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難過

天隼玉閉眼感知周圍的環境,他能夠感知的範圍裡邊,有兩個小村莊和一個還算大的鎮子。

而離他們最近的一個村子,只需要往西北方向走十幾分鐘的腳程,即可到達。

將自己感知到的訊息告訴給陶遊,天隼玉的神色有些猶豫,似乎遇到了什麼難言之隱。

“是有什麼不對嗎?”陶遊第一反應是這。

天隼玉搖頭,他閉上眼睛再次感知,這一次他將目標鎖定那個村子,試圖從中找出讓他覺得不妥的因素。

儘管他已經很努力了,但那村子的距離並不近,無法給他具體的答案。

“我就是覺得那個村子,有些奇怪。”天隼玉說出自己的感覺。

“怎麼個奇怪法?”陶遊疑惑,“會威脅到我們的安全嗎?”

“應該不會。”天隼玉快速給出答案。

陶遊點頭,心說:既然不會威脅到安全,那麼就算有古怪也不怕,說不定這也是他們機緣。

將自己的想法告訴給天隼玉後,天隼玉思考一二最終同意了陶遊的提議,他說:“這樣的話,那我們就去探探究竟。”

作出決定,兩人即刻出發。

所幸這一路上,他們並未再遇見其他玩家,否則的話,就憑陶遊和天隼玉的戰鬥力,很難說能否像之前那樣幸運的活下來。

一路無言,兩人小心翼翼的往村莊趕去,終於在十幾分鍾以後,來到了這個天隼玉感覺有些怪異的村子。

從山路邊的樹林中竄出,被林間蚊子咬得渾身是包的陶遊,看着近在咫尺的村子,忍不住流下熱淚。

他吸了吸鼻子,瞄了一眼不招蚊子的天隼玉,心裡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他也想要這種體質。

發覺陶遊又走神了的天隼玉,無奈的搖搖頭。他用力拍了拍陶遊,將其從煩躁的思緒中拉出來:“前面就是村子了,我們小心點。”

聽見提醒,陶遊比劃了個“OK”的手勢,走在前面打頭陣,心臟砰砰直跳,小心翼翼逼近那個過分安靜的村子。

那個村子的確是很古怪,這時候已經是正午時分,按理來說可以村子裡做飯的炊煙,以及前往田間地頭送飯的婦人。

但什麼都沒有,周圍更是靜悄悄的一片,陶遊踩在地上甚至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若非□□,這都可以上演一出“鬧鬼記”了。

兩人心中涌現出不好的預感,而越是靠近村莊,那種不祥的預感就越是揮散不去。

當踏進村莊的那一刻,不好的預感成真。

村子裡到處都是火燒過的痕跡,倒在顏色發黑的血泊中的屍體,每個都瞪大了眼睛,彷彿還能看見他們生前的恐懼與怨恨。

走在這個慘遭屠殺的村子街道,目睹這樣人間慘劇的陶遊臉色蒼白,幾欲嘔吐。

“這究竟是誰做下的孽?”搖搖欲墜的陶遊忍不住詢問。

這個答案沒有人能給出,而陶遊也不需要別人給出答案。

“砰”一聲有什麼倒地。

環顧四周的兩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他們下意識回頭,卻看見一個渾身是傷的小孩,緩緩從一個廢墟中爬出。

那個小孩渾身髒兮兮的,眼神空洞,神情麻木,他一個勁的往外爬,一個勁兒的想從廢墟中爬出村子。

陶遊兩人見狀並沒有多想,立馬跑了過去,幫忙將那小孩身上的廢墟挪開。

等好不容易將廢墟的挪開,陶遊兩人這才發現小孩兒的雙腿已經斷了,根本無法動彈。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誰屠殺了這個村子的人?”陶遊半跪在小孩身邊詢問道。

小孩沒有迴應,他的眼裡只看得見村口,他要爬出去,他要活下去。

沒有得出答案陶遊也不氣餒,他深知不能放任小孩這樣下去,於是便詢問天隼玉:“小天怎麼辦?你不是說這附近有個鎮子嗎?我們把這小孩帶去鎮子上醫治吧!”

“鎮子距離這裡太遠了,去懸空城倒還可以,可我們沒有路引無法進入啊!”天隼玉毫不留情的擊碎了陶遊的妄想。

其實不僅是路引,就算鎮子離他們這裡很近,他們沒有這裡的貨幣,就算把這小孩送去就醫,願意免費治療小孩的人也一定不多。

這個道理陶遊並不是不知道,他說:“我們做個簡易擔架,把他擡去,就算只有渺茫的機會,我也想要試一試。這畢竟是條人命啊!”

天隼玉說不過陶遊,也只好配合陶遊一起胡鬧。陶遊讓那小孩省着點體力,纔好繼續接下來的步驟。

將簡易擔架做好以後,陶遊又給小孩身上的傷做了緊急措施。感謝那些年在電視節目裡看過的急救措施,雖然不知道放在這裡是不是有用,但聊勝於無。

就在陶遊準備把人帶走的時候,他突然遭到了別人的制止。

“住手!你們在做什麼?”來人將手中的工具箱放下,連忙阻止陶遊兩人。

陶遊循聲望去,就看高大的男人穿着灰色針織衫,頭戴貝雷帽,一臉不贊同的樣子。

“你們該把他放下!”那人這樣說着,不停的擺弄自己的工具,隨後將便攜式畫架整理出來,準備畫畫。

看來就是一個出門寫生的人。

陶遊卻並沒有聽這個人的話,想要繼續將這小孩帶走。

眼看着自己完美作品的主角被帶走,男人急了,立馬衝上前去想要將小孩抱下來。

他一邊爭奪小孩,一邊質問陶遊:“你知不知道我爲了這一幕,等了多長時間?我絕對不允許你去救他!”

聽見這話陶遊氣不打一處,又忌憚這人瘋瘋癲癲傷着小孩,只能半推半就的讓男人抱起小孩。

只不過,男人粗魯將小孩丟在地上,還是讓陶遊意難平,他衝上前去想要質問男人,得到的卻是男人不緊不慢的敷衍話語:

“得了,我看你這麼不依不饒,不就是想要我給你籤個名嗎?乖,等我這幅畫畫完,你的要求我會達成的。”

他竟是一點也不在乎,小孩會不會因此傷勢加重。

而聯繫這個男人之前說的話,恐怕在陶遊兩人來此之前,這個男人就已經在這裡了。

但是他並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只是靜靜的旁觀着這幅人間慘劇,琢磨着該怎麼完成他的畫卷。

“再這樣拖下去,他會死的!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陶遊的聲聲控訴,畫家不理會,而小孩也一言不發。

“別怕,哥哥我會保護你的!”陶遊見和男人說不通,就強硬的想要帶小孩走。

見男人想要再次上前,陶遊給天隼玉一個眼神,讓天隼玉來接替自己的位置照顧小孩,而他則上前阻攔男人。

陶遊的幾次三番搗亂,實在讓這個男人不喜,他看陶遊擋在自己面前,便試圖用手去推。

可沒想到,看起來弱雞的陶遊,他無論怎麼推都推不動。

這也難怪了,再怎麼說陶遊身體也是強化過的,再不濟也不會被一個普通人推到。

見推不動,男人氣憤的從口袋裡掏出一小袋子,用力的砸在陶遊臉上:“我知道,你阻攔我不就是想要錢嗎?這些晶幣足夠你讓開了吧?現在拿了錢,快給我滾,別阻擋我畫畫!”

這樣失禮的話,讓陶遊非常生氣,他感覺氣血在心裡不斷的翻涌,臉頰甚至因此漲得通紅,他憤恨地踩了腳袋子。

他氣憤地說:“誰要你的錢?你聽不懂我說什麼嗎?我要帶他去就醫!拿一個傷患開玩笑你也太過分了!”

“反正你們也進不去懸空城,去附近的鎮子也肯定來不及。既然如此,就讓他發揮這生命中最後的餘熱,實現最後的價值不好嗎?”男人理直氣壯的反駁道。

“陶遊哥,別再說了,要走的話咱們快點走,他現在的傷勢加重了!”天隼玉突然開口,打斷了兩人的爭執。

一聽這話,陶遊哪裡還有心思和這個不可理喻的男人,他連忙回頭想要帶小孩離開。

如果男人肯這麼輕而易舉的放人離開,也就不會在這裡,花那麼多的時間和陶遊理論了。

見陶遊不聽自己的話,他心中的暴脾氣也起來了,他用力拉扯小孩,根本不管小孩承不承受得了。

腿上的疼痛,讓小孩忍不住痛呼。這痛呼聲讓陶遊恨不得扒了這討厭的男人,如果不是這人無理取鬧,他怎麼會在這裡浪費那麼多時間?

可惡,實在太可惡了!只可恨他的潛能時靈時不靈,不然的話他一句話的功夫,就可以擺脫這個討厭鬼了。

“哥哥,不用把我帶去救治了……”腿部的疼痛,彷彿讓這孩子從魔怔中甦醒過來,他緩緩開口,聲音微弱,稍不注意就會無視他的話。

“你……”陶遊的想說什麼,就再次感覺到拉拽感,那個男人又在用力拉扯。

陶遊萬般無奈,只能順着男人的力道移動。

“等我死後,好心人哥哥幫我和大家埋在一起吧!如果,如果可以請告訴騎士們,殺了我們全村的是一個橘色布丁。”小孩說着,眼淚不爭氣地往外流。

也不知道是疼痛所致,還是心中悲痛萬分。

他不明白,爲什麼他們的村子會遭受這些?明明他們熱情的招待了那個怪模怪樣的人不是嗎?難道他們的熱情招待還招待錯了?

聽見這句話的瞬間,陶遊腦子裡冒出來一個人:肥花花!可爲什麼?如果是肥花花的話,她這麼大張旗鼓的,不怕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嗎?

就算是爲了明亮之心,這也太過殘忍和囂張了吧!

那個男人聽完小孩這些話,終於捨得鬆手。

他彷彿有了新的靈感,衝陶遊喊道:“你們就保持這個姿勢不要動,我會把你們畫下來,讓你們成爲永垂不朽的名人!”

此時的陶遊聽不見男人的聲音,他眼裡只有這個氣息越發微弱的小孩。

小孩說他好疼,讓陶遊安慰安慰他。

小孩說如果他們沒有招待那個怪人就好了,這樣他的家人就不會死。

小孩說,是不是因爲他們上輩子做了孽,所以纔要在這輩子償還?

小孩說了很多話,想以此來轉移自己身上的疼痛,他說他不怪陶遊沒能成功的將他帶走,這是他的命;他說,要是陶遊他們早點來就好了。

最終,小孩累了,他緩緩的閉上眼睛,沉沉睡去,再也不能說出一個字。

抱着小孩的陶遊,心中有團火在燒,那一瞬間,他有一種想大聲喊叫發泄的衝動。

可最終,他也只是紅了眼眶,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

而就在不遠處,那個男人手上不停,嘴裡絮絮叨叨,看着畫紙上的場景,他興奮非常。

這下,他要畫出傑作了。

對於陶遊現在的情況,天隼玉心中不安,他試探着戳了戳陶遊:“陶遊哥……我們接下來?”

紅了眼眶的陶遊卻露出一抹笑容,他掃視周圍,平靜地說:“我們去給這孩子選一個好地方,讓他和他的家人安息吧!”

天隼玉張張嘴,最終還是沒有把心裡的問題說出來:陶遊哥,你真的沒事嗎?

他都看見陶遊顫抖的手了,他怎麼能相信陶遊如表面上那樣平靜。

看見陶遊抱着人和天隼玉要走,男人又不高興了,他大叫着讓兩個人停下,這一次,陶遊卻不慣着這人了。

他將小孩放下,衝到男人面前,用力地朝男人臉上砸去,直到將人揍成豬頭,心中的鬱氣才少去一些。

他居高臨下的看着男人,冷漠的說:“這是你玩弄人命的代價,若下一次被我再碰見,不管你是什麼身份,我都會讓你去給他們陪葬。”

說完這些,陶游回到原地,將小孩抱起往村子旁邊的空地走去。

在空地上挖了很多土坑,陶遊慢慢的將小孩,將村子裡喪命的人統統埋進土坑。

將這一系列事情完成,已經是夕陽西下,之前那個畫畫的人已經離開,不知蹤影。

陶遊靜靜坐在墳墓旁邊,盯着天邊的夕陽喃喃詢問天隼玉:“是不是玩家天生就高人一等?所以他們可以隨便殺人,也不用受制裁?

“這其實就是一個殺.人.魔.培養遊戲吧!心軟的人在這個遊戲裡活不長,只有心狠手辣的人才有資格活下去。

“爲什麼有的人可以漠視生命的這種程度?爲了一幅畫,可以犧牲掉別人的性命?”

同樣坐在陶遊身邊的天隼玉沒有說話,他靜靜地傾聽陶遊心中的苦悶。

他原本以爲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陶遊應該已經初步習慣殺戮,但這一次的事件足以證明,陶遊仍然看不慣這些。

哪怕上個遊戲場,夏遲雲在陶遊面前殺了那麼多人,陶遊也頂多是事不關己。

雖然接受不了夏遲雲的行爲,但不是陶遊自己殺人也就沒那麼讓人難受了。

可這一次,那小孩也算是在陶遊手裡死去。間接殺.人的負罪感讓陶遊痛苦,也讓他明瞭,他遲早也是要和其他玩家一樣的。

夜晚的時候,陶遊兩人就在村子裡,找了個還算完整的房間睡下。一夜無夢,也沒聽見什麼動靜,倒也算平安無事。

不過一大早,兩人就被窗外的嘈雜聲吵醒,瞬間驚醒的陶遊兩人不敢動彈,生怕驚動窗外的人。

門外有人大聲喊到:

“頭兒,這裡的現場已經被整理過了!

“我們在村子旁邊找到了一座新挖的墳墓,應該是有人收拾殘局了!”

“很好,你們去找找看,這附近是否有幸存的人!”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

透過縫隙看去,陶遊只看見一個穿着銀色鎧甲,手持寶劍的中年人,正在對其他人訓話。

這應該就是昨天小孩提到的騎士吧!陶遊心說。

“陶遊哥,這些人看起來不好對付,萬一他們搜查到這裡,我們該怎麼辦?”天隼玉湊到陶遊身邊,小聲詢問。

“噓,咱們躲好,他們不一定能發現咱們。”陶遊也壓低聲音說。

他很清楚,天隼玉擔憂的是他們沒有這個位面的戶籍,萬一被外面那夥人查到,指不定會有什麼麻煩。

爲今之計,也只有小心躲藏了。