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格魅力不是萬能的。溫潤要出海,首先就要學會和那羣黃毛子交流。
商隊的那些人大約因爲進化緩慢些的關係,仍舊保留着野獸般的直覺。包括頭領多倫在內,所有人對溫潤的態度都是既好奇又害怕的。
說是商人,溫樂倒覺得這夥人更像探險家。他們用簡陋的儀器在海面上漫無目的的尋找新的島嶼,並且不懼怕和突如其來的風浪搏鬥,甚至可以說,與風浪搏鬥的樂趣是使得他們難以割捨海上生活的一大原因。
他們並沒有去過印尼羣島,因此對溫樂提出的招攬他們欣然接受。得不到自己母國的庇佑和幫助,在這遙遠的大洋彼岸能找到一個意料之外的後盾,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值得驚喜的。
假如溫樂能走得開,那麼這次的出海就幾乎找不到任何問題了,但問題在於和商隊們日後一同出發的人並非是他。
偏見是一大難題,其次就是語言。
溫潤也同樣不喜歡那羣外國人,所以在知道商船內成員包括了那羣人之後他還提出願意出海,其實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的。他心中永遠有一種因“我泱泱大國”而驕傲的情節在,在團隊合作中,這種優越感可是大忌諱。
因此,在溫潤開始找自己學習外語後,溫樂在尋找一切的機會將他這種頑固的驕傲打壓下去。
“再見怎麼說?”溫潤背了一會兒單詞又忘記了,茫然的盯着溫樂看。
想起自己那十多年的辛苦,此刻溫潤爲這些歪歪扭扭的蚯蚓而懊惱,便叫溫樂他一面幸災樂禍一面惡從膽邊生。
“是拜拜啊拜拜,古德拜也可以!你怎麼還是記不住啊,連盧碧亞都學會咱們的話了。”
溫潤一聽這話就上火,他最討厭那兩個外國女人了。從而背的更加認真迅速。
激將法是需要看時機來使用的,碰上了好時候,真的可以叫一切都事半功倍。
溫樂這個老師做的很輕鬆,他把多倫拉來給溫潤鍛鍊口語,一開始的時候碰上不會說的話溫潤他表現的十分矜持,後來他發現這樣無法進步後,就拋棄了風骨開始學習指手畫腳來比劃了。
也因此他和幾個外國人的關係得以迅速拉近,很快他發現隊伍中兩個看起來都有些尖嘴猴腮的女人除了穿着暴露似乎確實沒有特別明顯的缺點,也就漸漸的釋然了。雖然如此,在溫樂和她們接觸太過親密的時候,他還是會突然像討債鬼一樣出現在任何地方的。
溫樂對此表示無可奈何,封建的家長們有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冬日最受歡迎的晴天裡,在所有人都爲着需要仔細的事業而努力的時候,溫樂帶着許久未見的侍衛隊副統領鄭瑞出現在了老侯府後山的腹地內。
大冬天的,鄭瑞騷包的握着那柄每日不離手的羽扇,偏偏另一隻手就因爲無法忍耐刺骨的寒意而抱着暖爐,看起來和精神分裂一樣。
他把扇子抵在自己的下巴上小心的哈氣暖和拳頭,溫樂看不下去了:“你就是暫時把扇子收起來不用能怎麼樣?”
鄭瑞驕傲的搖了搖頭,滿臉全是“你無法理解我此舉深意”的表情。溫樂太明白他了,這小子崇拜諸葛亮崇拜的跟腦殘粉沒兩樣,家裡全是跟諸葛亮有關係的書。連坊間胡亂寫來的《諸葛豔史》,都已經荒腔到把孔明跟周瑜拉郎配了,鄭瑞他還是寶貝兮兮的藏在枕頭邊上,一邊看一邊罵。
腦殘粉鄭瑞模仿着偶像的一舉一動,他不緊不慢的安排着帶來的親兵都把守在了重要的地方,然後只帶着心腹領着溫樂拐進了腹地內一個搭建的頗有風情的竹屋內,竹屋懸空建造在碧翠的竹架上面,有些類似西南那邊的吊腳樓,不遠處就是波光粼粼的湖泊,夏日裡在這裡歇息,實在是很有閒情逸致。
進了竹屋,裡頭是一張普普通通的牀榻,一套桌椅,全無其他擺設。
“你帶我來這幹什麼?”溫樂左右看看,找不到機關,下頭又是全架空的牲口棚,不由黑線。今天大冷天的出來度假麼?
鄭瑞的表情更加驕傲了,他給心腹使了個眼色,兩個人安靜的退出去還鎖好了門,然後鄭瑞開始在竹屋內的牀上上下摸索,一直摸到牀最裡頭那個柱角時,只聽到屋裡響起一聲輕輕的“咔”。
鄭潤掀開被褥,爬到牀上掀開中間的一塊牀板,然後巴巴的盯着溫樂看。
溫樂走過去,愕然的發現原來那下頭就是一個深深通道。
“怎麼回事?”溫樂回想起下頭那個中空的牲口棚,百思不得其解,“底下不是空的嗎?”
“牲口棚中間的擋板裡有個死角,出入口開在那裡,沒有任何人會懷疑這下面有問題。”
溫樂點點頭,很快又淡定了下來,不過仍舊不吝嗇誇獎:“你做的不錯。”
鄭瑞的神情一下子鮮活了起來。
他是個觀念十分固執的人,既然選擇了效忠溫樂,就一定會把他的想法當做重中之重。尤其是在那場談話後溫樂還珍而重之的將製造火炮的艱鉅任務如此信賴的交給了他,這是多麼明顯的倚重和偏愛!
鄭瑞是個相當有能力的人。雖然沒有他偶像諸葛孔明那樣的智慧和機警,但對於完成主上的命令絕對有自己的心得。他身邊的近三十個兄弟都是無根漂浮的浮萍,他們來自於精英輩出的大都內最爲精銳的隊伍,每一個人都有自己過人的膽識和能力,沒有鄭瑞,溫樂絕對無法像現在這樣迅速的收服這羣人,而有了鄭瑞的帶領,他們就絕對能發揮出團隊中所能發揮的最大能量。
這樣一個寬廣的巨大的堅固的修建在湖泊之下的私密倉庫,鄭瑞僅僅用了半年多的時間,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居然就順利的完成了。
相比較而言,那羣從大牢里拉出來幹活兒的死刑犯們在工廠內挖地窖的工程只完成了不到一半。
溫樂沒法兒不滿意啊。
溫樂帶着電源磁貼和自明燈,進了地窖就找地方安裝起來了。原本需要點燃無數油燈才能保持可見度的地窖立刻亮如白晝,堆放了幾乎半個倉庫的巨大的木箱子在這當中更加無所遁形。
無視了鄭瑞崇拜又謹慎的打量自明燈的舉動,溫樂過去開了幾個箱子。箱子裡頭都是碼放整齊的烏黑油亮的水杯粗的棍狀物,他撿了一根出來,吹了下上頭的灰,就嗅到一股濃烈的硫磺味。
溫樂眼中有着喜意:“東西都實驗過了?”
踮着腳摸了無數遍溫暖燈具的鄭瑞驟然回過神來,立刻恭敬回答:“是的,每一批都試驗過了。大人,這真是前所未有的利器。”
溫樂顛倒過火炮看了下尾部,發現一根長長的引線,輕笑一聲:“這能算什麼利器,早晚有一日,我們能造出比這更方便的炮火。不需要點燃引線,只要拋擲就能攻擊敵人。還有殺傷力更大的大炮,只需要一粒炸彈,就能炸掉半個部隊的那種。”
鄭瑞血液沸騰了片刻,謹慎問道:“這些……您都見過嗎?”
溫樂意味深長的轉頭掃了他一眼,胡掰掰,“那羣黃毛子早就造出了這些東西,武力就如同逆水行舟,一直停滯不前滿足現狀,等到被更強的敵人拋在身後時,就和自己退步沒有區別了。”
鄭瑞頗爲詫異,原來那羣黃毛子竟然那麼強了!
溫樂沒有理會他劇變的神情,他說謊跟吃飯似的,哪能管被騙的人怎麼想啊?他將火炮放回箱子裡,拍了拍手:“工匠們你安排在什麼地方?”
鄭瑞的語氣因爲被打擊了顯得有些飄渺:“屬下在兼州建了一家煙花作坊,火炮就是從作坊內隱秘生產出來的。平時作爲掩蓋生產的煙花爆竹因爲最近臨近年關也賣的十分好。”
“收益甭跟我說了,算你獎金,”溫樂無比大方的去拍了拍鄭瑞的肩膀,“好小子,你也不用耿耿於懷,那些個屁大點的地方人加起來沒咱們一個郡多,加把勁兒咱們肯定能趕上。咱們畢竟白手起家的,能做到這個程度,你的努力我看在眼裡。”
鄭瑞難得聽到溫樂這樣感性的話,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大人知遇之恩,屬下縱肝腦塗地,亦無從回報!”
“別文縐縐啦,”溫樂踢了他一腳,“起來,記着跟我混有肉吃就成。獎金你也別自己全收了,給弟兄們都分點兒過年。”
鄭瑞吸着鼻子,慢慢的站了起來,點點頭道:“嗯。”
……
因爲火藥完成的緣故,溫樂在接下去的一段時間裡心情都異常的愉快。
首要受到優待的就是因爲學習外語而要和溫樂朝夕相處溫潤。相比前兩天單詞記不下後動輒被毒舌,這幾天的溫樂總是很能耐得下性子來教他像型比喻,這使得溫潤的學習效率提高了不少,也能更快的完成衙門裡未盡的積壓公務。
一府人都忙成了陀螺,來迎接即將到來的新春。
在大都,過春節都需要預備非常多的年貨,諸如臘肉啊、米麪、糕點、果脯蜜餞,其中最重要的還要數節前的麪食。但這也只是富貴人家的講究,普通的百姓家裡果脯之類的肯定就沒有了,可也是一定要弄到臘肉和麪點的。
賦春則有些不同,賦春這地方年味兒不太濃,不過是相比較大都而言。
往年的麪食點心自然有府內的下人們預備好,主人們只要等着除夕一塊兒吃年夜飯就行,這一年卻有許多地方都不一樣了。
首先是熟悉大都菜餚的侍女們,溫樂手下有能耐的幾個都被他提拔去蠶房做活兒了,韋氏手下有許多織布剪裁的能手,也各有各的事情幹,其他兄弟倆的侍女們繡花的繡花扎染的扎染,也各有各的能耐,餘留下沒事幹的本就不多,嬌滴滴的女孩兒們在侯府內也是被溫家人呵護的,沒有忽然派去做菜的道理。
新招進來的婢女們年紀都比較小,而且都是賦春當地的人,她們連對大都都只有個概念而已,更別說燒出正宗的菜來了。
離開了大都溫府內的小廚房,來到賦春的第一個年關,就叫韋氏有些哀愁。
思鄉啊,如何能不思鄉?
生她養她的大都城,連空氣都是她嗅慣的味道,城內每一家的點心她都能毫無遺漏的回想起。五味齋的蜜棗糕梨花酥,何方園的蒸糖餅漬龍眼……
韋氏獨自關着門兒對着月光唉聲嘆氣的好些天,大年三十,她家好兒子揹着個碩大的砧板到了她院子,一腳踢開門就將砧板丟在了茶桌上。
“母親!來包餃子!”
他身後跟着表情各異的兩兄弟,一人端着一個大銅盆,溫潤抱了一盆的調料肉菜,溫煉捧着一大盆子麪粉,手上還提着一桶水。
韋氏愕然:“這是要做什麼?”
溫樂一撩袖子,給溫潤使眼色,自己雄赳赳氣昂昂的說:“我聽庸兒說您在屋裡哭了好些天,不就是饞餃子了麼,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人家不會包我會包!”
韋氏忍俊不禁,看着溫潤溫煉兩個愁眉苦臉的模樣,嗔怒的對溫樂道:“胡鬧!君子遠庖廚,男人哪兒有做飯的道理。”
溫樂蠻不講理的將溫潤盆子裡的肉啪的倒在砧板上:“那是大都的道理,在賦春你兒子我纔是老大哩。”
說罷他對溫煉擡了下下巴,哼哼道:“過來剁肉。”
溫煉一身蠻勁兒使不完,聞言一點也沒有意見,一手握一把菜刀篤篤篤就開始剁起肉來。
韋氏在旁邊看了一會兒,到底不是有心拒絕,輕嘆一聲,便吩咐驚蟄叫人去取些水洗手。
她邊挽袖子邊和兄弟三個道:“走吧,去小廚房。煉兒那麼大的力氣,再剁一會兒,母親這的桌子就要塌了。”
溫煉愣了一下,見韋氏的表情晴轉多雲,也不再意被揶揄,放下刀撓撓臉放心的笑了起來。
溫樂堅信君子遠庖廚這句話出現的原因絕不止男人爲了逃避家務,不想在飯後收拾一片狼藉的戰場的女人估計也是推動這句話的主力軍。
兄弟三個人,包括溫樂在內,沒有一個靠譜的。
爲了剁肉,溫煉脫了外袍,在小廚房裡齜牙咧嘴的揮動手臂。他方圓一米之內肉末四濺,並且進入狀態後基本聽不進任何聲音,手臂的揮動間幾乎出現了殘影,連韋氏制止他的話都被拋在腦後。未免進入他的攻擊範圍被襲擊導致死無全屍,韋氏帶着剩餘的兄弟倆狼狽的躲到了另一個小竈臺那兒。
溫潤微笑的嘴角有些抽搐,他看似不在意實則非常勉強的,優雅的伸着自己纖細的兩根手指慢慢捏下粘在外袍上下的碎肉,看着溫煉背影的眼神裡幾乎泛着血淋淋的殺氣。
韋氏沉默的看着溫煉打滿雞血的背影,非常虛僞的憋了一句:“煉兒一會兒該累了。”
“這是我的失策,”溫樂忙手臂都是麪粉,狼狽的將麪粉盆找個乾淨的地方放下來,擦了把汗,“我的天,他在用佛山無影手剁肉嗎?”
韋氏:“那是什麼?”
溫樂:“大概是一種武功吧?”
韋氏白了溫樂一眼:“成天胡說八道,你水又放多了。”
正在攪麪粉的溫樂詫異的“啊?”了一聲,立刻又抓了一大捧麪粉丟進稀麪糊裡開始揉捏,韋氏遲鈍了一會兒,才輕輕地說:“……麪粉又太多了……”
溫潤眼看溫煉砧板上的肉越來越少,溫樂盆子裡的面越來越多,沉默了片刻,開始拿刀切蔥蒜。
沒一會兒他就明白自己失算了。
廚房的活兒看似容易,但一把碧綠的大蔥就叫他切的十分費勁了,低着頭小心翼翼的切了那麼幾下,他感覺到自己眼睛開始火辣辣的發疼。
這不是眼疾發作的感覺……更像是要流眼淚的預兆。
溫潤握刀的手在微微發抖,努力抑制自己鼻腔裡想要打噴嚏的衝動,他閉着眼睛仰頭看着天頂,最後還是沒有敵得過本能的威力——眼淚從眼角嘩啦啦的流了下來。
臥槽丟死人了!!!
溫潤不動聲色的放下刀,腳步慢慢後移,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這裡。
但是他和溫樂站得太近了,溫樂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的異動,且因爲溫煉發瘋的關係他對所有的異動都表現的異常警醒:“大哥你幹什麼!”
溫潤的腳步頓住了,然後慢慢轉過身子,背對着溫樂:“……我想洗個手。”
“切到手了?”
“……嗯。”
溫樂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這種沒有動過刀的一定會被切到手哈哈哈哈!”
他說完拿着葫蘆瓢舀了一勺泉水直接轉到溫潤正面,仰頭看他:“我這兒是早晨叫人送來的泉水,大哥你……”
溫潤想要轉身已經來不及了,溫樂傻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說:“大哥你怎麼哭了?”
溫潤咬着牙,睜開一雙眼看他:“我沒有。”
明明有……
溫樂心中無力的重複着,但他最見不得眼淚,一下子心軟了下來。
哎呀,沒想到這個城府高深的大哥這麼怕痛,被刀劃了一下就想躲起來偷偷哭啊……
他嘆了口氣,閉上賤嘴也不反駁,握了握溫潤的手,語氣溫柔了十倍不止:“不要哭了啊,洗一下手,你去外面休息一下。”
溫潤被他哄孩子般的顫音撓的心臟狠狠哆嗦了一下。在面子和裡子當中權衡了一下,溫潤決定用懷柔政策來整治吃軟不吃硬的溫樂。
他嗯了一聲,伸手掐了下溫樂的臉,柔聲道:“你出來幫我上藥。”
真是麻煩。溫樂心中一邊吐槽一邊沒有辦法拒絕難得柔弱的硬漢紙,只能跟韋氏胡亂說了一聲,自己洗了洗手跟着溫潤出去了。
韋氏看到從半個臉盆增加到兩個臉盆的麪糰,再掃一眼把肉剁成稀泥還不肯停手的老三,心中頓覺蒼老。
……
動作溫柔+不嘴賤+和藹可親=心軟的溫樂。
這樣的溫樂溫潤也是頭一回見到,雖然沒有在自己手上找到傷口,但因爲顧及自己的眼淚,他居然也不亂說話。自己說手指頭疼,他就很乖巧的抱了瓶子來小心翼翼的給自己指尖上藥,末了還用紗布把自己的手指給嚴嚴實實的包紮了起來。
溫潤看着自己小斧頭似的手指,猶豫了好久,還是輕聲跟溫樂說了謝謝。
溫樂尤其不好意思的說:“你要是不舒服可以取下來,沒關係的,反正塗了藥了。”
但溫潤還是異常堅持的讓紗布團在自己手指上,等到了不得不包餃子的時候才小心照原樣給取了下來,寶貝的放進自己裝銀子的荷包裡。
溫煉最後將少得可憐的稀巴爛的肉泥給撥進白菜裡,韋氏眼看額頭的青筋都在跳,但還是溫柔的誇獎了他。溫樂和溫潤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直接一人一個爆慄打得他眼淚汪汪的到竈臺後頭燒火反省。
溫煉這個傻小子,明明一隻手就可以把兩個大哥都揪起來,偏偏抱着腦袋不肯還手,被打的時候也全無抵抗。雖然氣他幫倒忙,爲着種種的關係,溫樂反倒還更喜歡他了。
晚間的餃子總共包了二十個……因爲餡料太少的關係,剩下的麪皮不得不攤開來煎白餅。二十個餃子餡料裡忘記了放鹽,他們只能蘸着濃濃的豆醬吃。韋氏這頓年夜飯吃的比任何時候都要累,散場後天都還沒黑,就捂着額頭要回去洗漱睡覺了。聽聞第二天快晌午了纔起來。
……
她有她的事情要忙。
溫家兄弟們都沒有娶妻,府內沒有一個管家的女主人,她這位老太太就必須要肩挑起內宅的所有事情。她是庶女出生,嫡母心胸不大,自然沒有多麼用心的栽培過自己親身以外的女兒,等到了夫家,丈夫上頭兩個哥哥都早已娶妻,韋氏又被妯娌和老太太壓得擡不了頭,這回到了賦春,她還是第一次坐上當家太太的位置,雖然有時候會感覺到力不從心的滋味,但是大多數時候看着井井有條的內院,她還是很能得到成就感的。
年夜飯吃的稀裡糊塗,大年初一雖然起晚了,韋氏仍舊親眼過目了要發放的府內下人們的新衣,等到了下午,還要邀請在賦春郡城內的官員女眷們到家裡吃一頓花宴。
女人們有女人要忙活的事情,溫樂還要跟着溫潤一道去查郡城的賬簿。
每年到了新春年底,衙門內的事情就特別的多。每年地方上的稅銀、宮內聖上后妃的禮物等等等等都要在這個時候開始準備,清明前後會有大都每年的歲令發下,與此同時一切的物資就要開始準備運送往都城。每年這個時候,沿途的城鎮是戒備最森嚴的,因爲不敢和朝廷鬥法,知趣的土匪強盜都會暫時歇業一段時間。
這些東西慣常是由麥靈通來打理的,每年的東西都差不多。賦春是大厲有名的貧困郡城,每年的稅銀去除了當地官員的俸祿後只能上繳一千兩不到,給聖上的壽禮無外乎是地方上收藏了很久捨不得拿出來的寶物,好在如今後宮內只有一位皇后和一位貴妃,否則后妃的禮物也需要花費許多的銀錢。
還未過正月,整個郡城內都瀰漫着一股忙碌而緊張的氣息。
這日下午,麥靈通實在沒了轍,抱着一卷宗冊可憐兮兮的尋到了還在放春假的溫潤。
還是多謝留評的妹子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