響午剛過,天地一片明晃晃,烈日炎炎沒有一朵雲彩,到處都暑氣騰騰。
南山市普三醫院的一間簡潔單人病房內。
一個看着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女裹着條紋病號服,一動不動的平躺在病牀上。厚重有些過長的劉海被分開在前額兩邊,顯得臉有些小巧。清秀的五官上面色很是蒼白。
古溪費力的想撐開着自已的雙眼,但不成功。腦子裡面昏昏濛濛一抽一抽的刺痛還在繼續,但已經減輕。
外界的信息已經能一點點的收進到腦海裡,不太清晰,象是一臺接收不良的古代收音機。
病房內的一邊牀頭櫃上放着一盆清新空氣的植物盆栽。
另一邊的櫃子上,一個正方形盒子大小的醫用檢查儀器正對着古溪頭部,運轉中發出“嘀,嘀”的聲音。
洗漱間裡傳來一陣“嘩嘩”的水流聲。
窗戶外面隱隱傳來遠處人潮繁亂的聲音。
這時,從外面走廊推門快步走進來一青年男子。特短精神的黑髮,穿着黑色無袖運動服,顯得很是高大英挺。
他邊進門邊着急的問道:“媽,小妹現在怎麼樣,還沒醒過來?”這個爽朗的聲音裡滿是濃濃的擔憂。
“大河,你下班了?今天這麼早?”一個熟悉的女聲,還帶着幾分疲憊。穿着灰紫色裙裝的女人拿着食具從洗漱間走出。
“我和阿木說好了早點來接的班。”青年接過女人手上清洗好的食具,順手放在一旁金屬式簡易高櫃擺放架上。“我來早點兒換你早些回去休息下,今天我守夜,對了,今天醫生怎麼說?”
“醫生又檢查過了,查不出原因,可人總醒不過來,就懷疑是腦部出了問題,說是可能受了什麼刺激,不願意醒來。嗚……”熟悉的女聲有些沙啞地說着。女人想哭,卻又強行捂住了自已的嘴,側過頭去。
“這些庸醫,除了會使用儀器檢查,使用修復儀治療些小傷小病的還會個啥!”爽朗的聲音有些憤怒的說。青年狠狠地握了握拳頭。
古溪本能的控制着自已的眼皮,想要將其睜開,忙活了好一會兒,終於才眯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大河,別胡說!”病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一前兩後的進來三個人。最先進來的是一身穿白色醫師服嚴肅臉中年醫生,後面跟着的是穿着體面整潔,五官端正面色剛毅的壯年男子,同行的是個十六七歲坐自動輪椅進來的少年。少年五官俊秀卻面無表情,只有那一雙黑幽幽的眼睛,閃過幾分憂鬱。
和白色醫師服一起進來的那個壯年男子警告的瞪了病房裡的高大英挺青年一眼,看到青年縮了縮頭,轉頭賠笑地向醫生問道:“李醫生,我閨女她?”
李醫生了然的擺擺手,沒有說話。醫生當久了,病人家屬的各式各貌他見得多了,幾句氣話,這算不得什麼。繼續沉凝着走到醫療儀器前,操作了一下。從口袋裡拿出筆記板和感應筆,認真的查看抄寫着儀器上的數據。
幾人閉息凝神的等着李醫生的回答。就連有些急躁的高大青年也死死地閉上了嘴,緊緊的盯着李醫生的動作。
李醫生檢查抄完數據,把感應筆放在左胸口袋裡,然後拿着筆記板,轉身面對着他們一家人冷靜地說道:
“從目前ad5腦波檢測儀數據顯示,病人的腦電**動異常混亂,但波峰波動有明顯降低減緩趨勢,如這樣繼續治療下去,病人好轉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只是好轉的可能嗎?我妹妹什麼時侯能醒來,她都昏睡七天了!”高大青年有些不滿叫道。病房裡那滿面疲憊憔悴的女人紅着眼拉了他一下。
壯年男子又瞪了他一眼,強笑着對李醫生說:“李醫生,我閨女這病能換更好的治療方法嗎?這……”
李醫生眼皮擡了擡,頓了頓:“更好的治療方法?這樣你們只能去特殊醫院了,我們普三院只能治療普通病症。有條件的話,你們考慮考慮吧。”說完,把筆記板收好,向衆人點點頭,轉身緩步離去。
病房內幾人相顧沉默了起來。
特殊醫院!他們到是想到了,可那是公民以上專屬的醫院。自身擁有公民等級,或直系親屬擁有公民等級的,才擁有特殊醫院看病治療的資格。特殊醫院使斷肢重生都只是小問題,聽說只要頭部完整,活死人肉白骨什麼也都不是傳說。
可要成爲公民,擁有公民等級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只有體術者達到後天階,或精神力者達到職業階,要不就是有特殊的才能和重大貢獻的人材才能申請成爲公民。而整個南山市,自家所在的普三區,公民人數也不到十人。
時間在沉寂中流去。
古溪覺得自已混亂的大腦開始漸漸有些清晰,記憶一點一點的要浮出了水面。
“爸,要不請位精神治療師來看看?”輪椅少年抿了抿嘴,隨後堅定的看向壯年男子。
精神治療師,只要是公民就可以在精神力協會處下單請人,並不要求被治療者的公民或直系親屬身份。就是要價不是普通平民階層能經受得起的。
“啊!對呀,二弟說的對。爸,咱們請個精神治療師給小妹看看唄。”高大青年高興地雙拳猛烈碰擊了一下,沒有想太多。
疲憊女人遲疑的看了看輪椅少年,自己的次子古江,又帶着點期望的望向了自已的丈夫。
古爸看了看次子,再看了看妻子,回頭看向高興的長子和病牀上無聲無息的小女兒,咬了咬牙,堅定的點點頭:
“好!回頭我就找人去精神力者協會登記下定單。”看來又得麻煩大舅子了,不知道他帶隊從野外回來沒有,不然還真辦不了。可這又是免不了的,看來還得更加努力工作啊。自已要是有個公民證就好了,他心裡默默的想着,還有小兒子的傷,自已可真是沒用啊!
古媽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
“錢的事,我會想辦法,孩子們好了,就一切都好。”古大海看着難掩憔悴的妻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古溪覺得自已莫名的想流淚,這一刻,獨屬於自己近十六年的意識記憶一下聚集起來,破土而出。被無數記憶流沖刷得亂七八糟的意識海重新有了主心骨,開始井然有序了起來。從幼兒起的至當前的記憶清凝凝的盤旋抱成一團,旋轉着屹立在意識海正中,如同一小團淡薄的青霧,卻又清晰凝聚。腦海一陣說不出的清爽感。
意外得來的龐大的令人恐懼的記憶雲團,絕大部分被牢牢地鎮壓在意識海下方,只留下零散着的如霧團般的記憶碎片們七零八亂地飄浮在意識海上方四周。沒有半點靈動。
來不及查看意識海內的記憶碎片們,她迅速的對自已身體下操控指令,強行地收復着失土,四肢,五官,眼睛。眼睛,給我睜開!
眼皮一點點的撐了開來,病房裡的環境晃動着映入眼簾。來不及高興,還有身體,先從手指開始,一點一點,動彈了。
意識裡過了好象很久,可現實中只過去了不到一柱香時間。
古爸正擁着憂慮妻子小聲安慰着說着話,輪椅少年古江面無表情的面向病房窗外思慮着什麼,又或許在發着呆。高大青年古河聽了父親的話,對父親的信賴讓他心裡踏實,確信妹妹會無恙的他正有點激動的在病房內四處轉動着。
突然,眼睛不小心掃過病牀的時侯,澀了一下。
“額!?”不敢相信。
定定的再看着病牀,不再移動。
動,動了,手指頭動了,妹妹的右手中指和食指都動了一下。
“動了,快快,動,動了……小妹她,她,快叫治療師!!”高大青年反應過來,猛地撲向病牀,嘴裡發着語不達意的話,激動的揮動着手臂,急得快要跳了起來。
“什麼!”
夫妻倆也驚得側過身圍了上去。擡眼望去,病牀上女兒蒼白的臉上眼睛半睜着正幽幽地看着他們。
古江聽到兄長混亂言語,急忙控制輪椅轉向上前,非常急切的看向病牀。
古溪用力的睜大的雙眼,看着面前驚喜交加的父母,興奮的語無倫次的大哥,眼裡有着深深擔憂的二哥。
費力地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不,要,治,療,師!!”“爸,媽,哥。”我都好了,花這冤枉錢幹嘛!古溪心裡很是着急。
聽蓉蓉說,精神治療師請一次十萬錢起價,還不是說請就能請到的,得是公民身份,治療一次十萬起,上不封頂。就算沒幹成什麼也照收錢。咱家可沒這錢浪費啊。
古溪心裡靈動,可嘴上不達意,但還是簡單清晰又堅定的表達了自已的看法。
“好,好,咱們不請治療師,咱們請醫生來看看。”古爸眼眶有點溼潤,和古媽一起用力的點點頭。激動的有些不能自持。
古溪眨了眨眼,表示贊同。大哥興奮的跑去找醫生去了。古爸古媽還有二哥都熱切的守着她,沒有多說話,讓她好好休息,不用急着說話費神,等醫生來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