恭敬的跟兩人問好,然後才沉默的坐下來吃飯。
從坐下到吃完只要了十分鐘,他就將碗裡的飯全吃光,然後又異常恭敬的跟兩人道別就離席了。
李琳連跟他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對於他離開,諾德沒有任何意見,就像沒看到他一樣,專注的給希星餵飯喂水,給他擦嘴,訓斥他坐好別動。
而嚴立的存在對他來說,就像空氣一樣,存在卻看不見。
“黃柳,跟我說話吧。”嚴立剛一進門就將繃得緊緊的臉拉了下來,整個人都垮了似得癱着肩膀。
他窩在黃柳身邊,就開始纏着他說話。
“黃柳,外面全都是你,我繞着小區跑了一圈又跑了一圈,覺得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嚴立攥着黃柳的一根枝條不丟,絮絮叨叨的跟他說着話。
“怎麼了?這麼不高興?”他的狀態明顯不對,黃柳只能輕緩的安穩着他,葉子在他頭上撫了一下又一下。
“我在想爸爸是不是還在等着我,你說他如果找不到我怎麼辦。可是他明明找到我了,他爲什麼不來帶我走。是不是因爲媽媽不要他了,所以他生氣了?可是我沒有不要他。”嚴立有些失望的問黃柳。
“他不能出現,你忘記了麼,別人都以爲他死了。政府也爲他開了追悼會,還補了撫卹金。如果他突然出現,別人會怎麼想呢,會覺得他騙了他們,就會很生氣,所有人都覺得他是個騙子。你覺得他是騙子麼?”黃柳徐徐善誘地問。
“不是,他是我爸爸,他是英雄,以前媽媽總說的,沒有人能比得上他。他在宇宙中最厲害了,他纔不會死。”嚴立立馬反駁道。
“那就是了,他是英雄,如果你最喜歡的的英雄騙了你你會生氣麼?”
“騙我什麼?”
“騙你他死了,然後再也不理你了。”
“肯定會生氣。”嚴立挺起肩膀嚴肅的看着黃柳。
“所以不要急,慢慢等,等你長大了,就能去找他了。但是在那之前,你要變得很厲害才行,因爲你要保護他。”黃柳嘆口氣,用很溫柔的聲音開導起來。
嚴立精神了很多,他眼睛閃亮亮的放着光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要保護他?我要變得很厲害?”完他就像想通了什麼似得,立馬丟開了黃柳的葉子,蹬蹬蹬地跑出去。
關門的聲音滴滴地想起,黃柳呆滯了一下,不知道他去做什麼。
嚴立一整天都沒出現,一直到傍晚才疲憊地回來,一回來就倒在他身邊爬不起來。
之後每天如此,嚴立天一亮就出門,知道即將日落纔回來,每次回來都累的爬不起來,並且身上也有些青紫。
黃柳一直找不到機會再跟他說話,嚴立吃完飯洗了澡就倒頭睡了,搖也搖不醒。
黃柳原本以爲嚴立的反常只是一時的,可是連續一週日日如此,就讓他開始奇怪了起來。
終於逮到嚴立起牀的時候,黃柳用枝條纏住他的腰不讓他走。
“你最近在做什麼?”
“變強。”
“啊?”
“你說的,我要變得很厲害才行,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才能變強,就去找了老師。”
“所以,你現在每天都是去學校?”
“嗯嗯。”嚴立點點頭,有些哀求的讓黃柳放開他。“我快要遲到了,快點放開我,我還要去跑步。”
黃柳鬆開他,嚴立又飛快地穿衣洗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黃柳不知道自己那些話對嚴立有這麼大影響力,可是嚴立不定哪一天就會離開這個家,也許等不到他成年。
他總有種感覺,諾德不會讓他待到成年。
諾德給他的感覺太奇怪了,每次看見他,都讓黃柳有些不舒服。就像狼盯上了一塊肉,怎麼都擺脫不掉那如影隨形的視線。
可是他只是一棵植物,哪也去不了。
他想沙漠了,離開太久,他都快忘記沙漠的味道了。
並且他已經發現,如果繼續呆在這裡,他會慢慢地停止生長。也許再不久他就會慢慢枯萎死去。
他的生長速度已經明顯慢了下來。若是以前,被剪掉這麼多枝葉,他很快就會長回去,也許一個月就能完全長好。
可是現在已經大半個月了,他也只長出了手掌長的新枝條。
他根下的這片人工沙地,已經沒辦法再供給他營養了。
可是如果他不在了,嚴立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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